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曼所乘坐的航班,在當地時間下午三點半,降落在國際機場。
來接機的是薛氏公司安排的當地一個負責接待人,一位金髮碧眼的美女,名叫阿黛拉,很熱情的一個女孩子,辛曼的住宿安排在她的家裡。
“我是和我媽媽一起住,我媽媽這幾天搬去鄉下看我奶奶了,所以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隨意一些,不用拘束。”
“謝謝。”
一輛行駛在寬闊道路的白色私家車內,辛曼搖下車窗,看着外面大片翠綠色的草坪,其中白色的二層小樓顯得格外別緻,柔緩的陽光照射在樓房上,反射出金色的華光。
“空氣真好。”
“這裡有公車牌,”阿黛拉特別載着辛曼來到公車車站,“終點站就是峰會會場,時間大約需要五十分鐘。”
辛曼將行李放到阿黛拉家裡,然後就出門了,“我去超市買一些東西。”
她嫌行李重,便沒有拿基本的洗漱用品。
在路上,辛曼撥通了薛淼的電話,但是電話一直是在佔線中。
這人一直在跟誰打電話,要這麼久……
辛曼索性便給薛淼發了一條信息:我已安全到達,環境不錯。
還特別對着陽光拍了一張自拍照給薛淼發過去。
辛曼收起手機,想了一下自己需要什麼東西,買了洗漱用品,毛巾,順便就去海鮮區買了一條魚,想要回去給阿黛拉做一道自己的拿手中國菜。
正在挑選調味品,辛曼蹲下身來,拿了一罐金針菇,忽然聽見後面傳來一句漢語。
“睿睿,去幫媽媽拿一瓶沙拉醬,就我們平時吃的那種。”
辛曼正覺得挺有感觸的,在國外看見中國人,都是老鄉。
她左手邊正好是瓶瓶罐罐的沙拉醬,身側跑過來一個大約有四歲的小男孩,穿着套頭衫,一雙眼睛在貨架上滴溜溜的轉動着。
他個子小,踮起腳尖卻拿不到那瓶沙拉醬。
辛曼伸手過去,幫他將沙拉醬拿了下來,“是這個麼?”
小男孩點了點頭,從辛曼手裡接過沙拉醬,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就跑走了。
辛曼的目光追隨着這個小男孩,看向那邊推着購物車的一箇中國女人的背影,當那個女人轉過身的時候,她一下子愣了。
“楊拂曉!”
四目相對,都詫異了一下,楊拂曉愕然地盯着辛曼,“曼曼,你怎麼在這兒?”
辛曼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了楊拂曉的手臂,與她擁抱了一下,“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一走就這麼多年,真是沒想到在這兒能遇上你,你瘦了,瞧你這張小臉,都瘦的沒肉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抓着楊拂曉衣角的小男孩,一雙有神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
二十分鐘後,辛曼和楊拂曉坐在窗明几淨的咖啡廳裡,耳邊是輕而緩的音樂聲。
楊拂曉給睿睿叫了一杯牛奶,他就乖乖地坐在一邊,不說話,只是用一雙眼睛打量似的一直盯着辛曼看。
而辛曼也在打量着這個小男孩。
眉宇之間與那個男人倒是有點像,不過臉龐太過於稚嫩,一個小孩子,倒是不能和那個殺伐決斷的人聯想到一起。
“當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怎麼就不見了人影。”辛曼收回在睿睿身上的目光,重新看向楊拂曉。
楊拂曉低着頭,正在攪拌着咖啡中剛剛放入的方糖,糖塊迅速的溶於咖啡中,波紋波盪。
辛曼在心底裡嘆了一口氣。
當年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點的,只不過在大四實習期,因爲跟着前輩到處跑新聞,那段時光並不在C市,可是後續也聽到了一些。
辛曼喝了一口咖啡,“顧青城找過我,而且現在還在找我,她一直以爲我知道你的下落,便多次問起來,可是天地可鑑,我也是現在才第一次見你。”
自從畢業之後,辛曼便沒有再見過這個昔日同窗了,兩人說這話,不由得就過去了兩個小時。
她看着一旁一直都十分安靜的睿睿,覺得這孩子和平常孩子有點不大一樣。
和寧寧差不多大的年齡,寧寧那個小鬼靈精簡直就是個話嘮,歡脫的不得了,而睿睿呢,一句話都不多說,現在正坐在一旁玩魔方,一個六階魔方,被他玩的溜溜轉,辛曼看的都目瞪口呆。
“睿睿他……”
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睿睿才擡起頭來,衝辛曼笑了笑,重新低頭玩魔方,原本很複雜的魔方,在他一雙靈巧的小手中飛快的轉動着。
楊拂曉撐着手臂,“這也是我現在要對你說的……”
辛曼這才瞭解到,原來睿睿這個小孩子,是有輕微語言障礙的,發育遲緩,但是智力超常,現階段正是治療初期。
“我給他做過檢查,除了發育遲緩之外,沒有什麼別的病症,羅拉教授正在爲他做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楊拂曉的目光看向遠處,落在一株綠色盆栽上,“所以,你在這裡見到我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等到睿睿情況好轉一些,我會帶着他回國。”
辛曼原本也並沒有打算將在這裡見到楊拂曉的事情告訴顧青城,“我跟你是朋友,當然向着你了,放心好了,我不會說的。”
有一個朋友在這邊,旅遊逛起來就更加容易了。
辛曼之前在國內準備的峰會資料用的得心應手,連續三天會議之後有一天的休息時間,便讓楊拂曉帶着她在當地遊玩,五天之後,峰會結束,辛曼索性就報了個團,來了個歐洲十日遊,每到一個地方,街拍自拍,挑選幾張好看的,給薛淼發過去。
在酒店裡,辛曼洗浴過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牀頭,直接給薛淼遞送了視頻通話,可是在很久都沒有接收之後,視頻卻被人爲切斷了。
辛曼蹙眉,都已經九點多了,難道薛淼現在還在應酬?
她靠着牀頭,直接打電話給薛淼,薛淼也沒有接。
辛曼揉了揉眉心,索性不再給他打電話,微信給他發了一連串的各種表情,然後打開手提,整理着有關於遊記的稿件,算是報社給她的一項額外的補助,在雜誌一個版面寫新推出的有關於旅遊紀實的專欄。
………………
此時,薛淼剛好在醫院裡,在莫婷的病房內。
莫婷在醫院休養過程中,傷好的很快,現在已經不必要一直趴在病牀上了,她靠着軟墊,手中捧着一杯檸檬水,“我已經快好了,你不用經常來看我,忙你的。”
“我就是順路過來瞧瞧你,最近生意上不是特別忙。”
坐在沙發上的薛淼拿起手機,掃了一眼,看見辛曼發來的一連串表情,不禁向上勾了勾脣。
這樣的笑,當然就讓莫婷給瞧見了。
“笑什麼呢?”
薛淼淡然一笑:“沒事,辛曼發過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莫婷側過了頭,她總是有一種感覺,薛淼跟以前貌似不一樣了,說話中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但是卻很疏離。
薛淼在病房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莫婷說話,等到莫蘭來了,才起身離開。
莫蘭撇了撇嘴,跟莫婷抱怨,“怎麼我一來他就要走了,要知道我就不來了。”
莫婷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就算是你不來,他也是要走的。”
莫蘭吐了吐舌頭,轉頭扎進了洗手間,“我去趟廁所,如果媽打電話來,你就說我在廁所。”
莫婷沒有多在意,緊緊的抿着脣,脣瓣發白,拿出手機,在通訊記錄上翻找到一個號碼,然後撥打了過去。
幾聲忙音過後,電話被接通。
“那件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已經辦妥了。”
莫婷又叮囑了幾句,聽見衛浴間內響起了水聲,便掛斷了電話。
她將手機放在一邊,忽然笑了一下,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不漏風的牆,就比如說辛曼的身世。
不是辛家的孩子,也不是裴家的孩子,那辛曼會是誰家的孩子?
如果不是莫婷爲了查另外一件事,卻在酒店裡得知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消息,那麼她也就不會這麼篤定了。
不用她去阻止薛淼和辛曼,自然就有人會出手去阻止他們……這段孽緣。
………………
辛曼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才接到了薛淼的電話,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一個激靈,迷迷瞪瞪地看着酒店套房這個陌生的環境,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要接電話。
“睡着了?”
每次薛淼這麼一針見血的道出她究竟是在做什麼的時候,辛曼都會下意識地向旁邊觀察一下,究竟周邊是不是潛伏着薛淼的人。
他簡直是把她摸的一清二楚的。
辛曼眨了眨眼睛,翻了個身,“對啊,已經睡着了,就被你一個電話給吵醒了。”
辛曼說起了她在歐洲旅遊的這段時間的見聞觀感,興致勃勃的時候還會手舞足蹈,而薛淼就靜靜地聽着,傾聽的時候附和一兩句話。
和薛淼說話的時候特別舒服,辛曼會隨意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必顧及其他,跟一個成熟的男人談戀愛的感覺,真的很好,他會很包容你。
“什麼時候回來?”
“我現在在愛爾蘭,明天去西班牙,下週應該就回去,到時候買票告訴你……”
辛曼說着說着就困了,打了個哈欠,側身躺在柔軟的枕頭上,“你先掛電話吧。”
薛淼嗯了一聲,卻沒有掛斷電話。
聽筒內,彷彿可以聽到辛曼輕柔和緩的呼吸聲。
此時,他正在薛氏的總裁辦公室裡,轉身看着落地窗外璀璨華光,夜景明亮,猶如不夜城。
手機的屏保,已經換成了辛曼在西班牙大教堂的一張照片,辛曼穿着一件白色蕾絲復古襯衫,外套掐腰的黑色小外套,正在靠着羅馬柱誇張的大笑,風拂過她的面龐,將她的長髮吹的飛舞起來,髮絲清揚,陽光灑在暗色調的建築物上,也灑在她柔嫩的面龐上。
………………
裴家大宅。
一家人在吃早餐,杜靜心讓晨媽上去叫裴穎,“叫小姐下來吃飯。”
十分鐘後,晨媽下來,“小姐說再睡一會兒。”
杜靜心將筷子往桌上一放,立即起身上了樓。
裴臨朝囑咐妻子,“別跟小穎發脾氣,她想睡的話就讓她多睡一會兒。”
老爺子特別寵這個小女兒,也是因爲裴穎的年齡小,算是裴家的掌上明珠。
杜靜心上了樓,開門走進,一把將厚實的窗簾拉開了,窗外的陽光頓時灑滿了整間房間,“每天都是這樣,晚上熬夜到凌晨好幾點,早上可讓全家人等着你吃飯。”
裴穎在牀上撲騰了一下,“媽,你讓我再多睡一會兒啊,煩死你了,我昨天四點才睡着。”
杜靜心看見裴穎牀上,桌上,亂七八糟的一片,就着急上火。
她走到桌邊,幫裴穎把桌上吃剩下的乾果殼丟進垃圾箱裡,順手抽了一張紙巾,卻在觸及到一本書,一不小心將書給撞掉在地上了,裡面散落出來兩張照片。
杜靜心皺了皺眉,彎腰撿起照片。
“這照片……”
照片上的人,赫然便是辛曼,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是在公車上,辛曼眯起眼睛,像是睡着了,腦袋偏過來,枕在了男人的肩頭,而這個男人,眉目俊秀,鼻樑英挺,這副英俊的面孔,似曾相識,夜晚,車窗外的光影在兩人身上漸次閃過,帶來一種難得的寧謐。
忽然,一道亮光閃過腦海。
而躺在牀上蒙着被子的裴穎,聽見杜靜心口中喃喃說出照片兩個字,嚇的一個激靈便坐了起來,睡意頓時就全消了,沒顧得上穿鞋,揭開被子光着腳踩在地板上,“媽,你偷看我照片幹嘛呢……”
她直接將照片從杜靜心手中搶了過來,一共有五張照片,杜靜心的目光還停留在第一張上,赫然便是辛曼和薛淼!
裴穎鬆了一口氣,佯裝轉身,將照片夾在了書裡,順手把下面的照片壓在了另外一頁。
底下的照片,有兩張是她偷拍的沈易風。
幸好沒被看見。
杜靜心拉住裴穎手腕,“剛纔那張照片,是你姐跟誰?那個男人是誰?”
裴穎也知道,辛曼和薛淼也是在交往期間,也不知道要不要代替辛曼將話給說出來,誰知道杜靜心卻忽然將本子搶了過來,直接抽出裡面的那張照片來,指着照片中的男人,厲聲問裴穎,聲音已經大了好幾個分貝。
裴穎被杜靜心這種語氣給嚇了一跳,手腕被母親攥的有點疼。
“媽,你掐疼我了,”裴穎皺着眉,掙開母親的手,“這是上回我去福利院的時候,姐和她男朋友薛淼,我當時抓拍了一張,覺得這張照片不錯,就給洗了出來,還沒來得及給姐……媽,你怎麼了?”
杜靜心的目光有些呆滯,看向裴穎,“你說他叫什麼?”
“什麼叫什麼?”裴穎反應了兩秒鐘,“哦,你說姐男朋友啊,你放心啦,薛淼,是薛氏的總裁哦,絕對配得上姐……媽,媽,你別嚇我啊,媽!”
裴穎看着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杜靜心,一下子慌了神,急忙就向門口跑去,卻被杜靜心一把拉住了。
“沒事兒,我坐一會兒就好了。”
裴穎扶着杜靜心坐下來,在她的身後墊上了一個靠墊,一時間也很是擔心,不知道爲什麼母親看到姐和薛淼的合照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忽然,門口傳來腳步聲,沈易風的聲音傳過來,“沈姨,爸叫您下去吃飯,說小穎如果沒醒的話就讓她睡就好了。”
裴穎猝不及防地看見沈易風,眼光倏然之間移開,別開了臉。
對於沈易風,她從來都是用準備好的面具去面對的,有過心理建設,在沒有準備好的時候,自然有些慌亂,表現並不自然。
等到她再轉過頭來,已經笑得很自然了,“姐夫,我已經醒了,我媽身體有點不舒服,你先扶着她下樓去吃飯吧,我洗漱過後就下去。”
等到沈易風扶着母親出了門,裴穎才關上了門。
她的手指緊緊的攥着門把手,額頭向前抵着門板,身體虛軟了下來,微眯着閉上了眼睛。
明明已經告訴自己多少遍了,而且辛曼也給自己做過多少次的工作了,可是,到底還是放不下。
她忽然猛地打開門,因爲用力過猛,發出了嘭的一聲響聲。
走廊上還沒有走遠的沈易風轉過頭來,就看見從房間裡猛地衝出來的裴穎,腳步一頓。
裴穎在背後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用疼痛感讓自己找回了理智,笑了笑:“沒事兒,我不小心把門鎖給弄壞了。”
如果是往常,杜靜心肯定會察覺到自己的小女兒在情緒上極爲細小的波動,因爲這一次裴穎做的實在是很明顯,但是現在,她的心思全然都在辛曼身上,根本就無暇注意到裴穎。
裴穎回到房間裡,換了衣服,覺得母親是在她這裡得知到姐和薛淼的“地下”戀情的,好歹也要跟姐姐說一聲,便撥通了辛曼的電話。
接通了電話,辛曼那邊很吵。
“姐,你那裡怎麼這麼吵,在幹嗎啊?”
“我在鬥牛場,你等會兒,”話筒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辛曼走到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才問,“怎麼了?”
“姐,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錯了一件事兒,你聽了不要怪我啊。”
“什麼事兒?”辛曼問,“不是又是沈易風的事兒吧,反正我也不準備再多說什麼了,你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非要等到這件事鬧的人盡皆知,你是不是纔打算徹底放下,我說了讓你今年就申請國外的交換生,你又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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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裴穎皺了皺眉,打斷了辛曼的話,“我知道了,你什麼時候跟媽一樣變得這麼囉嗦了。我就是想跟你說,媽知道你和薛總的關係了,看起來有點不大正常,沒什麼關係吧?”
辛曼反問:“知道了?”
那倒是省的她回去一番解釋了,“沒事兒,我回去跟媽說。”
裴穎也放下了心,剛纔看母親的反應,還以爲是出了多大的事兒。
杜靜心簡單的吃了一些東西,裴家的一個私人中醫過來黑她號了號脈,只說是憂思過度,吃一些清淡養神的補品,然後就是多休息。
裴臨朝便讓杜靜心到樓上去休息,吩咐廚房裡煮一碗安神的蓮子羹送上去。
可是,杜靜心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眠,腦子裡反反覆覆地出現那樣一個身影。
最終還是翻身坐起來,從抽屜裡翻出自己的一部舊手機,找到裡面的一個手機號碼,撥了過去。
“是我,杜靜心……我想約個時間,找你出來見一面,可以麼?”
………………
薛志成接到杜靜心的電話,說實話,有些意外。
已經有多久都沒有聯繫過了,細算起來,也有二十年了,自從那件事情之後。
薛淼正在向父親彙報這一季度內,薛氏的幾單大的生意。
雖然薛志成已經年過六十,但是畢竟是在商海沉浮這麼多年,就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對於薛淼的指導還是很多。
他注意到父親片刻的失神,便放下手中的文件,“爸,你手機響了。”
“你先在這裡把剛纔那幾個數據整理一下給我看,我去接個電話。”
說完,薛志成便起身向書房門外走去,打開門,正好遇上過來打開門的季舒,端着一個果盤。
“吃點水果吧,談了這麼長時間……”
薛志成已經接通了電話,向隔壁的起居室走過去。
季舒看了一眼老伴兒,“你爸這是跟誰打電話呢,這麼神秘兮兮的。”
薛淼抽出紙巾來擦了一下手,紮了一塊蘋果來吃,目光閃過一絲幽光,“不知道,應該是熟人吧。”
季舒坐在一邊,也是好奇地看着書桌上堆着的這些文件,隨手翻看着,還囑咐薛淼:“別告訴你爸我動他的這些東西了,要不然指不定回來又跟我鬧,不讓我隨便動他的東西。”
………………
隔天,在景東路的茶室內,杜靜心已經在茶桌便等了很久了。
她心裡面很慌,幾次找辛曼,想要將這件事情給搞清楚,究竟是不是和薛淼真正在一起了,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撥過去電話。
杜靜心想起辛曼反覆告訴她的話,“正在交往中”,就覺得身上全都是刺,並非是因爲她所說的正在交往,畢竟辛曼從上一段感情裡走出來實在是不容易,能夠正經的進行一段新的感情,也是未嘗不可,可是對方爲什麼要是薛家的孩子呢?
而且,當初她給辛曼介紹的相親對象,絕對是周政委家的侄子,怎麼變成了薛淼?
要麼就是辛曼一早就有心隱瞞她,明明知道薛淼並不是她介紹的相親對象。
“先生,您這邊請。”
傳來茶室的服務生小姐的溫柔嗓音,杜靜心纔將紛亂的思緒截住,順着聲音看過去。
薛志成穿了一身銀灰色的西裝,頭髮染了黑色,顯得精氣神很足,絲毫不顯老態。
“抱歉,我來晚了。”
“不晚,是我心事重,來得早。”
杜靜心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面容肅靜,腦後綰了一個髮髻,擡頭看了一眼薛志成,說:“好久不見。”
一旁的站着的服務生爲兩人端上一壺清茶,杜靜心託着手腕,將兩個冰裂紋的茶盅內斟滿清茶,才擡起頭來,語氣冷硬,“我這次找你來,也是逼不得已,我希望你可以讓你的兒子薛淼,離開我的女兒。”
杜靜心話說的斬釘截鐵,並非像是昨天在裴穎的房間裡看見了照片那樣不肯定。
因爲她找了私家偵探,將這段時間裡,辛曼的一些情況都查了一下,才得知,原來這個女兒,竟然隱瞞了自己這麼多。
前一段時間說是和秦簫出去旅遊,結果呢,卻是到J省,地震之後在醫院休養了兩個月,恐怕那段時間,薛淼也在J省。
和薛淼是自從去年九月份就在一起了,一直到現在……
杜靜心越想越是心裡擔心害怕,她不敢想,如果她現在不出來阻止,會出現怎樣的後果。
薛志成聽了杜靜心的話,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淼子……和你的女兒?”
“和我的大女兒,辛曼。”
辛曼……
薛志成知道,當年杜靜心離婚,便是帶着這個女兒離開了辛家,但是因爲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辛曼又回到辛家一直到高中畢業。
“他們……什麼時候走到一起的?”
杜靜心能看得出來,薛志成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的的確確不知道,就跟自己一樣,被矇在鼓裡。
她說:“我查到的,應該是去年九月份……”
薛志成也是心神有些激盪,他並非不關心兒子的生活,但是家裡季舒幾次都問起薛淼,薛淼從未提起過。
他端起手中的茶杯,“這件事情,我回去問一下淼子……”
“不用問了,他們兩個人現在的確是在一起,”杜靜心垂眸,保養得宜的面孔上,因爲脣瓣的緊抿,出現了幾道微不可見的細紋,從眼角一直蔓延開來,“現在我們能做的,阻止他們。”
“但是……爲什麼?”
薛志成看向杜靜心,“就因爲我們曾經有過不愉快的經歷,但是那些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們都老了,也該放下了。難道說現在孩子們的事情也要干涉?或者還是……”
“辛曼不是辛振遠的孩子。”
杜靜心陡然間開口,讓薛志成愣怔片刻。
說來,薛志成對於二十多年前發生的事情,記憶已經不是那麼清晰了,但是近些年來,也一直都有意避開辛家的事情。
“你以爲我在十九年前離婚是因爲什麼,就是因爲查出來親子鑑定,曼曼……不是辛振遠的女兒,”杜靜心的手指指關節泛白,明顯是用了力氣,“而當年,也就只有……”
她住了嘴,嗓音些許哽咽,肩膀有些聳動,明顯已經說不下去了。
薛志成有些混沌的眼眸之中全都是愕然,他爲杜靜心抽出紙巾的手有些發抖,動了動脣,卻最終沒有將那個從未想過的猜測給說出來。
而就在不遠處,在一株蓬勃翠綠生長的滴水觀音的觀景盆栽後面,一抹向上嫋嫋升騰的白色霧氣逐漸擴散。
男人修長的手指,端着一杯紅茶,擱在脣邊淺淺的啜了一口,輕輕放下。
薛淼臉上波瀾不驚,沒有一絲動容,一雙原本溫潤如玉的眼眸,變得好像是黑夜裡的深海,寂靜,幽遠,深邃。
就當服務生小姐想要向前詢問他是否需要添茶水的時候,他卻直接起身,徑直走向了茶室的玻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