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們都以爲孩子還活着,都還在等着綁匪的電話。直到好幾天後孩子被泡得幾乎變了形的屍體被公園的人從荷花池裡打撈出來時,他們的希望才徹底被毀滅。顧夫人當場暈了過去。那之後因爲憂思過慮,日夜哭泣傷了身子,落下了病根,再也沒有懷上過孩子。
很長一段時間裡,夫妻倆都陷入了自責和愧疚當中,畢竟,當年的顧氏夫婦倆做生意的手段都很強硬,甚至有些不擇手段,所以也得罪過很多人,孩子的事,他們都以爲是遭到了別人的報復。只是後來警方調查了很久,也沒有查出幕後黑手。雖然後來保姆因爲看守疏忽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夫妻倆做生意也不再那樣咄咄逼人不留餘地,但這麼多年過去,孩子的死,依舊是他們心頭的痛。
可是這些,跟辛玉霞會有什麼關係呢?顧夫人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所以纔開始胡思亂想了?辛玉霞跟她可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人,而且她生完寶寶出院後,就沒有再聯繫了,她住的高級豪華的富人小區,而他們不過是一工薪階層,住的普通的民居,相隔好幾條街。她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懷疑起別人的女兒呢?難道就因爲她跟自己有種投緣,有種似曾相識的親近感覺?可是,辛玉霞見到她時的反應,又怎麼說?
顧夫人感覺自己掉進了一頭霧水中,千絲萬縷,都理不清其中的關係。看來,只能寄希望於她的人能調查出一些有用的消息的了。
……
一早,季夫人就來到醫院看兒子。季蔚然從重症監護室出來,轉到VIP病房已有好些天了,身體也在恢復當中。
季夫人看着兒子一口一口的吃着粥,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季蔚然喝完粥,把碗放下,淡淡的道,“媽,有心事?”
季夫人怔怔的看着他,半響,才道,“織雨走了。”
季蔚然挑一下眉,“嗯?”
季夫人道,“昨天晚上的飛機,走的時候沒告訴任何人,只給她爸媽留了張字條,說是要出去散散心,具體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她都沒說。”
季蔚然默然。
季夫人嘆了口氣,“今天早上秦政委給你爸打來電話,說是要取消婚約。你爸答應了。”
季蔚然淡淡一笑,早該取消的,不是嗎?
季夫人的神色有些傷感,“說實話,織雨是個好孩子,只可惜……”她看了看兒子的臉色,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換了個話題,“粥好喝嗎?”
季蔚然微微笑道,“趙媽的手藝還是那麼棒。”
季夫人看着他,欲言又止。
季蔚然道,“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季夫人眸光黯然,“兒子,是不是還在記恨你爸?”
季蔚然轉開目光,沒說話。他住院的這段時間,季司令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
季夫人苦笑道,“兒子,你不要怪你爸,其實你爸不是不想來看你,他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你,見了你,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可能還不知道,因爲打了你那一槍,你爸已被組織上審查了,寫了檢查,還受到了處分。你應該瞭解你爸,他這個人把面子和家族榮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軍人當了一輩子,從來都沒有受過處分,生平第一次寫檢查,還是因爲打了自己的兒子一槍。現在大院裡到處都是風言風語,說他冷血無情,連自己的兒子都下狠手,他表面上不在乎,可心裡,其實比誰都難受。兒子啊,你不要怨恨你爸,他並不想真的拿槍打你的,只是想嚇唬嚇唬你罷了,誰知道就走火了。你知道他那個人向來脾氣都暴躁,現在年紀又大了,難免一時衝動。你就不要怪他了好不好?他已經很後悔了,這些天,他雖然沒來醫院看你,可每天我回去,他都要問我你的情況,問得很詳細,有時候我說得不清楚,他還很生氣。我跟你爸做了三十年的夫妻,我很瞭解他,他那個人,向來都是一沾枕頭就睡的,可自打你住院的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失眠,有時候我半夜醒來,還看到他坐在陽臺抽菸。”
季夫人說着,已經泣不成聲了,“兒子啊,你要是不原諒你爸,他這輩子還怎麼過啊……”
季蔚然心裡鈍鈍的痛,他別過臉去,看着門口的那叢高大的綠植,久久無聲。
……
季夫人回到家裡,季司令正在給院裡的花澆水。看到她,眼皮子擡了一下,“回來了?”聲音聽上去平淡無波,但澆花的動作還是停頓了一下。
季夫人“嗯”了一聲,走到他身邊,“老季,我們談談。”
那日之後,季司令被組織上審查,工作也被暫停,還要接待一波又一波上面領導派來的調查官,季夫人忙着去醫院照顧兒子,每天早出晚歸的,兩人雖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
季司令頭也不擡,“談什麼?”
季夫人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滿,聲音略微擡高了一些,“老季。”
季司令無奈,“好吧。”他放下澆水壺,拍了拍衣角,然後揹着手進屋,“你想談什麼?”
季夫人跟着他進屋,在客廳的沙發裡坐下,“你打算永遠跟兒子這樣不見面,老死不相往來嗎?”
季司令點燃一根菸,“你覺得他希望我出現在醫院裡嗎?”
季夫人搶過他手裡的煙,摁滅在菸灰缸裡,“你沒去,你怎麼知道他不希望?他是你的兒子,父子沒有隔夜仇,有什麼不能攤開了說?”
季司令看着她,自嘲的道,“說什麼?說我是不小心槍走火的?他信嗎?”
“老季,”季夫人皺眉,“你沒解釋,怎麼就知道他不信?”
季司令哼了一聲,“我是老子,他是兒子,哪有老子跟兒子解釋的道理?”
季夫人氣得發抖,“那你就做好讓他恨你一輩子的心理準備吧。”說着,她恨恨的起身,準備朝樓上走去。父子倆都是一個臭脾氣,誰也不肯先低頭服個軟,她這個中間的和事老,容易嗎?
季司令悶着頭,半響,才道,“他今天怎麼樣了?”
季夫人冷冷道,“都打算老死不相往來了,他的死活跟你還有關係嗎?”
季司令繃着臉,“怎麼沒有關係?他是我兒子,我是他老子……”
“喲,”季夫人嘲諷一笑,“這個時候你知道他是你兒子了?開槍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他是誰兒子呢?”
季司令被她嗆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瞪着老伴兒,半響才道,“我去看他,我明天就去看他,行了吧?”
季夫人這纔回過身來,重新在他身邊的沙發裡坐下。
季司令悶悶的道,“我是怕他不歡迎我,去了給我臉子看。”
季夫人道,“那你也得受着。誰讓你開的槍?”
季司令瞬間沒詞了。打嘴仗,他永遠都不是老婆的對手。
季夫人看他被自己堵得也差不多了,才放軟了態度,嘆口氣道,“老季啊,咱都這一把年紀了,就別折騰了成嗎?你能打兒子一槍,我可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倒在我面前。這些日子,我也想清楚了,我就這一個兒子,說什麼也不能失去他。只要他幸福,只要他過得好,只要他願意,他愛娶誰就娶誰吧,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做父母的,總不能事事都替他操心,樣樣都替他拿主意。日子終歸是他自己過的,婚姻這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都三十歲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什麼是他想要的,什麼是他不需要的,他自己心裡很清楚,也知道爲自己的選擇負責。我們做父母的,干涉過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既然他想娶那個姓簡的女孩子,就讓他娶吧,我這個當媽的,只要看到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夠了。”
季司令半響無言,良久,才瞪着她,“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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