還算好。幾天過去了,班上似乎沒有別的同學知道那天中午發生的事。袁潔、鄭旭她們大概考慮到了小西的面子問題,並沒有像小西預想的那樣將這件事擴散出去。
這着實令小西松了口氣。
這件事,小西也不敢告訴媽媽。如果讓媽媽知道是因爲自己和同學單獨去吃韓國料理,才導致明宇去買生豬肉吃的話,挨批的只會是自己。
上了這一個星期的學,明宇已經能自己認着路回家了。這讓小西如釋重負——放學後她終於不用再被迫跟那怪人一起回家。
現在,小西儘可能地把明宇當成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別說是兄妹了,連普通同學都不是。
今天是週五,下午只有兩節課。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梅麗來找到小西,神神秘秘地靠近她耳朵,小聲說:
“我剛纔聽到硫酸那夥人說,今天下午放學後,好像要讓誰嚐嚐厲害什麼的,我發現他們是望着明宇說的。”
明宇這個名字現在對小西來說,簡直就是麻煩的代言詞。她剛一聽到,立刻擺了下手:“別跟我說他的事,跟我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他不是你哥哥嗎?”
“他不是我哥哥!”小西盯着梅麗,儘量壓低聲音,“我跟你講過真實情況的——所以你應該知道,我跟他什麼都不是。”
“就算不是吧,但他現在可能會遇到麻煩,你總不能……”
沒等梅麗說完,小西就將下一節課的課本舉了起來:“對不起,我要預習功課了。”
梅麗皺着眉望了小西一陣,嘆着氣離開了。
放學之後,吳老師叫班長、宣傳委員和一個擅長書畫的同學留下來辦一下板報。其它同學則回家了。
明宇走到教室後面,對小西說:“小西,我先回去了。”
小西用粉筆在黑板上寫着字,望都沒望他一眼,冷冷地說:“走吧。”
明宇背上書包,離開教室。
“老大,他出來了。”金屬項鍊用大拇指指了一下從教學樓下來的明宇。
硫酸躲在花壇旁邊一棵大樹的陰影下,不慌不忙地說:“彆着急,等他出了校門再說。”
“人已經安排好了嗎?”厚嘴脣說。
硫酸斜着瞟了他一眼:“這用得着你擔心嗎?”
厚嘴脣不說話了。
眼看明宇走出了校門,硫酸一揮手:“走!”幾個人快步跟了上去。
梅麗從操場的另一端走出來,不安地望着硫酸一夥人。
明宇出校門後,走在回家的一條大路上。剛拐過一個街口,忽然從身後躥出來兩個人,是硫酸和金屬項鍊。他們各伸出一條胳膊挽在明宇脖子上,就像兩道枷鎖。“嘿,帶你到一個好地方去。”硫酸說。
明宇不明白他們要幹什麼,問道:“什麼地方?”
“就在這兒——你看,已經到了。”兩個人不由分說地把他架到一條僻靜的小巷裡。厚嘴脣已經等在那裡了。
但明宇很快發現,等在那裡的不止是厚嘴脣,還有幾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這些人的頭髮奇形怪狀,染成白色、紫色和銀灰色,耳朵和臉上掛着一些金屬小環,好像還有一些釘子鑲在他們臉上。厚嘴脣和那幾個人一起抽着煙,看到硫酸和金屬項鍊把明宇架了過來,他們一起圍了上來,把明宇夾在中間。
“喂……小西、小西!”梅麗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教室,慌張地說,“我起先沒有猜錯,硫酸他們……真的要對明宇下手!”
教室裡現在只有小西和另外一個同學。小西站在板凳上,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畫畫。聽梅麗這樣說,她停了下來,望着她。
“我剛纔悄悄跟在硫酸那夥人後面,發現他們把明宇強行帶到了石板巷那條死衚衕裡。而且,那裡已經等着好幾個混混了,我不知道他們打算對明宇怎麼樣!”
小西沉默了片刻,硬起心腸說:“梅麗,我跟你說過,他跟我沒關係。”
梅麗驚訝地張着嘴:“你說什麼?你真的不管?”
“如果這是他自己惹的麻煩,就應該由他自己來承擔。或許,他要想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下去,就應該學會吃點苦頭。”小西繃着臉說。
梅麗像看陌生人一樣地望着小西,“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是這麼冷漠的人。”她搖着頭,離開教室,朝老師的辦公室跑去。
教室中的另外那個同學也望着小西。
小西咬着嘴脣,眉頭緊蹙,狠狠地掰斷了手中的一隻粉筆。
“這就是你要介紹給我們認識的小朋友,對嗎?”銀灰色頭髮的那個人望着硫酸說。
“沒錯。”硫酸歪着頭,接過厚嘴脣遞過來的一支點燃了的香菸,他吸了一大口,將煙霧吐在明宇臉上。“記得那天我跟你說過的嗎?我再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加入我們?”
“不願意。”明宇毫不猶豫地說。
那幾個混混微微張了下嘴,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他們沒想到這小子面對這麼多人竟然會毫無懼色。
硫酸壓着火氣說:“我能問一下爲什麼嗎?”
明宇很直接地說:“我不喜歡你們。”
硫酸盯着他望了幾秒鐘,“呵”地乾笑一聲。“那就沒辦法了。”
他一邊朝後面退着,一邊對那幾個混混說:“兄弟們,讓我跟你們介紹一下他的特殊體質吧,據我瞭解,他不怎麼怕痛的。”
“是嗎?”一個留着莫西幹頭的混混走到明宇面前,“那我可得試試。”
莫西幹一把抓起明宇的手,將他的手心翻起來,把菸頭戳了上去。
直到那菸頭完全在手心被撳滅,明宇臉上也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他的眼睛盯着這個戳他菸頭的莫西幹頭。
莫西幹也盯着明宇的臉,忽然,他肆意狂笑道:“不錯,這小子真他媽有種!別說,我還怪喜歡他的!”
隨即,他的臉又一下陰沉下來:“可是,我不喜歡你看我的眼神。”
說着,他像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根兩寸長的鐵釘,把它伸到明宇眼前晃了晃:“我倒要試試,你是不是真的不怕痛。”
厚嘴脣愣了一下,悄悄對硫酸說:“老大,這會不會太……”
硫酸也顯得有些遲疑,他望了靠在牆角抽菸的銀灰色頭髮一眼。這時他才驚訝地看到,銀灰色頭髮的一隻手上,不知什麼時候握着一把鐵錘。
莫西幹猛地抓着明宇的手,一下貼到牆上,另一隻手舉起那根鐵釘。硫酸三人都呆了,嘴大張着,似乎這是他們也沒料到的情況。
就在這時,有人大喝一聲:“你們在幹什麼!”
所有人循聲望過去,巷子口站着好幾個人,是學校政教處的主任和保衛科的人,還有幾個警察。
“糟糕。”硫酸暗呼一聲。
警察率先走過來,對那幾個混混呵斥道:“你們聚在這裡幹什麼!”
莫西幹早就將明宇的手放了下來,鐵釘也丟了。他嬉皮笑臉地說:“沒幹什麼啊,警官,我們在這裡鬧着玩兒呢。”
“這裡不好玩,跟我們到局裡去玩吧,那裡好玩些。”警察說。
“不了,不了……我們還是到別的地方玩吧。”幾個混混趕緊從一邊溜了。
“以後再讓我們碰到你們聚衆滋事,就不會這麼輕易放你們走了!”警察衝他們的背影喊道。
這時,硫酸三人也低着頭,打算悄悄溜走。政教主任將他們攔住,斥責道:“劉爽(硫酸的真名),又是你們!你們是不是在這裡欺負同學?”
“沒有啊,主任。”硫酸這時像泄了氣的氣球,威風不起來了,“我們是……路過這裡而已。”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主任說,“那些混混不就是你們找來的嗎!”
主任走到明宇身邊,對他說:“你是這學期才轉來的,叫明宇對吧?他們是不是在這裡欺負你?”
硫酸三人一齊望向明宇,出乎意料的,明宇說:“沒有,他們沒把我怎麼樣。”
主任說:“你不用怕,也不要幫他們遮掩,我會處理他們的。實在不行,還有公安局的警察呢。”
硫酸三人嚇得抖了一下。
“真的沒什麼。”明宇說。
主任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轉身對硫酸三人說:“你們三個聽着,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如果以後再讓我發現你們聚集校外流氓幹壞事的話,你們就別在學校讀書了,請警察把你們送到工讀學校去!”
硫酸三人連連點頭:“是,是……我們知道了。”說完跑了。
政教主任對明宇說:“你也回家吧,如果他們以後再找你的麻煩,你就直接來找我。”
明宇點了下頭:“嗯。”
硫酸三人跑出去好遠,來到另一條街上,才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
金屬項鍊說:“老大,這是怎麼回事啊,學校的人和警察都來了!他們不會這麼湊巧全都路過這兒吧?”
“廢話,當然不是了!”厚嘴脣說,“肯定是班上哪個人知道我們今天要找那小子麻煩,去點的水(告的狀)!”
“會是誰?找死啊!”金屬項鍊狠狠地說。
硫酸想了一陣,猛地一拍大腿:“還會是誰,肯定是那小子的妹妹——江小西唄!那丫頭本來就愛告狀,上次我打胖子那件事,就是她告的,害我捱了處分呢!”
“對,肯定是她,這回我們要動她哥哥,她當然更要整我們了!連警察都叫來了!”金屬項鍊咬牙切齒地說。
“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得給她點教訓才行!”硫酸說。
“可是,她是班長啊,老師最器重她了。”厚嘴脣提醒道,“我們要是連她都……那後果就真的嚴重了。”
“不,我纔不打女生呢。”硫酸陰險地笑着,指了一下自己的頭,“動動腦子啊,我們知道她最害怕什麼,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