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陌南秧的話讓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秦慕澤瞬間又慌了起來,他上前一步。抓住了轉身欲走的陌南秧。急聲道:“南秧,你等一下!”
於是。陌南秧停住了,她扭過頭來,面色寧靜的看向秦慕澤:“還有什麼事嗎?”
這一刻,她出奇的冷靜,冷靜到他們兩個的位置好像對調了一樣。她的心開始波瀾不驚,而他的心。終於開始洶涌澎湃。
“爲什麼突然間說這種話?”秦慕澤眉頭緊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難得面上浮出幾分怒意來:“我又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了?要你厭惡我至此!”
他是真的生氣了……他應該生氣的,這些天來,他絞盡腦汁的哄她開心,小心翼翼的和她相處。費盡心思的討好她,取悅她……可最後呢,剛看到一點兒曙光。她又要重新把他判入地獄!
憑什麼?爲什麼?
他沒有要求她立刻原諒他,也沒有強迫她回到自己身邊……他只是想讓她給他一個機會。他會慢慢品嚐自己種下的惡果,彌補曾給她造成的傷害。
可她不能……可她不能……可她不能連彌補的機會都不給他,單方面宣佈他們的敵對關係!
“很好的表情。”秦慕澤的怒火正在心底肆無忌憚的燒着。對面凝視着他的陌南秧突然沉冷着調子開口道。
什麼?秦慕澤沒有聽清陌南秧剛剛說了什麼。又或者說,他其實聽清了,但是他並沒有聽懂,所以滿心疑慮: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見他露出茫然的表情來,陌南秧笑了,那笑容裡,摻雜着幾分常人難以理解的悲涼和落寞。
“我是說你剛纔的表情。”片刻的沉默後,陌南秧擡眸看向秦慕澤,低聲解釋道:“憤怒的表情,演的很到位。”
她越解釋,秦慕澤反倒越聽不懂了:演?她以爲自己此刻的憤怒全是演出來的?
荒唐……自己爲什麼要演戲給她看?
“可能連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吧。”不待秦慕澤反駁,微斜着身子站在秦慕澤對面的陌南秧低顰着柳眉,繼續開口敘說道:“你在和別人相處的時候,會刻意的跟被人保持距離……不,更確切的說,你比保持距離還要過分,你會佯裝出一副歡迎別人走進你的生活裡的樣子,但本質上,你並不歡迎任何人,你打開的那扇心門是假的,我們以爲你敞開了心扉,可是你沒有。”
聞言,秦慕澤突然愣住了,剛剛滿腔的怒火,滿腹的質疑,此刻全都煙消雲散,化爲一片無聲的空白,一向巧言善辯的他,此刻卻無話可說。
“其實和陌生人相處的時候,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定的僞裝。”凝着秦慕澤凌亂的瞳孔,陌南秧長長的嘆了口氣,繼續講述道:“我也會,以前不熟的人我都不敢跟他們說話……我妹妹說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畢竟你要是對每個人都敞開心扉,那你不是傻,就是生活在童話裡。”
說到這裡,陌南秧停頓了一下,她垂下猶如小扇子一般又長又密的睫毛,自嘲般的笑了。
淡笑過後,她重新擡起眼瞼來,看向秦慕澤,眼底,帶着無盡的悲慼:“可你也不能把心守得死死的,無論是敵是友,你都把他們拒之門外,只顯出完美的面具給他們看。”
爲什麼他能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麼,可她卻從來猜不透他的心呢?爲什麼她的每一舉每一動,他都瞭如指掌,可她卻對他一無所知呢?爲什麼她總是漏洞百出,可他卻完美無瑕,毫無破綻呢?
很簡單,因爲他從始至終,都捏緊了她的心臟,可她看到的,卻只有他那張精緻優雅的面具。
她從未走進過他的內心,也從未見識過面具下他真正的模樣,又怎麼能看透他的想法,預測他的行蹤?
這場遊戲,她註定要輸,因爲無論是愛還是恨,付出真情的,永遠都只有她一個,而他,不過是在配合她演一場戲罷了。
所以……所以她選擇不玩了,她認輸了,她要提前離場了,剩下的高處不勝寒,就讓他一個人慢慢的體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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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你救我的事,我感謝你。”冗長的沉默後,陌南秧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一字一頓道:“可我沒辦法再跟你演什麼分了手也能做朋友的戲碼了……我累了,在經歷了這麼多以後,我真的很累,所以……所以我們不要再感情了,愛情友情或者其他的什麼情,都不要再談了,你不是那種會付出真情的人,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所以別再玩兒這一套了,秦慕澤。”
你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擺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樣,而我又總是會把你精心演繹出來的虛情假意當真……所以無論是做朋友,還是做戀人,我都註定會受傷……陌南秧低了下頭,隨着低頭的動作,她耳邊幾屢細長的發散落了過來,遮住了她的眼睛。
真丟人啊……陌南秧盯着自己的腳尖,苦笑着想:真是丟人啊……明明在出獄的時候立過毒誓了,揚言說這次絕對會有人受傷,可受傷的那個,絕不會是自己。
然而鬥過來,鬥過去,最後發現原來受傷的那個只能是自己……唉,這麼傻,估計九泉之下的妹妹知道了,都得被自己給氣活過來。
低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和腳下的黃沙看了一會兒後,陌南秧擡起頭來,對秦慕澤嫣然一笑,細聲道:“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這幾天多謝你的關照了。”
言罷,她轉過身去,在眼淚落下之前,剛仰着頭,瀟灑離場。
陌南秧離去很久後,秦慕澤還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真的是她說的那樣嗎?烈日下的秦慕澤,茫然的想:自己,真的是那種不會付出真情的人嗎?
不……不是的吧?她嫁人那天,他也撕心裂肺的痛過,她被綁架的時候,他也惶惶不可終日的擔憂過……還有那些想她的日日夜夜,那些念她的朝朝暮暮,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難道這些也是他裝出來的嗎?
可……可既然付出了真情,可既然真的愛過她,可爲什麼剛剛卻無力反駁呢?爲什麼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根細小卻致命的針一樣,狠狠的刺進了他的心臟,鍥而不捨的往他心臟最深的地方鑽……
也許……也許她說得對,他從來沒有真正的相信過任何人,他無論和誰相處時都會下意識的擺出一副完美無瑕,無懈可擊的模樣來,不把真面目展露給任何人看。
可……可是他不把真面目展露給她,不是因爲他不想,而是因爲……
而是因爲他不能啊!
這具完美的軀殼下,包裹着的,不是一顆同樣完美的心臟,不,那顆心臟,不僅不完美,還相當的醜陋,用盡這世界上最邪惡的話語,都無法形容這顆心臟的惡毒……
這樣的他……這樣陰暗而扭曲的他,要他如何單膝跪地,把這樣的他呈現給她?
所以她提前離場,也許是最佳的選擇。
海灘上的太陽,總是要比其他地方的毒上一些,烈日當空,金色的沙子有些耀眼,如紀念碑一般站在太陽底下的秦慕澤被烈日曬得有些發暈,眩暈中,好像有什麼人走過來了,秦慕澤聽到了窸窸窣窣的笑聲。
“四爺,您要不要吃雪糕?”一個嬌羞不已的聲音傳了過來,緊接着,不待自己回答,那聲音的主人便把雪糕遞了過來。
即便沒有伸手去接,秦慕澤也能感覺到那雪糕隔空散出來的涼氣,這涼氣讓秦慕澤回了回神,回神後,他才突然發覺自己確實很渴。
口乾的時候吃雪糕確實能緩解那乾燥,可口渴的時候吃雪糕,卻只能越吃越渴,秦慕澤伸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虛汗,勉強對過來送雪糕的幾個女生擠出一抹微笑來,輕聲道:“不用了,謝謝。”
回去吧,他想,再曬下去就要中暑了……回去喝點兒水,頭暈就再睡一覺,睡完以後……啊……對了,不能睡,裴御好像有什麼急事兒要找自己,據說打了二十多通電話呢……應該不是小事。
對,對,他還有事要處理呢,腦子一旦轉起來,就不會再東想西想,胡思亂想了,所以工作吧,處理感情他不擅長,處理麻煩,他可是相當的擅長。
這樣想着,失魂落魄的秦慕澤鬼使神差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恍恍惚惚中,他甚至忘了去喝水,便直接拿起了手機,給裴御回了一個電話。
裴御果然沒有讓他失望,他給他帶來的消息,確實很棘手,很麻煩……而且也,很有趣。
“我們派去監督秦澤西的人,有兩個不見了。”短暫的寒暄後,裴御直奔主題:“是在昨晚一點左右失聯的……倫敦時間大概是晚上六點左右,失蹤地點是聖彼得大教堂,已經派人在查了,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