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竟然是颯王。
薛順心不禁疑惑:妖妃那麼厲害,颯王怎麼還能活着出來喝花酒?
唱曲的姐妹已經開嗓,歌聲婉轉動人。細腰姑娘甩開袖子彎下了柔軟的腰,踩着小曲的節奏,舞動着撩人的身姿。
薛順心和另一個長相素淨的姑娘一齊坐到颯王兩側,斟酒,舉杯,痛飲。
颯王支棱着身子,不看身邊的人兒,目光也未投向跳舞的美女。薛順心悄悄看向他,那眉間蹙起的小峰好似在說他有心事。
是啊,家有妖妃,怎會沒有心事?
薛順心驀然生出一絲與颯王同病相憐的情愫,忍不住想拍拍他的肩膀,同他道一句“兄弟不容易”。就這樣想着,手裡還真沒停下,不知怎地,薛順心就伸手拍了颯王的大腿。
力度沒把控好,等她反應過來,颯王正怒目看着她。
“對,對不起……”薛順心先是扶了下太陽穴,然後猛地拍自己大腿,“拍錯了,拍錯了。”
颯王不悅的心情全然寫在臉上。霎時間,曲斷了,舞停了,斟酒的姑娘撤去一旁,跪在幾米開外的地方。
薛順心不敢說話,更不知該如何收場。
被抹脖子的記憶驟然在腦海中盪漾,嚇得她上牙打下牙。
“唉——”颯王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也罷也罷。”
聽不懂他幾個意思,薛順心帶着一串問號向斟酒姑娘跪着的地方退去。
颯王自斟自飲了兩杯,像是纔想起屋子裡還有旁人似的,開始挨個打量。環視一圈,他冷聲道:“接着跳。”
曲又起,舞又動。
薛順心顫顫巍巍地跪在原地,直到聽見颯王叫她“過來”!
在腦海中迅速蒐集“過去”的姿勢,隨機使出“風塵款”,擡頭,媚笑,扭腰轉胯,像運動神經系統遭受重創似的,以行駛中突然掉落的自行車軲轆姿勢衝向貴客。“王爺……”
颯王一把推開她,繼續凝眉深思一般地看着她,又道:“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尷尬!難不成颯王以前在霖王府見過她?
“額呵呵呵呵,王爺,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一見如故吧。”情急之下,薛順心笑成了黃美人的樣子。
“你笑起來的樣子也好像跟誰很像。”颯王大概是亂了。
“一見如故,一見如故,額呵呵呵呵……”
薛順心又無關痛癢地搭了幾句話,氣氛總算是緩和了一些。
颯王微醺,眼睛有些失神。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看起來和以前在王府見過的樣子很不同。薛順心默默嘆了一聲氣,又想到妖妃,似乎就有了合理的解釋。颯王被折磨得不輕啊!
很快,這一想法幾乎得到了證實,並且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被證實。
房門突然被打開,妖妃身邊的大丫鬟進屋來。
唱曲的、跳舞的紛紛退去一旁,跟薛順心一起陪酒的也低調撤退,只剩她一個人茫然無措地瞪着來人,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是來幹仗的?
“王妃已經在樓下了。”大丫鬟一臉平和的樣子並不像是來替自己主子鬧事的。
“走。”颯王悠然一聲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就往外去。
大丫鬟並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而是留下瞅了一圈屋裡的美女們。等老鴇進屋,大丫鬟給了錢,薛順心她們幾個就再次被當作商品一樣,完成了一次交易。
跟去颯王府的路上,她忐忑萬分。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的,人就被送到颯王府後門口了。
一同來的“姐妹”大概看穿了薛順心的疑惑,便低聲與她講:“你真是幸運,剛來就碰上這樣的好事。我跟你講哦,陪過颯王的女人,趕上運氣好,王妃高興,就會被送來王府。”
看着那“姐妹”滿臉開心的笑,薛順心直覺得後背發冷。妖妃拉人頭呢,可不是讓你來享福的。
表面看起來,妖妃做的真不賴。颯王四處留的“情”,她都極其大度地給收拾回府。等在後門的時候,薛順心緊張地額頭大冒汗,兜兜轉轉怎就又到颯王府了呢?要是就這麼進了府,回頭還不是照樣死在妖妃手裡!
後門出來接人是又一個大丫鬟,薛順心上前懇求,“小姐姐,我不想進王府,我身份低賤,以前算命的給算過,我不能進王府……”
“呵!”大丫鬟一臉蔑視,冷笑,目光在薛順心身上略停了片刻,道:“那今兒你就逆天改命了。”
就在薛順心滿是絕望,準備接受不久之後又得重新來過的現實的時候,妖妃的大丫鬟又出現了,與剛剛嘲諷薛順心的大丫鬟低語了什麼,說完就高冷地走了。
“不巧,今兒王爺不想要你們。可王妃銀子已經花了,你們人也都贖出來了,也不好再給你們送回去。”接人的大丫鬟扯了扯嘴角,蔑笑着,“都上馬車,給你們送去更好的地兒。”
“去哪兒——”薛順心話沒說完,已經被人推搡着上馬車,先前說話的“姐妹”同其他“姐妹”開始小聲嘀咕。
薛順心心想:算了,不管去哪兒,都比進颯王府好。
命運還是眷顧她的,儘管差一點又把她送進妖府。
當馬車再次停下,薛順心看到新的目的地,決定收回剛剛對命運之神的讚美。
霖王府的後門,她還是認得的。所以,她們是被送到霖王府了?
妖妃和妙妁也許是失散多年的親生姐妹吧,不然怎麼都那麼喜歡把女人送去自己男人的兄弟家?
合着這破地方就兩個王府?薛順心內心在流淚。
在她猶豫現在跑是否來得及的時候,出門接人的婆子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
於是她同那婆子講,自己跟公主承諾過再也不回來,這次的情況有些複雜,總之希望婆子放她走。
婆子皺着眉頭,砸吧砸吧嘴,難以抉擇的樣子。
“我們颯王府送來的人,你們還不滿意?還猶豫?”跟着來的颯王府丫鬟趾高氣揚地一通質問,婆子連連應下,拉着薛順心的胳膊就把她往府裡拽。
其他“姐妹”又是一番竊竊私語。
爲了防止羣衆圍觀,婆子命人趕緊將颯王府的“禮物”通通弄進府。
大門一關,薛順心又回到了最初跌倒的地方。
這情節又夢幻又奇葩。下一秒不會轉頭就碰到妙妁,然後被她一氣之下給打死吧?
薛順心正想着,聞訊而來的妙妁的丫鬟就瞪大了驚訝的眼睛看着她,臉上還憋着笑似的。
是啊,離開王爺的女人變成了風塵女子又被送進王府,坊間小話本都不敢這麼寫,到底是該笑話誰呢?王爺可是不能笑話的,那隻能笑話這個女人了。
突然變成不能說的笑話,薛順心直覺得胸口憋了一股悶氣。她撫着心口,安慰自己,死即是生,多來幾回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無所畏懼,事已至此,這一次就破罐子破摔吧。
“滾去告訴你家戲精公主,姑奶奶我又回來了。叫她給我躲遠點兒,我可不想看到她。”
……
薛順心並沒有就此死在妙妁的毒手下。相反,她再次回到了霖王的“保護圈”,並且又一次同張郎中走得很近。
她的“狂言”被認爲是一種“瘋病”。但是除了妙妁不爽,霖王並不覺得這個病妨礙他“喜歡”薛順心。
張郎中的怪味藥一副又一副地喝,薛順心甚至盼着哪天能一下子喝死。然而並沒有。說來她反倒覺得氣力較從前大漲,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霖王每次來找她求歡,她都擺出一副“爺不伺候”的神氣。霖王也不堅持,像是喜歡看她“表演”似的,逗她一番就樂呵呵地走了。
薛順心得出結論,霖王大概喜歡受虐。她這番胡作非爲 ,霖王反而對她更好了。好東西不斷送去她的住處,周圍人也對她越發客氣了。
只有妙妁還充滿敵的,但幾次都是躍躍欲試地衝她搖旗吶喊,實質的動作一點都沒有。“雷聲大雨點小的紙老虎”,薛順心對妙妁有了最新總結。
這樣看來,她轉悠一圈轉回來,似乎並不是一件多壞的事。
只是,越來越近的婚期偶爾讓她覺得鬧心。那腥風血雨的夜,該如何才能安然度過?
也許,提前防範會好一些。
她一個人防範肯定起不了改變“歷史”的作用。得讓整個霖王府悄悄地防範起來。那麼,首先要做的是讓霖王意識到他和妙妁的婚禮可能隱藏着一場危機。
怎樣才能讓霖王相信呢?
像她這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宇宙無敵美少女當然選擇直接說啦,反正已經被認爲有“瘋病”了,真不差再瘋這一回。至於霖王信不信,還真說不好。
薛順心一邊吃着豆子,一邊琢磨出一套比“仙女下凡”還神叨叨的說詞。
“離開王府以後,我遇到一位高人,他說我不久之後將面臨生死之劫,我問他可有破解之法,他說可去青樓一試。起先我當他逼良爲娼……”
霖王權當看了場戲,並全程配合她表演,甚至擺出一副“你開心就好”的樣子,氣得薛順心恨不得分分鐘自行了斷。
像傻子一樣“哄”走霖王之後,她癱倒在椅子裡,半垂眼簾,內心哀嚎:“所以,像我這樣的弱智慫包,爲什麼會穿越?”
大概是一種懲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