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不知道從那裡掉出來的黃金小箱子的時候,迪亞戈知道了這個巫妖爲什麼沒有逃走了——這對於一個法師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一個傳送術或者是一個傳送卷軸,都可以輕鬆做到這一點——他是回來取自己的命匣的。
對於巫妖來說,命匣幾乎就是他的命根子。在死靈法師轉化爲巫妖的儀式上,他的肢體的某一部分會被截取下來,裝入某個容器之中保存起來,容器上會刻錄三個符文法陣——靈魂道標,靈魂迴歸,*重塑。這個容器就是巫妖的命匣,一般來說,只要命匣不被毀滅,即使死掉,幾天之後,巫妖也會在存放命匣的地方復活。
一般來說,命匣上不會有任何的法術陷阱,因爲這些魔法很容易與恆定在上面的重生法陣相沖突,於是幾個人開始放心大膽的炮製這個小箱子。
在費了一番力氣之後,箱子被打開了,裡面是一顆仍在跳動着的心臟。這顆心臟非常的新鮮,看上去和剛被挖取下來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幾個人驚訝的看着這個血淋淋的器官呆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薩繆爾修士提起了手中的重劍。
“我來。”他低聲說道。迪亞戈把死亡凝視遞了過去,光鑄鐵刺刀顯然很適合幹這種事兒。至於他自己,說實話,迪亞戈現在感覺不到體內還殘存任何聖光之力,彷彿那力量從不曾在他體內存在過一般。他甚至一度懷疑聖光已經遠離了他,但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聖騎士沒有推辭,他接過火槍。然後緊握着槍柄向下扎去。
迪亞戈看到那顆心臟猛的收縮了一下——以遠快於剛纔的跳動頻率——彷彿在躲避即將來臨的毀滅。然而這一點抵抗對於薩繆爾修士來說,和沒有也差不多,鋒利的刺刀輕而易舉的刺穿了這顆人類器官,把它和下面的箱底釘在一起。
彷彿會死感覺到了這顆心臟裡躲藏着的邪惡靈魂,劇烈的聖光從刺刀上面噴發出來,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聖騎士剛剛灌注進來的。
被刺中的心臟劇烈的扭動着,就像一條蛇被刺中七寸的短尾蛇。污穢的血液從各個心室裡噴射出來,發出吱吱的聲響。然而聖光變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熾熱,幾秒鐘之後,這團肉塊嘭的一聲燃燒了起來。迪亞戈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淒厲的哀嚎聲,然而當他眨了眨眼睛。再度凝神傾聽時,卻又發現什麼都聽不到了。
幾分鐘之後,火焰漸漸熄滅了,箱子裡只剩下了殘留的炭渣和灰沫。修士一隻腳踩住箱子,把刺刀從上面拔了出來,刀刃依然閃亮如新,污穢的血肉沒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
“我們得走了。”他把火槍遞還給獵人,疲憊的說道。連番的激烈戰鬥對於他的年紀來說,已經是接近極限的負擔了。
他們沿着隧道往地面返回。但返回用掉的時間遠超來時。那場大爆炸雖然沒有引起隧道的大規模坍塌,但這一路行來,仍然不時可見掉落的碎石和土堆。有的地方,他們甚至要匍匐前行,才能從幾乎要堵死的隧道中通過。
所以當一個小時之後,一行人疲倦欲死的從墓穴中爬出來時,迪亞戈感覺自己簡直是如獲新生,那種重見天日的感覺簡直令人熱淚盈眶。暮色森林的陰沉晦暗看起來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了。
大部分士兵被瑞尼爾派往小鎮執行最後的清理工作,但他仍然帶了一小隊士兵在墓穴口守候着。迪亞戈他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們如臨大敵的面孔。
當看到一行人的迴歸時,難以抑制的歡呼從他們當中爆發了出來。瑞尼爾更是撲上來,挨個的和他們擁抱着。
“你們能想象的到,我在外面等的是多麼的煎熬嗎?”他抱着每個人的後背,用力拍打着,事實上,在迪亞戈他們下去沒多久,他就後悔自己沒有跟着一起進洞了。
返回小鎮的一路上,他們得到了熱烈的歡迎,每一個看到他們的士兵心裡都明白,他們已經取得了這次戰役的最終勝利,烏鴉嶺,現在是安全的了。
回到小鎮,熱情的士兵們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三把躺椅,讓幾個人躺在上面。連番大戰之後,沒有什麼比一場充分的休憩更令人感到愜意與舒適了。瑪斯雷甚至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心情放鬆下來的瑞尼爾則開始忙碌起來,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他得安排人手清點戰利品,統計傷亡情況,有多少間房屋還能使用;而且還得安排信使與夜色鎮取得聯繫,從那裡購買一些補給品,雖然相隔幾天的路程,但那裡已經是距離這裡最近的一個人類聚居地了。除此之外,這片土地還必須得到徹底的淨化,所有的屍骨都必須火化,所有的墓穴都要填平。否則,過不了多久,這個地方還會吸引想有想法的巫妖,想方設法把這裡奪取爲自己的巢穴——那簡直是一定的。
短時間內,烏鴉嶺不會有任何的農業收成,因爲這片被詛咒的土地要想得到淨化還需要很多工作,至少在這一季是不可能的了。這片潮溼、污穢、散發着腐臭的土地不適合種植任何作物,即使勉強種出作物來,也會像鎮子周圍的那些扭曲而瘤結的大樹一樣,受到污染和詛咒。這種糧食是不能食用的。
但他們也並不是沒有一丁點收穫,因爲有些東西,除了死靈法師們,其他地方是根本無法弄到的。倒不是說有多大的技術難度,而是製造這些東西太過挑戰人類的道德底線了,光聽聽名字你就能知道得到它們的過程是如何的殘酷。比如暗影之皮(實際上是從活人身上剝下來的皮膚),比如亡靈腐液,比如死靈精華,再比如黑暗符文,這些物品上面幾乎每一件都凝聚着生者的痛苦與死者的詛咒,哦,忘了提一下,聖光教會是完全禁止此類物資在市面上流通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特殊的骨頭也很值錢,這些被魔能長期侵染而產生變異的白骨是非常稀缺的鍊金材料,在暴風城可以賣出高價。那些死靈法師使用的骨杖就大多是用這種骨頭製作成的,對於釋放黑暗法術有着極大的提升。
他們回到鎮上休息了一會,直到天色漸暗,夜幕將臨。
由於濃重的死亡氣息,這個鎮子還不能居住,必須經過清潔和淨化之後才行。於是所有人開始往營地的方向返回。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接近傍晚,但興致很高的士兵們無所畏懼,詛咒教派都已經被打敗了,這個地區還有什麼令他們感到恐懼的呢?
他們唱着歌,穿過小鎮,在傍晚的霧靄中前行,一直到那座營地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當中。
在看到營地的第一眼,迪亞戈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因爲他沒有從哨塔上看到任何哨兵,也沒看到營地的大門口有人值守。而且,這個時候,營地內至少應該由炊煙升起的,要知道,早在幾個小時之前,在派人護送傷兵回營地的時候,瑞尼爾就已經通知了伙伕開始準備晚餐了——“讓他們準備的豐盛一些,我們今晚要用狂歡來慶祝勝利!”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迪亞戈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要知道,牧師女孩是留在營地內治療傷兵來的!
獵豹之靈在剎那間被激活了,他一路狂奔的向營地內奔去。當他衝進營地大門的那一刻,營地內的慘狀彷彿一瓢涼水兜頭澆下,把他澆了個透心涼。
營地內到處都是屍體,一些是被魔法殺死的,另一些則被利爪撕的四分五裂,有一些甚至都已經被掏空了內臟,鮮血在地上汩汩流淌這,幾乎浸透了這裡的每一寸泥土。
在傷兵帳篷的旁邊,牧師女孩冷冰冰的躺在潮溼的泥地上,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插在她的胸口。
就在這時,夕陽終於完全墜入了地平線之下,天色,徹底的黯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