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答應了？”安琪在電話裡發出一聲哀嚎，說：“於小貝，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難道你沒發現這一切不大正常？”
我捧着電話發呆，問：“你也覺得太快了？”
“小貝，你跟誰戀愛姐妹不反對，哪怕是趙子皓他爹，只要你幸福，我絕對舉雙手贊成，但是問題是，你和凌總確定男女朋友才短短一週時間，他就急急忙忙的把你帶回去，幹嘛啊？炫耀嗎？”
我聽出了安琪的畫外音，急忙辯解：“安琪，趙哈尼已經訂婚了，大叔不會這樣的。”
安琪嘆了口氣，認真地問：“小貝，你仔細想一想，你對凌總的感覺，是喜歡多一點，還是感激多一點，你瞭解他嗎？”
被安琪這麼一問，我倒是答不上來。
“兩個人之間，總要多一點時間瞭解吧，你們兩在外面，再怎麼談戀愛，都沒關係，可是這見家長就不一樣了，凌總的意思多明顯啊，就是帶着自己媳婦回家吃飯。”
“他說，只是回家吃頓飯。”
“說是這麼說，但這意思不是明顯的嗎？”安琪擡高了聲音，說：“小貝，趙子皓和凌總的關係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總覺得，凌總這次太操之過急了。”
其實不僅僅是安琪有這種感覺，我自己也有這種感覺，可凌沐雲對我太好了，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拒絕。
“安琪，我跟大叔保證了，我……我想認真的跟他試一試。上次趙哈尼訂婚，我媽來找我了，她跟我說，其實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一見鍾情，並沒有日久生情來的實在，她和我爸結婚前也是陌生人，可是這麼多年過來了，日子過得也踏實。我說這句話，並不是說我和大叔沒有感情，他幫了我那麼多，而且他本身也是很優秀的人，老實說，我對他並非沒有好感，或許你會說，這種感覺距離愛情很遠，但是我們的後半身那麼長遠的時間，跟任何人在一起，也都無法把愛情的新鮮感保存，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小貝……”
“安琪，老實說，沒有和趙子皓在一起，我是遺憾的，看着他訂婚，我多麼希望那只是一場幻覺，一個男人，既然訂了婚，自然要承受他所承受的責任，即使我心裡還有這個人，難道我要去拆散他們嗎？或許我自私一點，去那麼做，那麼趙哈尼呢？他同不同意是一回事，即使他同意，他也會揹負一個悔婚的罪名，難道，這是你我想看到的嗎？”
何況現在，事實又是另一番光景。
這些話當着他們的面我是沒法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去逃避和掩飾的東西，我畢竟不是聖人，對着電話，我能更勇敢的說出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安琪好久都沒說話，最後，我聽到了她的哽咽聲：“小貝，以前我以爲你是不願意去爭取，現在我才知道，你是爲了趙子皓不去爭取。”
“沒有。”
“我好羨慕你們，即使沒有在一起，還惦記着對方，小貝，我也想有這樣的愛情。”
我不知道安琪爲什麼會哭，但是我沒哭。
週六早上，凌大叔很早便出現在公寓樓下，爲了表達我的誠意，我用了整整一小時給自己畫了個裸妝，換上了一條嫩黃色的連衣裙，這才下了樓。
凌大叔今天也特意打扮了，輕薄之感的淺綠小西裝搭配上深藍色的褲子，時尚又有型，整個人看上去減齡了許多。
我還沒走到他身邊，他的手就伸了過來，撩起了我側臉的長髮，放在鼻尖嗅了嗅。
“我說哪裡飄來的香味，原來是這兒……”凌大叔貪婪的看着我，眼神裡好像閃爍着星光。
我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說：“別鬧了，我得先去超市一趟。”
“幹什麼？”
“今天不是去姐姐家吃飯嗎？總不能空着手吧？”
凌大叔聽到我喊了姐姐，一隻手臂摟在了我的腰上，忽然間，我們又拉近了距離。
“傻丫頭，這些事情哪裡需要你準備呀？”某人笑呵呵的看着我，說：“我都已經準備好了，直接過去就行了。”
凌大叔真的是準備好了，我們沿着一環行駛，他時不時的會來握着我的手，看得出來，他今天很開心。
車子進入小區時，凌沐雲取出了門禁卡，進門之後他便直接去了車庫，而後我們便拎着東西去了電梯。
我問他電梯是否直達，他點了點頭。
趙哈尼的住處我是去過的，但是他家我還沒有來過，因爲太緊張，我只是目不斜視的朝前走，沒有時間觀看四周。
電梯門開時，凌大叔便按了門鈴，門是保姆開的，還從一旁的鞋櫃裡取出了一個系列的拖鞋，給我們換上。
凌大叔將禮物遞給保姆，問：“夫人呢？”
“在裡面。”保姆低聲的說，“老趙先生和少爺都在，就等你們了。”
我心裡一揪，強制自己無需緊張，這纔跟着凌大叔走了進去。
這時候阿姨已經起身了，不遠處的沙發上，趙國泰和趙哈尼都坐在那兒，見我們進來，立即終止了手上的報刊，這才起身。
奇怪的是，我沒見到楊默曦。
“來就來了，還帶禮物，”阿姨語氣是責備的，但是看着凌沐雲的眼神，卻是說不出的疼惜，而後又看向我，笑着說：“小貝，我們又見面了。”
說起來有些尷尬，之前我是跟着趙子皓叫的阿姨，現在見面，倒是不知道怎麼稱呼了。
好在凌沐雲察覺了，他拉着我的手，笑着說：“叫大姐。”
“大姐。”我羞赧的回答，眼神一轉，便看到趙哈尼站在那兒，讓我意外的是，他居然看着我。
“姐夫，”凌沐雲又給我介紹，這才指着一旁的趙國泰，說：“姐夫，這是小貝。”
“姐夫。”我也跟着叫了一聲，卻察覺到趙國泰看我的眼神挺深邃的，有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人家畢竟是上司公司的老總，所以言談舉止都是一副領導範，聽我這麼一喊，只是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這個我就不用介紹了，”凌大叔笑着看着我，說：“子皓。”
我看着趙哈尼，張了張口，聲音居然卡在喉嚨裡。
“不用介紹了，我們是老相識了。”趙哈尼倒是最先開口了，他笑着看着我，說：“對吧，小貝？”
我驚愕，沒想到趙哈尼會來這麼一句，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大姐是明白人，爲了避免這一刻的尷尬，笑着開口說：“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吃飯吧。”
我點頭應允，沒敢再看趙哈尼一眼。
趙宅的傢俱偏於歐洲皇室的裝修風格，餐桌也是versace，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豪門。
不過座次十分隨意，趙國泰坐在首座，大姐和趙哈尼坐在右側，我和凌大叔坐在左側，令人覺得尷尬的是，我的對面，就是趙哈尼。
我一直避開他的目光，可卻總覺得一束目光緊盯着我，讓我十分不自在。
開餐前，大姐說話了：“小貝，你第一次來家裡，大姐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中餐西餐都準備了點，待會可不能跟我客氣。”
“好。”我簡單的應允，瞥了一眼凌大叔，他倒是淡定的很。
開胃湯端上來時，保姆還送上了酒杯，我瞥了一眼洋酒瓶上的英文，頓時語塞——chateaulafiterothschild。
“小貝，嚐嚐這湯。”大姐從進門時就對我十分客氣，讓我有些手足無措。
我應允，便開始喝湯，喝了兩口，忽然發現裡面有胡蘿蔔丁，嚥下也不是，吐掉也不是。
我不吃胡蘿蔔。
這時候偷偷瞥了一眼凌大叔，正在安靜的喝湯。我鬱悶，眼皮一擡，就看到了趙哈尼促狹的眼神。
他在偷笑。
難道，被他發現了？
“小舅媽，你怎麼都不喝啊？”趙哈尼的一聲稱呼驚得我瞪大雙眼，而後又聽到他說：“是不是這羅宋湯不合你的胃口？哦，對了，你不吃胡蘿蔔。”
“不……”我張了張口，嘴裡的蘿蔔丁又過來湊熱鬧，我又急又慌，直接給嚥了下去。
“大姐，給她換一碗吧，”凌大叔發話了，而後細心的看着我，問：“喝什麼？”
“西紅柿蛋湯吧，”趙哈尼又接了話，“她最愛喝這個。”
能夠一秒鐘把我惹惱的人，趙哈尼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可他這也太不分時候了，居然在家宴上這麼做。
凌大叔倒也沒生氣，真的給我來了份西紅柿蛋湯。
照理說趙哈尼已經報復過了，接下來應該安安分分吃飯了，而然，並非如此。
畢竟是家宴，趙國泰似乎話很少，調節氣氛的是大姐，她笑着問：“沐雲，你和小貝事兒，準備的怎麼樣了？”
我驚愕，聽到凌沐雲說：“結婚的事不用你們操心，我會安排妥當的。”
結婚？這麼快？
“子皓的婚期安排在國慶期間，那時候秋高氣爽，也很適合室外婚禮，你們也是，要注意時間。太熱和太冷，新娘子可是要遭罪的。到時候不忙的話，也來給我搭把手。”
“恩。”凌大叔回答的簡明扼要，端着酒便跟趙國泰喝了起來。
大姐的細心讓我感動，可是我的注意力，卻集中在某人國慶周的室外婚禮上。
不過爲什麼，趙哈尼的未婚妻今天沒有出現呢？
飯吃的差不多了，大姐又安排了一些甜點，每人一些小點心，看上去十分精緻。因爲某人的緣故，這頓午餐我吃的小心翼翼，索性把填飽肚子的希望放在甜品上，這才吃了兩口。
餐盤裡還有小餅乾，我瞥了兩眼，就直接朝嘴裡送去，然而下一秒，卻被阻止了。
“吐出來。”趙哈尼起身，手伸到了我的面前，着急的說：“快，吐出來。”
這一句話讓我下不來臺，我緊張的看了眼凌大叔，臉羞得通紅。
我只是吃一塊小餅乾而已，趙哈尼至於這麼小氣嗎？
一直話少的趙國泰開口了：“子皓，坐下！”
趙哈尼看了一眼他爸，而後煩躁的看着我，忽然繞過餐桌，走到了我的面前，說：“這東西里面是花生醬，你想找死啊？”
花生醬！
上一次吃這玩意還是在安琪的派對上，那天之後，我在醫院躺了三天。
我對花生醬過敏。
這回不等趙哈尼開口了，我自個就自覺地吐了出來。
“子皓，別嚇着小貝了，你看看，你爸都發火了。”大姐又來圓場，說：“小貝，抱歉啊，大姐不知道你吃這個過敏。”
我第一反應是去看凌大叔，這時候他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趙哈尼重新回答座位上，可之前的祥和氣氛，卻再也不存在了。
這時候大姐讓傭人取來一個精美的首飾盒，起身道：“小貝，今天你和沐雲一起回來，大姐和姐夫也沒來得及準備禮物，這套卡地亞的首飾，是大姐年前定製的，現在大姐把它送給你。”
我對名品瞭解不多，可是我也知道大姐出手十分闊綽，本意上，我是要拒絕的，可是我畢竟是跟凌沐雲一塊來的，這麼拒絕，我又不知道對不對。
我緊張的瞥了一眼凌大叔，誰知趙哈尼有插了一句話進來：“年前定製的舊東西，現在拿出來送人，不大好吧？”
這句話說得大姐極爲尷尬，我慌忙站了起來，笑着說：“謝謝大姐，我很喜歡。”
這時候凌大叔站了起來，拉着我的手，說：“姐，我下午還有點事，得帶小貝先走了，你們慢用。”
不是詢問的態度，而是通知的語氣。
我是被凌大叔拉到門口的，上電梯後，他一直板着一張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跟我剛認識那會一樣，全身上下都散發着殺氣。
我跟着他走向地下室，他走的很快，再加上他腿長，有着基因上的優勢，所以我要跟他並列，只能是小跑狀態。
到了車子旁邊，凌大叔拿出車鑰匙，準備上駕駛位，我一時心急，就把車鑰匙奪了過來，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可臉色還是很難看。
“你喝了好幾杯，不能開車。”我壓低聲音，生怕點燃他的怒火。
凌大叔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車子出了小區，他都沒說一句話，我知道，換成任何一個男人，經歷了今天這種情況，肯定都不會淡定。
“大叔……”我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試圖打開話題。
凌大叔沒說話，陰沉着臉看着車窗外。
我將車子停在路旁，心疼的看着他，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凌大叔這才轉過臉來看着我，忽然開口道：“小貝，我們結婚好不好？”
我驚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小聲的說：“現在說這個，會不會有點太早了？”
“一點都不早，”凌大叔拉着我的手，說：“小貝，我真的沒法忍受了，我不知道你不吃胡蘿蔔，我不知道你對花生醬過敏，我發現我對你的瞭解還沒有子皓多，小貝，你會因爲這個放棄我嗎？”
“不……不會。”我被凌大叔的激動給驚住了，好幾秒的對視後，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驚慌，在我面前的，不是那個沉着穩定的凌沐雲，而是一個因爲我而慌張的，男人。
“大叔，是我不對，”我笑了笑，說：“回去之後我寫一份報道交給你，把我生辰八字和興趣愛好都寫上，交給你，好不好？”
凌大叔盯着我看，他看的我有些慌張，而後開口：“小貝，你想過跟我結婚嗎？”
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
我想，我們每個人戀愛的初期都是抱着結婚去開始的，這是我們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對方負責，可是這世上，也有很多事與願違的事情發生。
我想過，很久很久之後，我會嫁給一個人。
只是現階段，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確切的說，現在結婚，對大叔是不公平的。
但我不敢開口，男人都是自尊心很強的動物，他們的勝負欲會嚴重影響他們的心情，我怕這句話說出口，會傷了大叔的心。
良久的沉默之後，凌大叔鬆開了我的手，他淡漠的開口，說：“回去吧。”
我和凌沐雲在公寓樓下告別，老王過來接走了他，我看着慢慢遠去的車子，心裡面十分迷茫。
趙哈尼好像一根細細的刺，阻攔在我們中間。
或許，這本就不該開始。
心一直靜不下來，畫了十幾張鞋楦圖，都是各種不滿意。腦海裡不斷浮現出一個身影，干擾着我的思緒。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十點，剛有一點睡意時，手機就響了。我估摸着這電話是安琪打來的，不料，屏幕上顯示的來電，居然是趙哈尼。
他，他怎麼會給我打電話了？
我緊張的按了接聽，頓時耳旁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小貝，你現在在哪兒？”趙哈尼問我。
“在家。怎麼了？”
“你現在能來1912嗎？安琪喝多了，差點出了事。”
我心裡一慌，急忙從被子裡竄出來，問：“現在怎麼樣，我馬上過來！”
“你別急，在包廂裡呢，已經沒事了，”趙哈尼邊說邊安慰我，“只是受了點刺激，你打車過來吧。”
我連頭髮都沒扎，套了件外套，直接衝了出去。
到了酒吧之後，我跟服務生報了趙哈尼的名字，他們帶我進了二樓最裡側的包廂，門還沒開，就聽到了安琪撕心裂肺的咒罵聲。
“安琪！”我走進去，看到安琪衣衫不整的躺在沙發上，嘴裡還唸唸有詞，只不過思緒十分混亂，眼睛還有些渙散，一種不祥的預感席捲全身，我側過臉，看着趙哈尼，沒想到卻撞到了他的眼神。
“她……”
趙哈尼嘆了口氣，說：“跟幾個男人瞎玩，估計是被下藥了。”
“現在怎麼辦？能送醫院嗎？”
“不行，會招來麻煩，”趙哈尼冷靜的看了一眼安琪，說：“要不送我那吧，我住的進。”
“那這藥……”
“讓她耗着，”趙哈尼瞪了安琪一眼，沒好氣的說：“以後來這種地方你少來，沒事就跟着她瞎鬧，真鬧出事情來，後悔都來不及。”
還是那個語氣，還是那個神態。
我輕輕地迴應一聲，這才扶着安琪走出去。
上了出租車，趙哈尼並沒有坐在前排，而是跟我一起擠在後排，他就坐在我的右側，最左邊是安琪。
三個人坐後排有點擠，連出租車師傅都提醒他住前面去，他沒說話，見我看了他一眼，又說：“她現在這樣子，說不定會發瘋，到時候，你可hold不住。”
我點頭，側過臉去，沒敢看他。
酒吧距離趙哈尼的住處的確不遠，路上經過兩個紅燈，安琪還在鬧，我的手一直扶着她，拐彎時右側竄來一部車，司機猛地踩剎車，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傾斜到右側，和趙哈尼緊靠在一起。
我的耳根不爭氣的紅了。
到了住處之後，安琪死活不願進門，趙哈尼有些煩躁，扯着她的胳膊就甩了進去，鬧的安琪吃痛，跟我告狀。
“小貝，趙子皓打我，你幫我打回去！”醉酒的安琪就是瘋子，坐在地上又哭又鬧。
我無奈的看着趙哈尼，走到他的面前，打了他一拳。
安琪哈哈大笑，我自己卻低着頭。一直到凌晨兩點，她終於消停了，我卻累得精疲力盡。
從臥室出來時，趙哈尼正站在陽臺，鼻尖傳來一陣煙味，我定睛一看，居然看到了他手中的菸頭。
趙哈尼察覺到我站在他身後，立馬滅了煙，問：“瘋子入夢了？”
我點頭，又覺得氣氛怪怪的，就說：“你以前不是不抽菸的嗎？”
趙哈尼擠出一個微笑，說：“這玩意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