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蔚然深深看她一眼,“剛纔的電話就是醫院打來的,醫生說他快不行了。他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去見他最後一面。”
說着,他嘆息一聲,輕輕的離開房間。
他知道,這個時候,她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再做決定。有些東西,她要是想不通的話,旁人無法幫忙。
這些日子以來,他知道她很快樂,很幸福。關於蘇唯安,關於金貞媛,關於那次綁架,她什麼都沒有問。她安心地養着胎,安心的做她的季太太,沒有再提起過去的點滴,但他知道,在她的內心深處,始終埋着一個結。那個結,是關於蘇唯安的。不管他做了多少的惡事,不管他是怎樣阻擾他們兩個在一起,但他始終未曾真正傷害過她。這是不容反駁的事實。他不會逼着她忘記過去,也不會逼着她恨蘇唯安,相反,他還要感謝他,如果沒有他們的那段過去,那麼他和她,也不會相逢,如果沒有他的百般阻擾,那麼,他們也不會最終走到一起。他要感謝他們的那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情,成全瞭如今他和她的相守。
所以,他不會那麼自私,刻意隱瞞下蘇唯安自殺的消息,因爲他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生無可戀,如果不是已到絕路,那個男人,是不會走這一步的。而他這麼做的目的,無非就是爲了想見她最後一面。一個男人用生命做代價,只爲見心愛的女人最後一面,他實在沒有理由拒絕。所以,他把這個選擇權交給了她。
他在房門外的走廊上,抽了一支菸。其實自從簡清吟懷孕之後,他便再也每一碰過煙了,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想抽。
一支菸還未抽完,房間的門已被打開。簡清吟紅着眼蒼白着臉出現在門口,她堅定的道,“我要去見他。”如果她不去,她怕自己會遺憾一輩子。畢竟,他們曾相愛過。
“好。”季蔚然掐滅菸頭,去拿外套,“我送你。”
兩人下樓,季蔚然跟季夫人打了聲招呼,便出了門。
季夫人看到簡清吟眼眶紅紅的樣子,有些詫異,還來不及多問,他們已上了車。她只得叮囑一句,“開車小心點。”不知道爲何,心裡隱隱的涌上了一絲不安。
車子平穩的開出了大院,往市醫院而去。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季蔚然靜靜的開着車,簡清吟木然的坐在副駕,不停絞着衣角的雙手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安。季蔚然騰出一隻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用這種方式給她傳遞了無聲的安慰和支持。
簡清吟心下一定,深吸了一口氣,反手握住了他的,以示感激他的體諒。
季蔚然微微一笑,專心開車。
車子很快到市醫院停下。因爲事先打過電話,早有醫院領導迎上來,帶他們去蘇唯安的病房。一路暢通無阻,沒有其他的病人和醫生,想必是醫院特意安排的緣故。直到在那扇寫着重症監護室的病房門口停下,簡清吟恍惚的神思纔回復過來。
她強自鎮定了一下,伸出顫抖的手,輕輕的推開門。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牀頭儀器發出緩慢而又清晰的聲音。病房裡只有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看到他們進來,大抵明白了怎麼回事,醫生走過來,輕聲對他們道,“病人的生命特徵已經很微弱了,有什麼話你們抓緊時間說。”
季蔚然頷首,醫生便帶着護士退出了房間。
病牀上,蘇唯安靜靜的躺在那裡,全身插滿了管子,臉上戴着氧氣罩。
簡清吟怔怔的望着,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季蔚然抱了抱她,輕聲道,“我在外面等你。”
簡清吟點點頭,季蔚然走了出去,並順手帶上了房門。
簡清吟一步一步的朝那張病牀走了進去,拖着笨重的身子。
這一刻,前塵往事一一在眼前浮現,那些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也一一涌現,等到她終於挪動着身子坐到病牀前,看到那張曾經風采無雙的臉,如今變成這樣的醜陋不堪,看到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青年,如今變成這樣殘缺不全的樣子,她的淚,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唯安。”
她顫抖的叫着他的名字,彷彿得到感應一般,原本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眸子。
他的眸子依然清朗,絲毫也不像個彌留之際的病人。他微笑着看着她,聲音虛弱卻很清晰,“清吟,你來了?”
簡清吟知道,他這是迴光返照。她的淚,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是,我來了。”
“唯安,對不起。”這三個字,時隔三年之後,她終於有機會,當着他的面說出來。當年如果不是她的任性,他們怎麼會遭遇車禍?如果不是那場車禍,他又怎麼會被毀成這個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一迭連聲的說着,眼淚汪洋成河。
“別哭。清吟,別哭。”蘇唯安艱難的擡起手來,去替她拭淚,“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他艱澀的說着,眸光痛楚,“如果不是我這樣不依不饒,你或許過得比現在更好。”
“不不,不,”簡清吟搖着頭,搖得滿臉都是淚水,“我現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的心裡很難受,很難受。
“幸福就好。”蘇唯安慘然一笑,他定定的看着她,“你,恨過我嗎?恨我害你差一點就得不到幸福?”
“不,”簡清吟流着淚,“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那就好。”蘇唯安閉了閉眼,臉上的表情,輕鬆而又釋然。撐了這麼久,終於等到她來,他等的,就是她這一句原諒。他癡癡的望着她,望着她貌美如花的模樣,望着她淚流滿面的樣子,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他知道,有些事,終於可以劃個句號,有些東西,他也終於可以放下了。他覺得呼吸越來越艱難,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嘆息般幽長的聲音喃喃道:“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永遠都幸福。”
簡清吟哽咽着,重重點頭,“我答應你。”
蘇唯安微微的笑了起來。他貪婪的看着她,眼前晃過的,是她穿着冰藍色的長裙,俏立在獨木橋那頭的模樣。他艱難的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她的臉,想把她的樣子,深深的鐫刻進自己最後的記憶裡。
她洞悉他的心思,流着淚,輕輕的湊過身去。
可,他的手還未觸及她的臉,便已無力的垂落,重重的落在了牀沿。
簡清吟怔怔的,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唯安?”她輕輕的喚着他的名字,可是,蘇唯安再也不會答應她。
他永遠的閉上了眼睛。脣角含着一抹淺淺的笑。
牀頭儀器發出緊促刺耳的聲音,屏幕上的波浪成了一條直線。
簡清吟木然的坐在病牀邊,眼睛像一盞熄滅的燈。
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嘈雜的腳步聲響起。隨即,她跌入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裡,然後,她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在急急的喊着她的名字,“Jane,Jane……”
她恍惚的擡起頭,看到季蔚然那張焦灼的臉。再然後,她聽到醫生在宣佈:“病人已經死亡”,心臟頓時一陣絞痛,痛得她彎下了腰來。
“Jane,你沒事吧?Jane?”季蔚然急忙扶起她,卻看到她痛得臉冷汗都出來了。
“老公。”這一刻,簡清吟忽然靈魂歸位,她痛苦的抓着他的手,“我肚子痛。”
季蔚然大驚,忙叫醫生。
醫生過來查看了一下,當機立斷,“趕緊送婦產科,可能是要生了。”
“要,要生了?”季蔚然有些發懵,“可我太太離預產期還有二十來天呢。”
醫生解釋道,“可能是心情太過波動,引發了早產……”
“早產?”季蔚然心一沉。
迴應他話的,是簡清吟下體忽然一熱,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大量的涌出來了。“老公,我可能是,羊水破了……”
季蔚然下意識的看過去,果然,她的褲子都溼了好大一片。這一刻,他忽然沉靜下來,“別慌,是孩子要出來了。護士去找推牀了,別害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好在他們就在醫院,雖然不是之前預定的醫院,但他相信,他們的寶貝一定會平安順利的降生的。
簡清吟緊緊的抓着他的手,彷彿抓住了整個世界。
很快,她被推進產房,季蔚然一直陪着她。
幾個小時後,簡清吟順利誕下一名男嬰。
季簡小朋友雖然早產了二十天,但他很健康,出生後在暖箱裡只呆了幾天便出來了,然後幸福的躺在媽媽的懷裡喝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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