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溢的空間裡,她的聲音十分的好聽,不高不低,如清風徐徐,又如流水漣漪,緩緩鑽入耳膜,帶動着心的跳動。
“是我。是我在呼喚你。”
純白的棺槨裡,美麗的女子身上浮現出淡金色的光輝,那光輝的感覺和後玦背後的六芒星非常的相似,只是她身後的不是六芒星,而是如霧般美麗又帶着朦朧的曼珠沙華。
淡金色的曼珠沙華閃耀,讓她眉心正中的那朵紅色的花朵越發的豔麗。
我被那花吸引,微微湊近身子,卻赫然發現那朵曼珠沙華是一朵有生命的真花。
此時,它正隨着淡金色的光輝而緩慢上浮,細小隻有拇指大小的曼珠沙華格外逼真,漂浮到棺槨上方,開始慢慢旋轉,散發出更爲燦爛的光輝,四周的藍色光點也隨之籠罩。
我瞬間感覺到一種格外的熟悉感,那是一種縈繞心底的萌芽,在遇到了灌溉的源泉時,勃然復甦,讓我心頭一震激盪。
連帶着脖子上的老玉也在隱隱震動,散發着極度溫暖的溫度。
“你,你是誰?”
“我是宓卿。”她仍舊閉着眼睛,聲音是從那朵漂浮的曼珠沙華中傳來的,“宓字音同伏羲的伏,是個非常罕見的姓氏。後來,隨着時代的變遷,也有人把這個字讀作mi,諧音同你的米。所以我是宓卿,又可喚我爲宓卿,也就是你米卿。”
“我?”
我驚愕的退後了一步,不明的盯着她。
宓,這個字我知道,當年看小說的時候,還特意去查過,它有兩個讀音,一個念做fu,爲姓氏,一個念做mi。
所以她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我只訝異和我的名字差一個字,誰知道她後面的一番話徹底讓我震驚。
我不可思議的看着她,用手指指着自己反問道,“你是說你是我?”
“對。米卿,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雖然面容不同,但我們擁有同一個靈魂。”
“這怎麼可能?”
我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還是不敢接受,這種事不是隻有書上電視裡纔會發生嗎?而且就算連小說上也很少有前世和轉世一起登臺的。
“你不是躺在這裡嗎?我們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這只是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早在很久之前就轉世投胎,與你說話的是留存在世間裡我的意識,是一層記憶的凝聚體。存在這裡萬年之久,只爲了等待你。米卿,我等了你好久,你終於來了。”
“爲什麼要等我?”
“因爲只有你才能讓殤溟禁錮在心底的那道傷徹底的癒合。”
我手下意識的撐到了棺槨上,入手的觸感冰涼如霜。
她提到殤溟,音色裡帶着哽咽,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我卻能感覺到她對他的愛有多麼的深,哪怕一個名字出口,也會染上哭泣的悲傷。
“你和他——”
“我和他只是愛人,陰差陽錯的走到了一起,也命中註定的分開,最終一死一瘋。”
她的聲音十分的平淡,聽得我心底十分難受。
爺爺曾說過,這個世上沒有陰
差陽錯的相遇。不管是誰,相遇都是命中註定的安排,只是能否走到最後是誰也掌控不了的。
她的話很明白,誰死誰瘋不需要多問,心裡已瞭然。
“你們、你們——”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帶着顫音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你們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是宓羲家族選出的繼承人,是伏羲和女媧的後人。宓家每五萬年纔會孕育出一個繼承人,到我的時候,正好是宓家第七代。宓傢什麼都好,但對繼承人有一個必須要遵守的規定,每次會選出三名繼承者,最先進行的考驗就是眼淚。”
我奇怪的問,“眼淚?”
“對,就是眼中的淚水。”她的聲音柔和的很,音色明明沒有多大的起伏,卻格外的悠柔動聽。
“繼承者是不能落淚的,一旦落淚,就會失去守護蒼生的資格,所具有的靈力也會在一夕之間消散,而且被衆神封印的暗黑大門就會衝破封印,人間也會迎來浩劫。也許是我足夠幸運,我從出生的那刻起,就沒有眼淚,是天生無淚,所以那一次,長老直接選中了我。在我一萬歲的時候,終於通過所有的考驗成了宓家繼承者。”
這樣的事,我從沒有在哪本書裡看過,所以不知真假,只能靜靜的聽她說下去。
“光陰飛逝,時間過得很快,在我三萬歲生日的那天,我遇到了命中註定的那個人。他知道我天生無淚,便要挑戰,要讓我此生爲他流下七滴淚。”
我心頭猛地一顫,下意識的握住右手腕的印記,那兒紅豔刺痛着皮膚,深入骨髓,隱隱跳動。
“我當時沒有理他,可誰知他竟然真的一語成讖,我爲他流下了六滴眼淚。落淚的事我本是偷偷瞞住,誰知紙終究包不住火,很快就被長老知道了。而且同一時刻,暗黑大門出現異象。是十幾萬年以來都沒有出現的事,於是我和他的事情曝光了。族長要殺了他,他卻要帶我走,去終結這個傀儡的生活,和他一起遠走高飛。”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那朵曼珠沙華也突然停下了轉動,在上下浮動了一下,似是她呼吸中的顫抖。
“我最終答應了他。”
我心一沉,女人再堅強都抵不過身邊有一個真心實意待她的愛人,爲了愛,有多少人可以拋棄曾經的所有,只爲和他雙宿雙飛。
所以雖說自古紅顏多禍水,自古君王多薄情,指的就是女人和男人之間最根本的區別。
“可是因爲我的離開,失去我守護的宓家遭遇了劫難,黑暗大門也開始蠢蠢欲動,長者預言浩劫將至。那天,我站在天海之濱看着無數的死傷,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覺到什麼是後悔。於是我瞞着他回到了宓家。要阻止暗黑大門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我以身殉世。”
“我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誰知道那天他還是趕來了。我把他擋在結界之外,爲他流下了最後一滴淚。七滴淚,化作七枚印記,成七彩之色,爲七彩聖石,是爲他而流。意爲‘一生繾綣難分,卻道只要有你,我便存在。’”
我耳朵突然嗡嗡的響着,右腕的滾燙越發的明顯,紅色的光輝和她的那朵曼珠沙華相互呼應
。
殤溟訣別我的那次,我從他身上感受到的或許就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的見面,那麼的哀涼。
“七彩聖石是我七滴淚所化,它們形同眼淚,爲七彩之色,也就是你手上的印記,只要集齊七個,就會擁有強大的靈力,這也是我唯一留給他的信物了。”
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我緊咬着嘴脣,不說話。
“我以爲我們之間就會這樣結束,可誰知道他竟然像天魔交易,只換我一次輪迴。”
“他用什麼做了交易?”
我脫口而出,才意識到自己緊張過頭了。
“記憶。”她言語帶着十足的肯定,一字一句的說,“我和他之前的最珍貴的記憶。”
我手撐着棺槨,卻雙腳發顫,望着那朵花,心突然十分的痛。
還真的是這樣,他的記憶不是忘卻的,而是作爲交易付出的,這樣的記憶是不可能那麼容易得到的。
“可是他現在好像已經恢復了關於你的一些記憶,但我不知道有多少。我、我——”我深呼吸一口氣說,“我只知道,想起了你後,他放棄了我。”
“米卿,你也愛他對嗎?”
“對,我愛他。可他的心底只有你。在你眼底,我們是同一個人,可在他眼底,我們依舊有着本質的區別,哪怕記憶只有那麼一點點,他也願意選擇你。”
“他會知道的,不管記憶有沒有復甦,他都會感覺到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管是宓卿還是米卿,都是殤溟唯一的女人。”
她說這話的時候,音色起伏,是滿口的傲氣,卻不讓人討厭。
“但是,他現在恢復關於我的所有記憶是不肯能的。可他既然能找到這裡,就說明記憶的確是真的,只是不是天魔還給他的,而是有人故意給的,給的正好是關於我和他的某一段深刻的記憶,很有可能就是我死前的那段。”
因爲她的話我突然想起了那個神秘人,“會不會是那個神秘人?”
我把神秘人的樣貌特徵和她一說,她先是沉默,之後只淡淡說了一兩個字,“孽緣。”
“孽緣?”
她沒有解釋,而是說,“記憶只要天魔不還,他是不會想起全部的。可是米卿,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我引你過來這裡,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什麼事?”
“我的時間不多了,再下去只會更加耗盡大哥和墨兮的靈力,所以今天是我最後的期限。當年大哥爲了給我保存遺體,就是爲了留下一樣東西,所以他纔會自毀靈力放棄生死,受盡死亡的煎熬卻一次次都死不了,爲的就是守護鬼門,守護這樣東西。”
我睫毛輕顫,張了張嘴,想問時就看到那朵曼珠沙華朝我的身邊飛過來。
“你攤開手。”
我張開了手,曼珠沙華落入我的手中,變作一把血紅色的匕首。
“你用這把匕首剖開我的身體,在我心口的位置裡有一把鑰匙,這是宓家的象徵,你一定要取出來。”
“可是我,我,你雖然死了,但這是真正的身體呀!我怎麼能夠做這種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