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如風般散去(3)

不!不能是他!不要是他!!

我奮力掙脫開子恆,我要去找楊修,奔至院門處卻被子恆帶的侍衛攔住了。

“讓她去!”

我頭也不回的向城裡奔去。

“若趕得及,還能見上他最後一面!”

楊修,不會是你!你不能有事!

我匆匆奔至城內,夕陽已斜去,我從沒覺得落日的速度竟是這般的快,儘管我已用盡了全部力氣奔跑,可趕至楊修府裡的時候,夕陽還是毫不留情的就剩下最後一片餘輝。

楊修正躺在臥房裡的軟榻上,是我曾經住過的那間臥房,他身邊茶几上的酒杯已經空去,還是遲了,楊修已經喝下毒酒。我擦淨了臉上的汗水,又整了衣裙,才輕柔的靠近他。最後的這點時間,我們的時間,我要好好陪他。

他已經虛弱了,見着我只能微微的張開雙臂,我撲到他的懷裡,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

“宓兒,你不該來。”

他的手輕柔的撫摸着我的臉,拭去那不斷涌出的淚。我握住那隻已不再有力的手,緊緊的貼在脣邊。

“楊修。。我好想你,楊修。。你說過永遠都會在我身邊,楊修。。你說過要帶我遊遍千山萬水。。。楊修。。。我要你永遠陪我。。。。”

悲痛再難忍受,心如刀割般的疼。

“宓兒,修不會離開你的,不過修要換種方式守護你了,修去後,便會幻作那無所不在的風,時時守在宓兒身邊,宓兒以後的喜怒哀樂,修便都瞧得見,所以宓兒,你一定要快樂,否則修將會難過。”

“楊修。。。我後悔了。。。我要跟你走。。。你帶我走。。好不好。。。”

他的嘴角虛弱的掛上一個淺淺的弧度,便就似那仙子落下的淚,潔淨出塵。

“宓兒,修說過死而無憾了。能得到你的眷愛,修不枉此生。”

我緊緊的抱着他,悔恨懊惱讓我呼吸都覺得痛,我幾乎沒有好好的待過他,我連一句讓他開心的話都沒有說過。

“楊修。。。你這是在懲罰我嗎!。。。換種方式好不好。。。只要你留下來。。怎麼懲罰我都行。。。爲什麼讓我愛上你後又離開我。。。爲什麼。。。”

他的眸子還是往日的溫潤,只是那濃密睫毛上的靈動在漸漸散去。

“宓兒,聽修一言好嗎,將來陳思王定會封地爲候,過上他該有的閒適生活,遠離紛爭,那時你定要跟他一起去。有陳思王照顧你,修才能放心。二公子那不可久待,他的妾室一個比一個厲害,你鬥不過的,尤其是那郭氏。答應我,一定要跟陳思王一起去!”

生命的末端,他仍舊在爲我擔心,楊修,沒有你,你叫我如何走下去呢!

“快答應我!咳。。咳。。”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快別說話了!”

我不停的撫摸他的胸口,

“宓兒,靠在我胸口,我喜歡你靠在我懷裡。。。”

我想起那個夜晚,他讓我靠在他懷裡睡了一夜,只是那時他的心跳的強勁有力,此時卻是如此虛弱。

我輕柔的與他說着話,說着那些我們未能實現的日子,他聽着聽着就閉上了眼,嘴角仍是掛着淺淺滿足的笑。我抱緊他,還好那虛弱的心跳還在,頭頂突然飄來那氣若游絲的話語。

“宓兒。。。我虧欠他。。。我害了。。子建。。我害得他。。與那個位子。。無緣了。。這件事後。。。丞相。。再不會。。信任。。他了。。。讓他。。別再爭了。。只會。。更受傷罷了。。。”

最後一句虛弱的幾乎不聞,我將他抱得更緊,我不要那胸膛的溫熱散去。

“宓兒。。修終於。。可以說。。愛你。。至死不渝了。。”

“別說了。。。我相信。。。我相信。。。。”

我居然殘忍的懷疑過他!我不配得到他的愛!!

睫毛上的靈動終於還是散去了,就如同窗外那逝而不見的餘暉,留給我這冰冷的黑靜。最後一次心跳停止後,我亦停止了哭泣,楊修,等着我,我來陪你。

吻上他依舊優美卻不再紅潤的雙脣,我輕柔細細的吻着,將我所有的愛戀吻給他,亦要吻盡那脣上殘留的毒汁。

這一年楊修三十四歲,老天卻殘忍的將他奪走了,不對,楊修定是落入凡間的仙子,老天只是帶他回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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