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鴻遠這一招以退爲進着實妙不可言,雖說是道歉,是恭維,然而細細一琢磨,卻是逼得徐廣益不得不出兵相助。
這本就是寧鴻遠計劃當中的一環。
作爲外交特使,寧鴻遠必須不辱使命,要知道,現在那些神劍宗前線戰士還在流血犧牲,然而,他卻不能因此而急於求成,如果他剛剛踏足這富麗堂皇的會客廳,便大談自己的將士在前線犧牲如何如何,你們紫雲城應該如何如何,同樣也是一事無成,帶回去的也只有令人失望的消息。
凡事欲速則不達,即便現在神劍宗前方將士正在流血犧牲。
以退爲進,是寧鴻遠從各種古書中學到的外交策略,而他之所以會採用這種策略,也是在用餐的事後,觀察到徐廣益身邊這幾位老英雄臉色暗沉,由此斷定他們心境不凡,原來,方纔那一羣舞女在歌舞昇平的的時候,這些老英雄眼神中流露出種種複雜的感情,傷感,悔恨,懷念,悲痛,這樣複雜的感情想必是他們感懷國家正在四分五裂,而自己卻在這裡欣賞着歌舞昇平,情不自禁地悲從心來。
這種眼神,寧鴻遠是見過不少的,例如神劍宗的四大將軍,每當年會上,他們的眼神就會流露出這種複雜的悲涼。
國破山河落照紅。
果然,聽得寧鴻遠這一番特別的道歉之後,這幾位老英雄目光驟然之間熠熠生輝,此時此刻,他們多麼希望徐廣益能夠拾起徐家的威望和名聲。
原來,這些老英雄乃是徐家的忠臣。
威望和名聲,是他徐廣益成就這一番地位的基礎,更是他賴以生存的法寶。
別看這徐廣益手段黑暗,將這紫雲城變成了男人的天堂,變成了富可敵國的一方大城,而且還使用那些攜款潛逃的國家敗類,這一切都是暗面上的事情,而明面上的事情,還是需要威望和名聲來維護,例如徐廣益憑藉自身非凡的感知系統,得以常常救助四面八方而來的難民,讓他們居有所,業有安,保護他們去開墾荒地,自食其力,這難道不是仁義之舉嗎?
而這樣的仁義之舉,自然需要名聲和榮耀來完成,否則就會被人視爲故意作秀。
如果當年徐廣益爲了一己之私,不顧這些難民的安危,那麼這紫雲城的百姓怎麼可能安心納稅?他又如何富可敵國?過去面對那吳姓城主的惡意破壞,這些百姓爲何會寧願犧牲自我而保全徐廣益?因爲他們深深的明白,保住徐廣益就是保住他們的既得財富和飯碗,保住徐廣益,就是保住他們的家人的安危與幸福。
這就是明面之事,而現在寧鴻遠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將徐廣益逼到了死角,如果徐廣益回答不慎,必將在這些老英雄面前丟失顏面。
徐廣益輕輕放下酒杯,神色微微凝重起來,桌上的其他人默然不言,徐廣益不說話,這些老英雄也不敢說話,即便他們內心早已磨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就剷除這民族的敗類。
無影老賊!不除此賊,誓不罷休!
氣氛驟然之間沉默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徐廣益的身上,沈紅月,龍影,東方雪,何圓圓,他們的熱血氣概也被寧鴻遠的這一番話喚醒,也期望徐廣益能夠即刻答應派出援兵相助寧義武老前輩大破賊寇。
而曲瑜曲琴,傅成義,以及那五位義士,也是將目光聚集在徐廣益身上,也期望少主的這一次外交行動能夠立即成功,能夠剷除那猶如紅衣教教頭的無影老賊,他們早就受夠了那些紅衣教頭的壓迫,而這無影老賊正是如同那紅衣教頭的存在,他們心中如何不對其深惡痛絕?
原來,這徐廣益的家族歷史非常顯耀,徐家也曾是世家大族,雖然曾經被那先皇屠殺,但是名聲在外,而他剛來到紫霞宗的時候,追隨他的這些死將都是慕名而來,這些義士感懷徐家的義氣和榮耀冒死來投,也都爲徐家的悲劇感到痛心疾首,所以,這才誓死追隨徐廣益。
正因爲有了這些死士的追隨,這才讓徐廣益有了起事的資本,例如坐在他身邊的這幾位追隨了他二十年的死士,就是感念徐家的榮耀,在徐廣益萬般困難的時候,冒死來投的。
而徐廣益正是依靠這樣的資本起事的,否則他哪有機會建立後面的“暗月”,哪有機會成爲一宗之主呢?
衆所周知,在這樣一個亂世,一名領導者周圍的心腹,願意爲其獻出生命的心腹,永遠都是慷慨義士,這種義氣是不可能用錢換來的,歷史上不懂這個道理的人,反而將那些唯利之輩留在身邊作爲心腹的庸主,最後結局都是被心腹暗殺,甚至明殺。
這個道理,徐廣益豈能不懂?所以,他身邊的人物都是一些如同龍影這樣的高義之士,只是過於被國家民族所迫害,暫時放棄了曾經的意志而已。
暫時放棄並不代表忘記了民族尊嚴與民族未來。
隨着時間慢慢流逝,這些老英雄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到徐廣益的身上,心中更加期望徐廣益能夠不失風度,不辱徐家的意志。
“城主!”其中一位面目滄桑的老尊者,竟是面朝徐廣益立即稽首相拜,恨不得立即前往前線,替徐家挽回當年的顏面,重塑徐家的威嚴。
其餘義士緊隨着面朝徐廣益稽首相拜,他們眼眸裡充滿着義薄雲天的俠氣,這就是民族之魂。
過去,在先皇死後,由於那毒後妄想獨霸天下,故而徐廣益身邊的這些義士曾經也遭受迫害,由於內心一時的氣憤,自然不願意再輕易提及國家大事,然而這時隔多年,他們對這個民族的怨氣早已沒有多少了。
他們期待着徐廣益能夠站出來,重塑徐家的榮耀與威嚴,重塑當年殺敵報國的家族意志,而如果這個時候徐廣益還對民族之義閉口不言,甚至諱莫如深,這些義士必定是會非常失望的。
可徐廣益畢竟也是徐廣益,雖然被這年紀輕輕的寧鴻遠一步妙棋逼到了死角,但是他畢竟在這天域風生水起二十年載,微微一笑之後,反問道:“哦?少主說這一場戰爭關乎到我們國家民族的災難,這是從何說起呢?”
寧鴻遠這一下算是領教了徐廣益的睿智,簡簡單單地一句話,便將皮球給踢了回來。
“這一位城主果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究竟要考驗我多久呢?”
寧鴻遠心中相當清楚,這徐廣益是一定會出兵相助神劍宗的,這一番話是在考驗自己,並非故意刁難,如果自己回答得支支吾吾,盡失底氣,那麼徐廣益即便出兵相助,那也是派一些老弱病殘,去裝裝門面,而如果自己回答得大義炳然,彰顯氣節,徐廣益這纔會派遣精兵相助。
派遣幾千老弱病殘是軍事援助,派遣幾萬精兵干將同樣是軍事援助,這其中的差別,寧鴻遠豈能不懂?
顯然這一刻,正是自己是大談國家大義,民族氣節的時候。
寧鴻遠輕輕放下酒杯,神色自若,盡顯從容大氣,再次稽首相拜,“城主,請恕晚輩直言!現在我們在這天明大帝所建立的紫雲城盡情吃喝,逍遙自在,可曾想過我們爲什麼會有今天?如果不是當年天明大帝破除了奴隸制,我們的先祖如何能夠從那奴隸的身份解放出來?天明大帝創造出我們天域文化之後,八千年過去,我們民族爲何能夠延續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