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話還沒說完,腳下猛地傳來一陣震動,無數山石從邊沿滾落,地動山搖,漂浮在四周的藍色光點已經消失,燈光忽滅忽暗,像是隨時都會崩塌。
“沒有時間猶豫了,這把鑰匙很重要,你必須拿着,也只有你才配拿!記住,鑰匙不能給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包括殤溟。”
她的這話是沒有給我任何反駁的餘地,我只看到漂浮在她周邊的淡金色光輝突然纏上了我的手腕,帶動着我的手握住了那把匕首。
匕首自動朝前伸過去,我完全阻抗不了。
當尖端刺入血肉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那種感覺真的就像是親手解剖一個人的屍體。
一刀利索的割開,她沒有任何的聲音傳來。
再一刀,鮮紅的血從裡面涌了出來,沾滿我的手,可我根本停不下來,唯有眼淚一顆顆的流着模糊了雙眼。
我徹底閉上了眼睛,任由她帶動着我的手剖出了那把鑰匙。
“米卿,好好守護這把鑰匙,殤溟就拜託了。請你記住,永遠也不要嫉妒他愛的是我還是你,我們都是同一個人,擁有同一個靈魂。他會知道,他的最愛在哪裡。愛一個人就要相信。”
“一生繾綣難分,卻道只要有你,我便存在。”
宓卿的聲音帶着飄忽的空無,不再似剛纔的動聽婉轉,我睜開眼,就看到滿手是血的手心裡是一把金色的鑰匙。
和古代大門的鑰匙形狀差不多,很是普通,入手也沒有任何的感覺。
宓卿的身體開始閃爍大量的淡金色光輝,身體也越發的透明起來,和當初的蘇璟薄一樣,開始了消散。
而這裡的震動,因爲她的變化更加的擴大了,我感覺腳下的地面隨時會裂開,可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出去。
唯有握着鑰匙看着她一點點的變得透明。
“米卿,你還要記住一件事。你手上的七滴血是七彩聖石所化,而聖石是我的七滴淚所化,當初最後一滴淚是迎來了我的死期,我不知道是不是七滴血也會有同樣的效果。不管怎樣,你都不能給他,只要你心底不願意,他是沒有這個權利的。所有的事物都有記憶,知道誰纔是主人。”
經她這麼一提醒,我纔想起,除了第一次,每一次都是我主動給的,包括第六滴血,也是我說了那話他才取走的。
“米卿,你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替我好好愛他,替我把沒有給他的一切都給予,替我和他永生永世的在一起,替我每天看到他眼底真正的笑容。”
隨着最後一個字音的消散,宓卿在我眼前化作了透明。我眼淚模糊站在原地,唯一留下的只有她滿身的鮮血沾滿了我的雙手。
“砰”的一下,我聽到一陣響動,然後就看到一襲黑色的身影從高空墜落,瞬間朝此處奔來。
在他到達的那一刻,宓卿最後的樣子“譁”的一下全部消散,純白的棺槨裡什麼也不再留下。
“殤——”
“砰!”
又是一聲撞擊,只是唯一不同的事,是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擊了出去,撞在堅硬的岩石上。喉頭一陣腥甜,一仰頭,一口血吐了出來。
我感覺背脊都斷了,整個人痛苦的蜷縮在一起,還沒緩過一
口氣來,我整個人就被一片冰涼包圍,從地上拽了起來。
眼前的人面容猙獰,滿目殷虹,是廝殺殺紅的眼,帶着野獸的兇猛攻擊,面對獵物是從沒有手下留情的。
“你殺了她!”
四個字,是認定的事實,沒有絲毫的猶豫,是一種質問,是仇恨的怒視。
當我從他眼中看到這種情緒的時候,整顆心猛然收縮,然後越縮越緊,隨時都會爆裂。
“你殺了她!你知道我不愛你,放棄了你,你就殺了她!你怎麼可以這麼卑鄙,你知不知道我爲了她,等待了多久!你爲什麼要殺了她!米卿,我永遠都不會愛你,你這個毒婦!”
毒婦。
我眼眸微怔,竟然是笑着流下了眼淚。
“在你眼中,我就是個毒婦?就是個爲了得到你,殺死你愛人的毒婦?殤溟,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
“難道不是?”他猙獰的冷笑,“我打開劍冢的時候,就看到你拿着紅色的匕首剖開了她的心臟,到現在你的手上都是她的血,難道你要說我眼睛瞎了?記憶錯亂了?”
對此,我無可辯駁,因爲我答應過她,不能告訴任何人鑰匙的事。
對,鑰匙呢?鑰匙!
我剛纔被殤溟打出去的時候,鑰匙脫手而出,飛了出去。這裡就快要崩塌,我必須拿回鑰匙,否則掉下去就辜負了宓卿的苦心了。
眼睛在左右的尋找着,突然,我在棺槨邊上看到了一抹金色,所以用力推了推殤溟,掙扎道,“你放開我。”
殤溟見我一直望着棺槨,用力把我按回了巖壁上,背脊的傷因爲他的力道,撕裂般的錐心,我倒吸一口氣,全身顫抖的一動不敢動。
“你殺死了她,我不會讓你再碰她睡過的棺槨。”
“殤溟,你不要這樣不可理喻。”我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又上升了一個級別,竟然可以忍受這麼久,“眼見不一定爲實,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那又是哪樣?你倒是說說看。”
我一怔,宓卿說他的記憶恢復,是因爲人爲,而她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總覺得和那個神沒人脫不了關係,或許這個人宓卿認識,但有些原因她不能讓我現在知道。
“沒話說了吧?”他冷哼,眉目間滿是鄙夷和厭惡,“米卿,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好人,不想你死,所以儘管會很辛苦,但我還是用其他方式去試着尋回記憶。可是你,竟然毀去了我最愛的人的遺體,就算找回了她的魂魄,我也無法讓她成爲屬於我的女人。你殺了她,就要爲此付出代價。”
“你是說,你只愛那個面貌的她?”
“是。任何人,誰佔了她魂魄,我都會親手挖開來,然後放入這裡面,讓我的宓卿重新迴歸。雖然你們名字裡都有一個卿,但終究是不同的兩個人。米卿,別妄想成爲我的宓卿。”
心,再度沉下,到脣齒的話最終還是被嚥了回去。就算我告訴她剛纔知道的一切,他也不會相信我的。
他心底愛的只有最初的那個宓卿。雖然記憶不全,但到底爲真。水永遠都會流到該去的地方,是源源不斷的流轉,所以纔會生生不息。
心也同樣如此。
那一刻,我才知道雖然宓卿那樣
說了,但我們都沒有估算到殤溟的心。
“那你要我怎樣?殺了我嗎?”
“你覺得我應該放過你?”殤溟突然冷笑道,“你不是一直說愛我嗎?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米卿,現在就是你付出的時候了。”
他一把拉下了我脖子上的老玉,純白的老玉在他的手心裡突然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輝,和宓卿身上的一模一樣。
“這世間自古流傳着很多秘術,其中有一種叫做‘凝聚術’,只要在一定的時間裡,抓取到一些媒介,是可以凝聚一樣東西的,哪怕是軀殼,然後保留很久。”
隨着他的話語,我看到棺槨裡也同樣亮起淡金色的光輝,和老玉的相互呼應,而後慢慢擴大,棺槨中的光芒如同鋒芒萬起,“格拉”一聲,我聽到了老玉傳來的破裂的聲音。
“不要!給我!”
我當即就去搶,那是我爺爺裡給我的最後遺物,我不能弄壞。
“米卿,做人不能這麼自私,你從進入這裡開始就應該明白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殤溟一把把我推到,我後腦袋撞到了巖壁上,疼的我眼冒金星,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我覺得自己越發的支撐不住,匍匐在地,如一具行屍走肉。
“米卿,別怪我無情,是你自己太卑鄙。你若死了,就在她重生的地方長眠未免不是好事。而倘若你僥倖沒死,那就好好地活着,我們再也不想見,就此別過。”
“殤溟,不要,爲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我現在整個人痛的已經全身麻木,感覺不到輕微的痛楚,模糊的視線裡看到一滴圓潤的血水慢慢從我右腕處飄出。
血滴入手成珠,剎那間我感覺到眼前紅光大綻,刺痛了雙眼,我無力的趴在地上,身子由麻木轉爲冰涼。
黏答答的液體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胡亂的蒙在臉上十分的難受。
我感覺到身體裡有什麼東西開始流竄起來,整個右手臂的疼痛在劇烈加重,印刻在手腕上的七個水滴形印記似要挖取我的骨肉,吸乾我的鮮血。
死吧,死了一了百了。
但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不甘心在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流下悔恨的淚水。哪怕被傷的遍體鱗傷,我也做不到恨他,怨他。
因爲我知道如果不是深愛,是不會對他人做到這麼絕情的。他越是絕情,心底對宓卿的愛就越深。
曾經容淺就罵我在感情上就是一根筋,從簡單的親情和友情就看得出我對愛情的執着程度。
執着是好事,但過分執着就會變成一種怨,傷人又傷己。
“殤溟,就算你要殺我,就算你不信我,我也毫無怨悔。我這輩子覺得做得最錯的事就是愛上你,但同時這也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驕傲的事。因爲我愛上了殤溟,哪怕時間短暫,只要靈魂不散,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只求你,知道一切後不要哭好嗎?”
一口氣說出這麼多的話,我覺得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都沒了,伸出的手無力的垂下,在地上漸起一地塵埃。
最後迷茫的視線裡,我看到他望着我的眼底隱隱的閃動。
既然絕情,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爲什麼明明堅定的眼睛裡還要閃爍着不該存在的柔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