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丟人……哭紅了眼睛的陌南秧咬着下脣,跪在秦澤西腿邊。摟着秦澤西的腰。無論秦澤西怎麼哄,就是不肯擡起頭來。
居然因爲這點兒小事兒哭成這樣……好丟人……好丟人……實在是太丟人了!大哭過後。終於冷靜下來了的陌南秧,此刻羞惱到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哄了小媳婦兒半天,卻也能沒把小媳婦兒哄擡頭的秦澤西終於意識到:小媳婦兒不肯擡頭,也許並不是因爲還在生氣……
而是因爲——她害羞了。
噗……這小傢伙,怎麼還跟以前一樣?察覺到這點兒以後。秦澤西不由的在心底笑出了聲。
他記得小時候的陌南秧就是這樣,特別的愛哭。可又不敢在人前哭,自己偷偷哭的時候若是被人發現了。她就紅着一張小臉兒,死活不肯擡頭,那害羞的小模樣,別提有多招人喜歡了。
想起陌南秧紅着小臉兒。眼角掛着淚珠,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秦澤西的心裡突然覺得癢癢的。就像有一隻小手兒在他心裡面拼命的撓,撓得他恨不得現在就強迫陌南秧擡起頭來。好讓他再看看他家小不點兒那萌死人不償命的小模樣。
於是,沒安好心的秦二爺使了個壞,他故意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模樣。煞有其事的指着陌南秧的小腦袋喊道:“南秧。你頭上怎麼有隻蟲子?”
語氣之逼真,表情之生動,即便是奧斯卡影帝,都要自嘆不如。
聞言,趴在秦澤西腿上的陌南秧先是一僵,回過神來以後,她慌忙擡起了頭,拼命的拍打着自己的頭髮,一邊兒拍打,還一邊兒驚恐的喊着:“在哪兒在哪兒?啊啊啊——”
喊聲之淒厲,讓始作俑者秦二爺,都有些慚愧了。
女孩子一般都很害怕蟑螂爬蟲這類東西,陌南秧更甚,只要是蟲子,無論是益蟲還是害蟲,她都退避三舍,敬而遠之。
懼蟲如此,倒不是因爲她有多做作,想裝什麼柔弱,主要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她曾經被一隻不知名的黑色小蟲子蟄到過手,那手足足腫了半個多月才徹底消腫,自那以後,蟲子在陌南秧心底便成了恐怖的代名詞,即便是無害的七星瓢蟲,她見了都要躲得遠遠的。
曾在陌南秧家地下室住過一個多月的秦澤西,自然見過小南秧見到爬蟲時的反應,所以他也清楚蟲子是陌南秧的軟肋……想當初壞心眼兒的小澤西還抓過毛毛蟲來嚇唬小南秧,結果嚇哭了他還得自己哄,也幸虧那時候的陌南秧脾氣好,隨便忽悠兩句,就不哭了……要是換成現在,陌南秧非揍死秦澤西這缺德貨不可。
拍打了一會兒腦袋之後,陌南秧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猛的擡起頭來,一雙桃花眼睜得老大,含羞帶怒的瞪着秦澤西,那氣呼呼的小模樣……別說,還挺招人。
對上陌南秧虎視眈眈的目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秦二爺,難得有些心虛,他乾笑了兩聲,睜眼說瞎話道:“剛剛……剛剛確實有只蒼蠅落到你頭上了,你一擡頭,它就飛走了。”
蒼蠅?陌南秧挑挑眉,心底發出一聲冷笑來:拉倒吧,他秦二爺的書房,每天都有人來打掃,其整潔程度簡直令人髮指,陌南秧可聽下人們提起過,要是在他秦二爺的書房裡發現一隻蒼蠅,或者一根兒頭髮絲兒,那負責打掃房間的女僕可就遭殃了,輕則一頓臭罵,重則捲鋪蓋回家……
而且這纔剛是初夏,北方的天氣還有些陰冷,也不是蚊蟲氾濫的季節……現在把責任都推給無辜的蒼蠅,真當她傻啊?
陌南秧不說話,只是瞪着自己那雙泛紅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秦澤西看,看的咱們的澤西寶寶,越發的心越虛。
“南秧……”見胡扯不管用,澤西寶寶只好使出第二招來,他滑動着輪椅,可憐巴巴的滑到陌南秧跟前,拽着陌南秧的胳膊,拖長了語調,“心酸不已”的開口道:“我這不是見你一直不擡頭,害怕你缺氧,這纔出此下策的嘛……”
聽到“缺氧”二字,陌南秧再也繃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場。
“欸!笑了!”見陌南秧終於展露了笑顏,秦澤西總算鬆下一口氣來,他對陌南秧眨了眨眼,而後慌忙開口道:“笑了的話,那就不許再生氣了,這可是規定哦。”
笑了的話,那就不許再生氣了,這可是規定……熟悉的話語,把陌南秧的思緒,又帶遠了。
記得小時候,調皮搗蛋的小哥哥,總是喜歡欺負傻乎乎的自己,有時候欺負的過了,把自己欺負哭了,他就又得折回來,開始絞盡腦汁的逗自己笑。
而每當自己破涕爲笑時,“狡詐”的小哥哥,就要忽悠自己:“笑了的話,那就不許再哭了,這可是規定,必須遵守的,不然的話,以後可就沒人再跟你玩兒了。”
那時候她年齡小,懵懂無知的歲月裡,他說一句,她便信一句,當即便真的擦乾了淚花,再也不敢繼續抹眼淚了,生怕自己再一哭,就真的沒人跟自個兒玩兒了。
後來,怕招人厭煩,她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眼淚,再也不敢在人前哭了……可自他走以後,無論她哭與不哭,都不再有人過來陪她玩耍,伴她左右,教她一些只有她纔會相信的歪理,把她惹哭,又逗她發笑。
她變得越來越孤僻,這世界,也離她越來越遙遠。
“好啦,不生氣了好不好?”見陌南秧半天沒有開口,秦澤西長嘆了一口氣,他拉過陌南秧柔軟的小手,好脾氣的繼續哄着陌南秧:“這次算我錯了還不行嗎?我這就讓小王買個雞毛撣子回來。”
說到這裡,秦二爺停頓了片刻,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佯裝出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來,毅然決然道:“等小王買回來以後,隨你打還不行嗎?”
陌南秧被他氣笑了,伸手點了點秦澤西的額頭,沒好氣的開口道:“少給我玩兒這些語言陷阱,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說的隨我打,是指小王隨我怎麼打,你以爲我聽不出來啊?”
二爺演了這麼半天戲,結果臨門一腳,被小媳婦兒看穿了本意,頓時大喊失策:媳婦兒長大以後變得太聰明,自己忽悠不了,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經秦澤西這麼胡鬧一通以後,陌南秧心底原本的沉悶,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她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來,一瞬間,似乎想通了很多。
以前在監獄的時候,她什麼都沒有,所以只能把妹妹的這張臉,當作自己所有的精神寄託,每當自己無助失意的時候,都要對着鏡子好好的用這張臉激勵自己一番,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覺得自己不是獨自一人在孤軍奮戰。
可如今不一樣了,她再也不是一個人了,那個把她一丟,就丟了十幾年的小哥哥,終於回來找她了……還有妹妹留給她的兩個猛將,拳頭比石頭硬的白雲棋和勾得一手好男人的方雨晴……以及遠在英國,默默照顧她父母的陸明翰,還有身在德國,卻不斷牽掛着她的文這希……
她想,如今的她那怕失去了妹妹的這張臉,也應該能堅強的走下去吧?
畢竟,她不能一直活在妹妹的庇護下,不是嗎?
也許堅強機智,足智多謀的小南柯有些地方,卻是值得她去學習,可是……可是……
可是她終不是陌南柯,儘管她曾經無比希望自己能變成她。
她是陌南秧,無論再怎麼否認這點兒,她總有一天要承認,她就是那個孤僻又自卑,懦弱又膽怯,優柔寡斷又蠢得無可救藥的陌南秧。
她得承認這點兒……她必須得承認,因爲只有承認了這點兒,她才能真的變堅強,而不是藉着妹妹的這張臉,僞裝出一副不會受傷的模樣,橫衝直撞,只要自己流出來的血不被人看到,就能一臉無所謂的裝作自己並未受傷。
那不是堅強,那只是僞裝。
“給我拍張照片吧。”一陣冗長的沉默後,陌南秧突然開口道。
秦澤西一愣,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陌南秧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見狀,陌南秧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下頭,她伸手將自己耳邊的碎髮別到了耳後,紅着臉低聲解釋道:“我以前和妹妹的合照,都被我爸媽撕毀了……他們那時候誤以爲是我害死了南柯,所以不准我手裡有南柯的任何東西。”
說到這裡,陌南秧稍稍停頓了一下,那一刻,她的笑容裡閃現過幾分苦澀,不過那苦澀剛入秦澤西的眼,秦澤西還沒來得及心疼,便在她的脣角化開,化作燦爛的笑顏。
“所以,給我照張一套藝術照吧。”陌南秧彎起嫵媚的桃花眼,笑容莞爾,傾國傾城:“在我把自己的臉整回來之前,我想給妹妹照一套全世界最好看的藝術照,留作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