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順心將鳥釵放回木盒, 小心收起來,想着怎麼也得把這貴重的禮物給退回去。
可送禮的人再沒來看她,她也不想主動去找霖王。
日子似乎又恢復往日平淡, 直到一天, 妖妃突然造訪, 點名要見她。
“聽說心姑娘得了一樣寶物, 我也想看看。”颯王妃微微一笑, 雖然一臉和氣,但話語裡卻有種“不給看不行”的命令式霸氣。
薛順心愣了一瞬。她哪有什麼寶物?
“那定是極好的東西吧,瞧你都捨不得戴。”
颯王妃眼神飄向她的髮髻, 她才反應過來,所謂寶物指的是那支嚇人的鳥釵。
旋即將那木盒取來, 薛順心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給颯王妃看。
颯王妃雙手拿起釵, 看了一會兒, “烏靈鳥的眼睛原來是這樣的,的確跟傳說中的一樣明亮動人。這麼好的釵就該好看的人兒戴, 跟心姑娘很配。”
薛順心笑笑,不敢說話。
妖妃自帶氣場,給人強有力的壓迫感。
薛順心甚至害怕自己喘氣喘錯了,惹得妖妃動動手指就要她小命。
“正好我要進宮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心姑娘也一起吧?”颯王妃將釵放回木盒, 看向薛順心, 淺笑着, “這釵也帶着, 皇后娘娘也想看。”
“我, 我身份卑微,就不……”薛順心第一反應是拒絕。
“你是霖王殿下心尖上的人, 怎會身份卑微!”颯王妃拍拍木盒,“這樣好的東西,皇后娘娘都沒有。”
講真,薛順心非常想不通,這羣人怎麼就那麼寶貝那鳥眼?變態吧。
她是特想將那鳥釵送走,可憑她的身份,直接說將釵送給皇后,怕是不合適。她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給皇后娘娘送禮物?那,那要不……
“這釵,我實在不配。我將這釵獻給皇后娘娘,如何?”薛順心試探着輕聲問。
颯王妃未置可否,只道:“隨我進宮吧。”
薛順心稍作收拾,儘管內心一萬個擔心妖妃半路將她幹掉,但還是上了妖妃的馬車。
一路忐忑。
狹小的空間裡,薛順心偷摸瞄着颯王妃的模樣。她生得明麗動人,奈何自帶讓人不敢靠近的氣場。
薛順心近距離在她身邊,感覺像是被一股難言的窒息感裹挾着,動彈不得,緊張得她只能老老實實以剛坐下時的姿勢堅持到馬車停在宮門前。
下車,已有宮人等候。
薛順心跟在颯王妃後面,小心翼翼地隨引路的宮人踏進皇宮。
她們被帶到一處僻靜的宮殿。
剛坐下沒多會兒,有宮人進來,在颯王妃近旁低聲說了什麼。
颯王妃轉而向薛順心要了那個裝着鳥釵的木盒,同她講:“我先去見皇后娘娘,你在這等着,過會兒有人來帶你,你跟那人去。”
薛順心愣愣地點點頭,心裡還在爲“沒死在半路上”竊喜。
颯王妃走後,她開始打量這座宮殿。
陳設一般,不比霖王府氣派,想必並非皇宮裡的好地方。
妖妃打這裡走,前去見皇后,興許得走好一大會兒。
那釵被要了去,卻將她留在此處。
看來,她這身份地位,着實還比不上鳥眼。
宮人上了茶,薛順心沒敢喝。她可不想一不小心又從頭再來。畢竟之前有一次死得蹊蹺,就是跟颯王妃有關。這一回,她心裡仍然充滿疑惑。
一個人等待的時間過得很慢,周遭安靜得讓人發慌。
正在她心裡七上八下,琢磨爲何妖妃要帶她進宮的時候,有個小太監前來喊她,“你跟我來。”
猶豫了一瞬,薛順心跟上小太監的步伐。
路過之處,建築越發精緻、宏偉,她不禁問:“小公公,這是要去哪兒?”
小太監歪頭衝她笑笑,沒說話。
直到行至一處漂亮屋宇前,小太監停下腳步。候在屋前的宮人進屋又出來,小太監才帶着薛順心走進那間漂亮的大房子。
以薛順心有限的腦力,除了“漂亮”一詞,她想不出還能用什麼辭藻來形容那建築之美。
進屋,穿過幾道華麗紗幔,一個男人的背影赫然眼前。
只聽那小太監喚了一聲“皇上”,男人回頭,薛順心陷入深深疑惑。
恍惚間她已跪地,低着頭,心砰砰亂跳。
如果剛剛她不是魔怔了的話,那麼那被稱作“皇上”的男人,竟然跟霖王長得一模一樣!
“起來吧。”男聲清亮有力。
薛順心緩緩起身,依然不敢擡頭,餘光瞥見帶她來的小太監已經退下,有些幽暗的屋子裡只剩她和那個謎一樣的男人。
“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薛順心擡頭,只見那人背手而立,身姿挺拔,着墨色素衣,眉宇間英氣不凡,雖與霖王面容極其相似,但氣質完全不同。
薛順心已默默將那人與妖妃劃歸一類:氣場太強,可傷人於無形。
“朕瞧你也是尋常女子,算不上天人之姿,可是有什麼過人的才藝?”那人緩步走近,目光毫不掩飾地在薛順心身上游移。
“回,回皇上,沒有才藝,沒有……”
“聽聲音,也不像會吟詩唱曲的。”那人輕聲哼笑,擡手挑起薛順心的下巴,“你好像很害怕?也不似徐靜柔那般有膽識。”
那一刻,時間彷彿停止,薛順心迅速接通腦回路,大概想明白了一些事。
眼前這皇上就是那個疑似名叫“鴻淺”的人。前幾回,有一次她跟颯王提到“豔福不淺”,颯王驚訝於她不避諱“淺”字。當時她還靠這事一通瞎忽悠,說自己是仙女來着。
想不到皇上和霖王長得這麼像,看樣子應該是雙胞胎吧。
這奇怪的世界,什麼人會傳皇位於雙胞胎皇子之一?這不是給了另一個以假亂真的機會?也不怕亂套?
如此想來,霖王能活着也是不容易吧,他的皇帝兄弟竟然沒把他弄死?
剛剛提到那徐靜柔又是誰啊?薛順心暗暗猜測,姓徐、有膽識,該不會是妖妃吧?
信息量太大。她惶然搖了搖頭。
皇上鬆開手,繞着她仔細看了一圈。
她很想知道是不是宮人帶錯地方了,她不是應該被帶去見皇后嗎?怎麼見到皇帝了?
不過聽那皇帝的語氣,倒像是專門讓人帶她來此似的。亂!
“來,過來坐。”
神遊間,皇上已移步到不遠處的圓桌前就坐。
薛順心怯怯地挪過去,“不,不敢。”
“朕讓你坐。”
她只好怯怯地坐下。
“吃點心。”
她只好拿起盤中的精緻點心,放進嘴裡,內心有一種勇士赴死的悲壯感。
“朕聽說,鴻深想娶你?”
薛順心差點被噎到。
鴻深,霖王,娶……什麼意思?納個侍妾做“夫人”都驚動皇帝了?還是說,那個“娶”是她前幾日刺激霖王時暗示的明媒正娶的“娶”?
“沒,沒有。”她低聲說,偷瞄着皇上的臉色,企圖通過皇帝的神情獲取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怎會沒有!鴻深親口對朕說,他要娶你做王妃。”皇上看着薛順心,等待她的反應。
薛順心低下頭,不敢直視皇上的眼睛,“王爺是說過,要給我,不,給小人名分,‘夫人’的名分。僅此無他。”
“是嗎?”皇上突然拉過薛順心的手,將一塊點心輕輕放在她的掌心,“朕要給他賜婚徐將軍夫人的侄女,他卻告訴朕他不娶,因爲他已有唯一的心上人,叫薛順心。”
薛順心不知道說什麼。心中閃過一串話,“那是他爲搪塞你找藉口”“那是他單純不想娶你給找的人”“那是他胡說八道”,但沒有一句能說出口。
感覺自己好像背了很大的鍋,她幾乎是哭喪着臉,微微顫抖地將手中的點心送進口中。
“朕早就聽說,鴻深府裡養着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而今,他竟要娶這女人爲妻,朕不解。”皇上隔着不足一尺的距離,輕聲對她講,“朕要看看你到底是怎樣溫柔可人,讓鴻深那麼迷戀?”
薛順心旋即跪倒在地,“皇上恕罪。順心絕無做霖王妃的野心。”
“野心?你也知道是野心?”皇上呵呵笑了一聲,“沒關係,有野心不要緊,只是,朕不希望你的野心用在鴻深身上。”
“皇上說的是,順心謹遵聖命!”
“好!”
皇上一聲“來人”,先前的小太監疾步而至。
薛順心隨後被帶了出去。
搞不懂這算什麼事?見個面,嚇唬兩句,霖王就不拿她當擋箭牌了?反正她是不信霖王真的想讓她當王妃。明擺着是不想聽皇帝的話,不想娶妖妃她孃的侄女,才找來這麼荒唐但又好像靠點譜的藉口。
這一家子王爺、皇帝,都差不多一個德性:狠人,不講理。
薛順心依舊滿懷不安,被小太監引着,又到了一處美輪美奐的宮殿。
這次她終於見到了皇后。
皇后臉蛋白嫩,體態豐滿,衣着華貴,舉止優雅。
不得不說,帝后從氣質上來看,讓人有種很想嗑CP的衝動。
只是,與皇帝相比,皇后看起來要偏活潑可愛一些。
薛順心剛行完禮,皇后就問向身旁的颯王妃:“靜柔啊,這就是霖王家那女子?”
颯王妃給出肯定回答。
皇后笑中帶幾分驚訝,“快擡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看看。”
薛順心擡起頭,只見那鳥釵正握在皇后手中,鳥眼明亮,好似惡狠狠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