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NTH*
薛順心耳畔迴盪着一首老歌,“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
正應眼前景。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二鳳端來的那壺紅灰湯。一口入喉,回到起點。颯王妃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妖妃吧。
“王爺饒命啊……”冷雨寒身又寒心。跪在地上一番裝乖賣慘賠不是,薛順心爭取到將功補過的機會。
逮着張郎中一頓威逼利誘,總算是憑着記憶中的救命藥方趕在妙妁公主嚥氣前給她灌下湯藥。
掐指一算,再過一會兒小真就該跑過來姐姐長姐姐短地叫着。想起她那天真無邪的黑溜溜大眼睛就想給她一巴掌扇暈過去。嗯,這回就這麼辦吧。
薛順心搓搓手,甩了甩胳膊,先練練手勁。
“姐姐,姐姐——”
“等一下!”薛順心喝住小真,退後一步,凝眉怒目看着她。
“怎麼了姐姐?”小真仍舊那副無辜的可憐模樣,圓圓的大眼睛閃着人畜無害的純真光芒。
“你別這樣看着我!”
“怎麼了姐姐?我……”
“我怕我下不了手!”薛順心話音剛落,巴掌就結結實實地貼上了小真的白嫩臉蛋兒。
“姐……”
扭腰帶跨,左右開弓,用上了全身力氣,又是兩巴掌。
小真暫時閉了眼。
薛順心一刻不耽擱,將之前從張郎中那兒坑蒙拐騙來的軟筋散給小真用上,又將她五花大綁地捆在椅子上,然後帶上從她腰間搜出的毒|藥瓶出門告發。順便將公主落水的事往她身上一引,接下來就等妙妁醒來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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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妁病好後,薛順心早早候在花廳,等她“答謝”。
“公主大人啊,求您放我一條生路吧。”沒等妙妁開口,薛順心就撲倒在地,打滾賣萌求可憐。“霖王府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求您高擡貴手,放我出府。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心姑娘言重了,自生自滅大可不必。其實有個好去處……”
“是是是,對對對,颯王府是個好地方,可颯王妃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啊。公主大人您都容不下我,那將門虎女鐵定也是不喜歡我呀,我前腳進門,她還不後腳就變着法地整死我?”薛順心低着頭,佝僂着像個風一吹就要死的人,抹了把眼淚接着說:“經此一事,我已深知自己的處境,心中萬分懊悔。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成爲您的眼中刺、肉中釘,像我這樣身份低賤的人,不配在任何王府當奴作婢,像我這樣卑劣的人,就該在市井烏糟地混天撩日。所以,您還是放我遠走高飛吧。我保證以後絕不出現在您面前。”
妙妁投來鄙夷的目光,似乎認同薛順心的自我評價。可她還有一絲遲疑。
“王爺那邊我去說,您大可放心,只要您可放過我,王爺絕對留不住我。”薛順心急切地想離開這些個鬼地方,倒是惹得妙妁更加疑惑。她凝眉看過來的樣子,像是薛順心葫蘆裡藏着毒刀子似的。
“你不是千般萬般愛慕王爺嘛,那些事我可是聽說了不少。”妙妁輕哼,斜掃了薛順心一眼,“這會兒怎麼那麼急着要離開王爺?”
“識時務者是好漢!眼看現在我再待下去,定得折在這裡,還不如去市井混飯來得痛快。就算餓死在街頭,也比在王府不知道怎麼死的、甚至落不下個全屍的好。”
“你說的是有幾分道理,可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就你這副德行,是怎麼把霖王哥哥迷住的?”
“出來混的,兩面三刀是基本功。男人女人那點兒事,時間久了總能懂得拿捏一二。公主大人您說是不是?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可全倚仗您給條活路啊。”
妙妁嘴角微揚,似是十分享受掌握別人命運的感覺。她慢悠悠站起身來,緩緩移步,走出花廳,仰頭看了看天,接着輕笑一聲,“這樣晴朗的日子,就由你去吧。”
薛順心暗喜。接下來只要搞定霖王,她就可以重獲自由了。
什麼霖王府、颯王府,通通再見了您吶。
儘管不知道原來的薛順心是怎麼來到霖王身邊的,但有一點基本可以肯定,那就是:來得千辛萬苦,去得容易。
薛順心單單鄭重地向霖王表達了離開的願望,霖王僅有一瞬猶豫,略瞧了她一眼,就道:“隨你。”
興許霖王以爲薛順心在賭他會有所挽留,所以才這樣痛快地放人走。但不管怎樣,事情的結果似乎總算是另薛順心滿意的。
唯一有點兒不太好,那就是她走得太輕快。
唉!渾身上下一文錢也沒有,能不輕快嗎?
出了霖王府,薛順心才意識到這一點。剛暗暗想着下次一定得要足了銀兩,就又默默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呸,什麼下次,這次就要好好地活着,沒有下次!
下次的事可別再想了,還輪迴上癮了咋地!內心一通自我批判,薛順心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邁着閒散的步子,晃悠在陌生而新奇的古代大街上。
仔細端詳,這裡的人普遍身高低,像她這樣的現代小矮妹在這裡身高就不再是劣勢。再瞧那些人的相貌,符合現代審美的也不多。倒是個個邁着自信的步伐,彷彿人人都是整條街最靚的仔。轉悠一圈,薛順心自認爲算得上頂級美女,畢竟一路走來,回頭率擱那擺着。
暗喜。
去哪兒呢?明媚的陽光溫柔地落在身上,第一次在這個世界感受到人間美好,薛順心想到了以前的好朋友,真想跟他們分享此刻的小歡喜。
想來,到底是怎麼穿越到這裡的呢?又該怎樣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呢?每一次死亡都會從那場大雨開始,那活下去就能結束這樣的輪迴嗎?可活成怎樣才能徹底結束這整個夢幻般的經歷呢?
也許在原來的世界,她只是美美地睡了一覺,也許一覺醒來許娉花還會撒她一臉令人討厭的狗糧,吆喝着要她一起壯大蔥花社,她還會在美麗的校園憂慮着那些專屬於青春的有些甜蜜的憂慮……
可是此刻,從第一次跪在雨中到現在,所有的經歷和感受都無比的真實,真實得讓人心痛,讓人好生落寞。
着眼眼前事,其實也不是一點好事都沒有。想起上次莫名其妙死掉,薛順心最終把那筆賬記在了颯王妃頭上。妖妃作妖搞什麼神叨叨儀式,弄了個灰不溜秋、紅不拉幾的怪味毒湯,給她一下子整死了。萬幸,這回好歹算是逃過了去颯王府的“命運”。
珍惜吧,眼前這美麗的光景。風好像都是甜的了。
深吸着微甜的空氣,薛順心有一瞬的心滿意足。只是這甜味兒,仔細品來,好像不單單是空氣的清新甜。
帶着一點點疑問,薛順心循着甜味走去。
陽光依舊明亮溫熱,四周越來越安靜,甜味最香濃處,坐落着一座簡單的小院子。院牆高高的,牆頭的土有些許剝離,院落的主人應該並不富有但也絕對算不上貧窮。院門打開着,誘人的香甜味兒從院子裡溢出,薛順心好奇地走近院子。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院落中央,意識逐漸模糊。
隱約聽見院子裡的男聲道:“孩子沒有,女人來了一個,已經敲暈了。”
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明白,那誘人的香甜氣是用來吸引小孩子的。誰家小孩子要是一個人偷偷跑到這香甜的院子裡,怕是就再難回家了。人販子沒成想甜甜的糖味兒還能引來漂亮的大姑娘,打暈了薛順心就謀劃着把她賣去哪裡。
還用謀劃嗎?當然是青樓了。
脂粉氣能噎死人的閉塞空間裡,老鴇擠弄着眼睛,衝薛順心好生一番打量。輕微的點頭,大概是在肯定眼前姑娘的樣貌。
“到了這裡,你就想開點兒吧。聽我的話,保你吃好喝好過得好。要是不聽話,打死也不好說。我這地方,來得可都是有錢有勢的主兒,就喜歡那順着人的,你要是不懂事,哼,別怪我這會子沒提醒你……”
“行行行,是是是,我謝謝你八輩祖宗。我可也提醒你,我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主兒。我是一時晃神走錯了地方纔讓人販子給賣了來,我可是正經人家的正經人,我……”
薛順心話還沒說完,巴掌已經落在了臉上。感覺得出來,扇過來的手上留了勁,興許是怕打壞了她的臉。
“我不管你之前正經不正經,你人到了這兒,就別給我裝正經!”老鴇用力哼了一聲,腮幫子上的肥肉顫了三顫。“今兒倒是不爲難你,一會兒收拾整齊了,先去陪貴客喝兩杯。酒總是能喝的吧?”
“能能能,是是是,喝喝喝。”好漢不吃眼前虧。
爭取了寶貴的時間,薛順心着急忙慌地思考怎麼脫身,可直到脫光了洗了個熱水澡又穿上衣服梳妝打扮成風塵模樣,這脫身之法也沒能計上心頭。
早知道當初就努力學好數理化,說不定這會兒就能精準算出最佳逃亡路線並憑藉一身正氣逃之夭夭。
眼下,只好先去給那什麼貴客陪酒了。反正打死不說自己是霖王府出來的人。倒不是不願做那借勢唬人的事,怕就怕人家真給嚇住了,又把她送回去霖王府!
說好的再也不出現在妙妁面前,好女子可不能這麼快就食言打臉。最最重要的是,不能讓那渣男霖王真以爲離了他就混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