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潮溼的涼風拂舞着衆人的衣衫,江心處亮起船燈,三亮三滅,**回過頭來,對杜峰說道:“我們的船來了,杜兄弟要不要一起走?”
杜峰搖頭,嘴角邊現出落寞的笑容,“我暫時還不會走!”那麼多年了,都沒有回來過,是應該去給父母上支香了,是應該多陪陪他們了。
飛機走了過來,“張哥,我們就這麼走了?”
**楞了一下,回頭看着飛機,飛機低聲解釋道:“周啓光說過的,他死了,安哥的另外一個朋友蘇蘭,也會死的?”
**皺起了眉頭:“那也顧不上了,我們不能留在這裡,今晚必須得離開!”
飛機舔了舔嘴脣,說道:“那個蘇蘭救過安哥的命,要是她真出事了,安哥得怨我們一輩子!”
**看了一眼伏在阿牛背上的安平,若有所思,然後擡起頭來看着杜峰,“杜兄弟,能幫個忙嗎?”
杜峰笑了,仰頭噴出一口煙霧,“什麼事情?”
“周啓光應該是買通了殺手,他的死訊傳出,那殺手就會對我們的一個朋友下手!”
“恩!”杜峰笑着,看了**一陣,“只要價錢合適,我一向願意幫別人的忙!”
**楞了一下,“你也是殺手?”
杜峰笑得有些枯澀,沒有回答,扭頭看着江面。
**想起杜峰先前神出鬼沒的身手,心裡已經確認無疑,“好,杜兄弟既然答應幫忙,就請把我們的朋友照顧好了。明天我會找人聯繫你,先付五十萬,事情辦完之後,再付五十萬!”
杜峰點頭:“恩,很合理的價錢。怎樣才能找到你的朋友?”
飛機把蘇蘭的情況大略說了一遍,他知道的不多,但對杜峰來說也已經足夠了,告訴**一個電話號碼後,他轉身上了越野車。
**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說道:“杜兄弟,這事情可馬虎不得!”
杜峰一擺手,“放心吧!”
**說道:“這樣最好,兄弟幹這一行,一定認識餘魚吧?他是我們的好朋友!”
杜峰聽出了他話裡的威脅意味,也沒介意,反而笑了起來,“他是我師兄!”
安平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了過來,甫睜開眼睛,便呼地坐起,衝出船艙,燦爛的朝陽晃得他眼前一花,待看清波光粼粼的江面後,心裡竟然迷茫起來。
一隻手搭上他肩膀,回頭一看,卻是**。
散發着刺鼻藥味的船艙裡,安平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聽着**的講述。幾個人都抽着煙,煙霧繚繞,安平覺得很刺眼,總有想流淚的感覺。
**終於說完,安平站起身來,嘶啞着嗓子說道:“到了下個碼頭,讓我下船!”
**也站了起來,“你不能回去,那邊戒嚴了,你回得去也出不來!”
安平暴躁起來:“蘇蘭會死的!”
“杜峰是高手,他護不住蘇蘭,你更護不住,說不定還得把命丟在那!”**的火氣也上來了。
“用不着你管!”安平咆哮起來。
**額頭上青筋跳動:“操,你他媽說什麼?我們是兄弟!”
安平自知失言,不敢做聲,拉開艙門就要出去,**拉住了他,眼睛通紅:“你真要回去,我就叫老黃調頭,三十多個兄弟都留在那邊了,也不在乎多上我們五個!”
安平掙脫了**的手,走到船欄邊,看着金光閃閃的江面流淚。
狹窄的船艙內,安平靜靜躺在牀上,怔怔地呆了一陣,才撥通了蘇蘭的電話,“恩,是我!”
直過了好一陣,那邊才傳來了蘇蘭帶着哽咽的嗓音:“我告訴過你,會死很多人的,我告訴過你的,你就是不聽!——你這混蛋,是你把李林害死了……”
安平默然,心裡一陣陣的疼痛,蘇蘭罵了一陣,終於停了下來,抽泣幾下,幽幽說道:“你遠遠地走吧,以後,不要再回來了,千萬不要!”
“周啓光留下了人對付你,你很危險!”
“多擔心你自己好了,我是個警察,他能把我怎麼樣?”
安平想說,我以前也是警察,那又怎麼樣?卻終於沒有說出口,只低聲說道:“還是離開一段時間的好,如果你願意,可以到越南來,在這邊,會很安全的!”
“我爲什麼要到越南去,到了那邊,又能怎麼樣?”蘇蘭說完,掛掉了電話。
安平怔怔呆住,沉默一陣,想起李林,又想起了絹子,心裡的哀傷瀰漫開來。
曾經,自己以爲能夠給絹子幸福,如今,卻連去她墳前祭拜的諾言都沒有實現;曾經,自己以爲能夠讓李林從此安寧快樂,卻……
這世間的無奈太多,自己虧欠別人的太多,而除了在這裡流些廉價的眼淚之外,卻什麼也做不到。
墓園中,蒼白的墓碑和枯黃的草皮中間,蘇蘭一身素白,站在李林墓前,她沒有去參加李林的葬禮,一個如此可愛的生命居然就這樣無聲離去,她沒辦法接受這來得太快,來得太過殘酷的事實。
墓碑的照片上,李林笑得那麼燦爛可愛,蘇蘭看着看着眼淚就下來了,手掌輕輕在照片上撫摩,“傻丫頭!”
暮色將臨,蘇蘭帶起墨鏡,轉身走開,漫天枯黃落葉旋舞,深秋了,冬天也快到了!
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蘇蘭按下接聽鍵,一個很陌生的男聲:“不要向後看,後面跟着人,手裡有槍!”
蘇蘭沒向後看,直接掛斷電話,略一調整手機位置,讓手機背面的攝像頭對準了身後,按下了攝像鍵,十多秒鐘後,才把手機從耳邊放下。
匆匆錄製的錄象有些模糊,但還是可以看見一個隱隱約約的黑衣男子身影,蘇蘭重新撥通了那的陌生電話,“你是誰?”
那男子沒有回答她,只說道:“直直向前走,不要回頭,也不要加快腳步,前面圍牆轉彎。”
蘇蘭又問了一次:“你是誰?”
那男子聽她語氣堅決,終於答道:“是安平讓我來的!”
蘇蘭沒有再說話,依言轉到了圍牆後,走得幾步,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跑動聲,越來越近,終於隨着咻的一聲輕響嘎然而止,蘇蘭聽出那是子彈的破空聲。
“好,沒事了,周啓光應該只派了一個人來,。有空給安平打個電話,也用不着他整天找我!”男人說完,掛掉了電話。
蘇蘭再撥,卻提示對方已關機,她重新走出圍牆拐彎處,探頭出去一看,前面十來米處,躺着一個黑衣男子,看不清面貌,擱在胸前的右手中握着一把手槍。
深夜,蘇蘭才從局裡回到家中,翻出安平在咖啡廳給他留的紙條,在暈黃的燈光下坐了半個小時,終於撥下了那紙條上的電話號碼。
越南,河內,還是那間酒吧,安平怔怔地坐在二樓的房間裡,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拿起話筒,他就聽到了蘇蘭的聲音。
電話說完,安平拿起一隻揹包,走出了房門,樓下的吧檯前,**還在喝酒,安平坐到了他身邊,說道:“我會離開一段時間!”
“去哪裡?”**的酒杯頓在了半空。
安平搖頭,“不知道,或者,去找餘魚吧!”
**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才說道:“去吧!記得回來!”
安平點頭,背起揹包,走出了酒吧。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