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靜謐之中,只有陣陣微風拂面而過。

這是冬日裡最晴朗不過的天氣了,連天空的顏色都藍幽幽的——地平線上方是輕淺的湖水藍,然後一層一層地向中央加深,漸漸地在他們頭頂上方匯聚成了寶石一般深邃迷人的紫藍色。晴空下是一望無際的草坡,沿着地表起起伏伏。棕紅和枯黃交織的顏色一直鋪染到了他們視線的盡頭。

冬日的荒野,有種落寞卻又曠達的美。

殷仲負手眺望着遠處黛色的山峰,眯起雙眼無聲地笑了:“殿下突然關心起殷某的私事,倒讓殷某有些受寵若驚。”

樑王淡淡地瞥了他一樣,他口中雖然說着受寵若驚,可是臉上的神色依然一派淡定,就彷彿他說的不是可以使他重返霸上的大事,而只是閒話家常。樑王心頭微微一沉,眉眼之間飛快地掠起了一抹陰影:“本王的提議,似乎……子仲並不滿意?”

殷仲謙恭地後退一步,垂眸笑道:“殿下的美意,殷某感激不盡。不巧的是,上個月剛剛奉了家嚴之命,在武南訂下了一門親事。父母之命,殷某怎敢不遵從呢?”他的語氣雖然溫婉,言辭中卻透着不可動搖的堅決。

樑王眉宇之間慢慢地陰沉了下來。

即使沒有擡頭,殷仲也無比清楚地感覺到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壓力,如同一塊巨石般沉沉壓上了自己的心頭。就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殷仲,你要想清楚了。吳王也是我劉氏宗室,你不會真的相信那老匹夫會爲了你跟本王翻臉吧?!”

這樣的話,倒讓人不解。殷仲挑起眉頭,驚愕地反問道:“吳王與殷某並無深交,殿下這話……不知從何說起?”

樑王在草坡上慢慢地踱了兩步,頭也不擡地冷哼了一聲:“他難道沒有跟你說過會在御前爲你周旋,助你重回霸上?”轉頭看到殷仲一臉茫然的神色,心頭不由疑竇叢生:“他……居然沒有說過會幫你?!”

殷仲心頭愈加茫然。不知怎麼,忽然想起那一夜聽完故事之後,吳王所說的“……若是讓本王碰到這位矇在鼓裡的皇子,說什麼也要傾盡全力來幫幫他……”之類的話,不過,那應該只是聽完故事之後,應景發出的感慨之詞,與他自然是沒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當初的疑問又重新浮上心頭:在那樣的情況之下,他講這樣一個故事,究竟有什麼用意呢?

殷仲搖了搖頭,神情之間微微有些不耐:“殿下的話,殷某似懂非懂。想來,定然是殿下與吳王之間有什麼誤會……”

“誤會?”樑王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眼裡閃過一抹不露聲色的陰戾:“子仲,本王的確想知道他都跟你說了什麼……,事關社稷安危,本王相信子仲是坦蕩君子,和吳王之間並無不可告人之秘……”

殷仲淡淡地回望着他,沒有忽略掉樑王眼裡那一抹深刻的懷疑——這個人似乎很難相信別人的話。縱然此刻他一字不漏地轉述當日與吳王會面的情形,只怕他也未必相信。

見他沉吟不語,樑王點了點頭,冷冷笑道:“子仲,本王再提醒你一句,一旦削藩令下,吳王便自身難保。你若是想借他之力重回霸上,只怕是……”

殷仲的視線望了過來,極短暫地一個對視,卻清冷如水。樑王不知不覺停住了話頭,隨即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心頭不禁涌起了一絲怒意。殷仲的視線卻已不動聲色地閃開,投向了他身後一望無際的荒原,平靜地說道:“霸上於我,不過是一場夢……”

“一場夢?!”樑王大笑,眼底卻漸漸漫起了一片冰冷:“既然如此,本王也無話可說。”他斜了一眼身旁面容沉靜的男人,不無惋惜地嘆道:“子仲,你不要責怪本王。本王也是沒有辦法了。你便是那亂世裡的一把寶刀,本王得不到,自然也不能讓你落入了旁人手中……”說到最後幾個字,樑王的身體已如同紙鳶一般飄飄搖搖,向後飛掠而去。

殷仲一驚之下,本能地縱身追了過去。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一蓬□□已帶着令人齒寒的銳響盡數沒入了剛纔兩人的站立之處。

樑王一回眸,只看到一蓬□□的尾羽還露在地面之上,簌簌顫動。心中不由大驚,反手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毫不遲疑地刺向自己的身後。“當”的一聲脆響,長劍險險地架住了身後襲來的長刀。樑王只覺得虎口一陣痠麻,長劍幾乎脫手而去。正在這緊要關頭,絞纏在長劍上令人膽寒的力量卻倏地撤了回去。樑王收勢不住,向後踉蹌兩步,額頭已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殷仲從僥倖避開了哪一蓬□□開始,便知自己已落入了羅網之中。一場大殺避無可避,人反而迅速地鎮定了下來。他雖然無意傷樑王性命,然而此時此刻,只有挾他在手只怕才能爲自己和兄弟們爭取多一點的時間。然而,長刀架在樑王的長劍上,未及用力,凌厲的劍氣已由左右兩側飛快襲來。

殷仲放開了樑王,毫不遲疑地向後激掠開來。眼角的餘光左右一掃,便看到銀槍和隨行的兄弟們都已經被樑王隨行的高手團團圍住。再遠處,黑壓壓的一排排□□手箭在弦上,已經列好了陣勢——竟然已是插翅難飛了。

偷襲的兩名劍客夾擊落空,沒有絲毫停滯便如影隨形般追掠了過來,寒光閃動的劍鋒後面,是兩雙志在必得的眼睛,寫滿了殺意。而殷仲的身後,四名持劍的高手也已布好了陣勢,蓄勢待發。

殷仲硬生生停住了腳步,一顆心卻止不住地向下沉。

遠處草坡的背後,一隊蒙面的士兵靜靜地等待着戰鬥的命令。

在他們的最前方,應高靜靜地凝望着草坡中央森嚴的隊列,微微蹙着眉,有一下沒一下地捋着自己的鬍鬚。他的身旁是吳王軍中的右中郎將薛陳。和身後的士兵一樣,他面上也覆着布巾,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眸顯得十分老練沉穩。正一眨不扎地凝望着草坡中央已纏鬥在一起的幾個人影——罡氣鼓動,站在遠處的他們只能看到一團黑色的暗影,不時有兵刃的寒光閃爍其間。

混戰在一起的人影卻倏地分開了。一個黑衣劍客躺倒在殷仲的腳邊,而殷仲淺色的長袍上也已出現了刺眼的血痕。其餘幾名劍客極迅速地將殷仲包圍在了中央,極短暫的一個停頓之後,新一輪的圍攻又開始了。

看到殷仲的肩頭連中兩劍,薛陳的眉頭微微一蹙,望向了身旁的應高:“先生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王爺不是交待過不可傷了他性命麼?”

應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到了草坡中央,漫不經心地笑道:“要雪中送炭,自然要選個最合適的時機。薛大人此刻衝出去,只怕殷將軍還會怪你多事呢。”

薛陳對他的話不置可否。望向殷仲的目光中卻已多了一絲隱憂。

耳畔傳來一聲慘呼,卻是自己熟悉的聲音。銀槍下意識地隨聲望了過去,正好看到自己的一名兄弟滿身鮮血地撲倒在地。銀槍心中一慟,不由得殺念大起。鐵雲鉤順着刺到面前的長劍飛快地滑落下去,一把絞住了身前劍客的手臂,用力將他甩了出去,周圍頓時傳來一片驚呼聲。可是不等他衝向草坡中央被圍攻的殷仲,一片寒光閃動的兵器已然逼到了眼前。殺手們再度涌了上來,將他團團圍住。

匆匆一瞥,已足夠讓他看清楚殷仲的情況了。殷仲的背部已是一片猩紅,圍攻在身邊的劍客也已經由六人變成了四人——只是這四人的外圍還有黑壓壓一隊持劍的高手,虎視眈眈地窺伺着下手的機會。

銀槍心中焦躁欲裂。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也許是另外的一場圍攻,令他事先安排好的救援到現在也不曾露面。那些都是洗硯閣中一等一的好手,如果他們能順利突圍,如果他和殷仲可以堅持到他們突圍……

從不輕易示人的獨門兵器鐵雲鉤上,也已經染滿了鮮血。內力也一分一分地流失在了輪番不停的圍攻之下。再這樣耗下去,除了力竭而死,自己恐怕不會有別的下場……

偷襲的長劍悄無聲息地從背後刺入,驟然間傳來的劇痛反而重新點燃了銀槍心頭的殺念。鐵雲鉤在冬日的豔陽下幻化出一片極耀眼的銀光,倏地沒入了偷襲者的腹中。熱血噴濺而出,將他的視線都染成了一片通紅。

鐵雲鉤飛快地劃開了當胸襲來的數支長劍,後退的身體卻因爲偷襲者再度的進攻而不得不停了下來。眼角的餘光不受控制地再度掃向草坡時,圍在殷仲身邊的劍客又倒下一人,而他的左臂幾乎已被鮮血染紅了。長刀剛剛挑開前方襲來的凌厲一劍,從外圍又有兩名劍客加入了圍攻的戰團。

左右兩側偷襲的長劍如影隨形,閃電一般刺到了殷仲的胸前。

長刀驟然用力,絞纏住迎面襲來的長劍,順勢一推,險險地架住了左右兩支長劍。殷仲的視線和麪前的劍客匆匆一碰,還未及將對付眼裡的狠戾盡數收入眼中,另一側的長劍已藉着這一瞬間的停滯,極快地刺向了殷仲的咽喉,狠辣地不留絲毫餘地。

殷仲將糾纏在一起的長劍,藉着推拉之力向前推了過去。偷襲的長劍收勢不及,猛然刺入了絞纏在一起的劍鋒之間,摩擦出一蓬細碎的火花。持劍的人微微一愕,殷仲的長刀已經順着他的劍鋒閃電一般削落。偷襲的劍客面色大變。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一支□□“當”的一聲射在了殷仲的刀鋒上。刀身頓時向旁一偏。偷襲的劍客神情一鬆,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來自何方。第二支□□已經當胸射到,劍客痛呼一聲,仰面跌倒。雙眼之中卻還保持着又是輕鬆又是愕然的神色。

殷仲的長刀被□□射偏,原以爲是他的同伴相救,眼見第二支□□將這人射殺,不由大奇。然而,就這麼一錯神的功夫,四面八方都已響起了奇異的銳響。一擡眸,便見半空中一片黑壓壓的□□,密如飛蝗般正向他們射來。

殷仲剎那間如墮冰窟。

驚怒之下已無暇去揣測樑王劉武爲何會對自己抱有如此強烈的殺念——竟然不惜拿自己人的性命來給他陪葬,揮動長刀團團護住自己的周身要害。無論如何,自己多拖延得一刻便能多一分逃生的機會。

洗硯閣的高手應該就快要到了……

右側的黑衣劍客胸部中箭,身體一歪,朝着自己倒了過來。殷仲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驀然間,從小腿傳來一陣劇痛,殷仲的身體不由得一頓。大驚之下,一把抓起身前的屍體擋在身前,尚未及後退,右肩又是一痛。殷仲一低頭,便見尖利的一截弩尖已由背後穿出右側的肩胛骨,寒光閃爍的弩尖上鮮血淋漓。

殷仲忙用長刀支住了半跪的身體,還沒來得及拔出長刀,一支□□已帶着尖利的哨音貫胸而過。

殷仲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與此同時,一陣廝殺的聲音從排列森嚴的箭陣後方隱隱傳來,箭陣裡頓時傳來一陣騷動。

樑王劉武警覺地蹙起了眉頭,不耐煩地問身旁的容裟:“怎麼回事?不是交待過你要拖住殷仲的救兵嗎?”

容裟極目望去,一隊蒙面人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正衝入箭陣之中。遲疑間,一個侍從飛快地跑了過來,嘶聲喊道:“殿下,我們中了埋伏!”

劉武一驚,擡頭望去,神秘的蒙面人已經兵分兩路,一隊衝入箭陣之中。另外一隊沿着草坡的東西兩翼包抄過來,似乎要切斷自己的退路。自己精心佈下的箭陣已經完全被衝散了。劉武不由大怒,正要發作,卻見遠處的草坡上又出現了一隊精悍的騎兵,騎兵的身上俱已帶傷,卻絲毫不掩其彪悍之氣。

容裟面色大變,厲聲喝道:“掩護殿下先退!”

劉武下意識地望向草坡中央橫七豎八的屍體。正遲疑間,便聽容裟急促地說道:“殷仲身受劍傷,又連中數箭,更有一箭穿胸而過,斷無生理!”

“殷錦的馬車呢?!”劉武蹙起了眉頭,冷森森的目光匕首一般刺向了容裟:“你的人追到沒有?”

容裟避開了他的目光,訥訥地說道:“那輛馬車裡……並不是殷錦……”

劉武一怔,隨即便恍然大悟。美玉般的臉孔上剎那間佈滿陰雲——自己終究還是小看了殷仲。不甘心地跺了跺腳,恨恨地翻身上馬,由侍衛們簇擁着匆匆而去。

打馬衝上草坡,劉武回身張望時,只見最先出現的蒙面人和那一隊騎兵已經匯合在一起,正涌向草場中央那一片橫七豎八的屍首。自己的箭陣早已大亂,圍在容裟的身邊且戰且退。這些人一心救人,對他們似乎無意趕盡殺絕……

劉武的眉頭卻越蹙越緊。如果說那一隊受了傷的騎兵是殷仲網羅在手中的江湖高手,突出重圍特意趕來救援。那麼,先他們一步出現的又是何方神聖呢?從他們的身手和相互之間從容不迫的配合來看,這絕對不會是一羣烏合之衆……

“去查查是什麼人!”樑王的目光冷森森地掃過了尾隨在身後的容裟,沉沉說道:“倘若再失手,就拿你項上人頭來複命吧!”

容裟眼神微微一跳,低聲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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