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日,中央軍政部南京行營的喉舌《中國時報》創刊號在南京、上海、杭州、蘇州、武漢、長沙、成都、重慶等八個城市隆重發行,覆蓋面如此之大,完全得益於上海、杭州、武漢、重慶等地出版界的密切配合,得益於南京行營教育委員會主任兼《中國時報》社長林白水的艱苦努力。
首期創刊號一面世就引發強烈反響,上面刊登的中央政府關於成立南京行營的決議、南京行營各部門的組織機構、各部軍政要員的履歷、蕭益民發出的《平叛令》全文、川江浙十萬平叛大軍的調動情況、位於南京城內清涼山下的南京行營辦公區的建設等等消息,每一條要聞都引發中外各界的熱烈討論,其中,由林白水主筆的文章《盛氏家族的罪惡》,更是引起中外各界一片震動。
這篇刊登在頭版的文章,觀點鮮明,論據翔實,不但詳細披露盛氏家族投機鑽營、賣國求榮的發家史,列舉盛宣懷一生中一個個欺上瞞下損公肥私的賣國行爲,重點陳述了漢冶萍公司從建立到權益出賣諸多內幕,揭露招商局的建立到衰落的全過程,其中,一個個被冠以“民族企業”和“洋務典範”的紗廠、銀行、礦山、輪船公司從興盛到衰落真正原因,以及這些用國有鉅額資金創辦的公司最後如何落到盛氏家族口袋裡的血腥與罪惡,第一次呈現在世人面前。
林白水鋒利的筆尖,撕開了盛宣懷的層層畫皮,毫不留情地把這個竊取全民財富媚外崇洋的大漢奸、僞君子形象呈現在世人面前,人們終於看清了每遇自然災害就挺身而出沽名釣譽最後慷國家和他人之慨、死後卻耗費三十餘萬巨資舉辦葬禮的盛宣懷的真實嘴臉!看清了所謂熱衷教育卻只爲自己培養走狗的盛氏家族的醜惡形象!
一部充滿血腥與罪惡的發家史,在無比詳實的證據證詞和林白水犀利的筆鋒下,無所遁形!
文章最後特別公告:“中央軍政部南京行營司法委員會和正在組建南京行營特別法庭,即日起將對盛氏家族名下所有企業、財產展開全面調查,調查過程、查抄的贓款贓物,直到最後的公訴與判決,都將以公正公開的原則連續予以報道,自即日起,特別調查組和特別法庭將接受所有涉及盛氏家族的民事和刑事訴訟!”
《中國時報》創刊號引發滔天巨浪的當日下午,淞滬護軍使盧永祥宣佈“查封上海招商局和盛氏家族名下所有銀行和企業”,浙江、江蘇、湖南、湖北、四川、雲南、貴州、陝西、河南、山東、直隸等十二省政府先後宣佈:“查封中國招商銀行本省分行,查抄盛氏家族設立於本省的所有分支機構及隱藏財產!”
轉眼之間,盛氏家族覆蓋全國的鉅額財富被瓜分一空,全國各地報紙在利益和大勢所趨之下,先後掀起聲討全國最大的漢奸賣國賊的輿論熱潮,原本還想着如何說服洋人和漢奸買辦集團發起反擊、力挽狂瀾的盛氏家族,由此而聲名狼藉,一夜之間頹然坍塌。
之前對蕭益民勢力不屑一顧、拒不合作的大批漢奸買辦,由此被嚇得魂飛魄散,數以百計的豪門財閥,一面派出密使趕赴南京,一面收拾包袱、清理財產,隨時做好出洋避難的準備,大量聲名顯赫、極具政治背景的洋人涌向南京,盛氏家族主要成員則捲起所有能夠攜帶的財富和古董字畫,倉惶逃進上海租界避難,數名主要家族成員連夜帶着幼小的富三代乘坐日輪逃往日本。
幾乎在同一時間,佔據南昌城的江西督軍陳光遠也將中國招商銀行南昌分行抄了個底朝天,笑納了一百八十萬元的現大洋和價值五百餘萬的有價證劵。
只有攻下了瑞昌、德安、永修三城,匆匆趕到南昌匯合的李純和倪嗣沖意識到巨大的危機即將來臨,兩人沒有半點兒分贓的心思,一進門就把剛剛賺了個盆滿鉢滿興高采烈的陳光遠拉進督府作戰室。
素有名將之稱的李純接過參謀官遞上的指揮棒,嚴厲地掃視圍成一圈的二十餘名將校,棒頭重重敲在贛東北方向:
“諸位恐怕還不知道,楊善德親率浙軍第四、第五師開到衢州,不日將兵分兩路入贛,堵住浙贛通道;南面,川軍王瓚緒的兩個師已經幫助潰逃的歐陽武重整贛軍,兩部相加足足五萬餘衆;西面,譚延闓麾下的湘軍第三師、程潛麾下的第四師齊頭東進,恐怕此刻已經攻佔了萍鄉和宜春,我軍各部已處於三面包圍之中。”
衆將校原以爲江西的一切都在北京的徐大帥和馮大帥掌控之中,因此誰都沒有後顧之憂,兼之連日來高歌猛進攻無不克,所到之處大肆搶掠,每攻佔一城一鎮就縱兵劫掠、強姦殺戮,哪裡知道形勢已經急轉直下,自己已經處在四省聯軍的包圍之中。
“怎麼會這樣?”
“有徐帥和馮帥坐鎮中樞,難道龜縮南京的小茶壺還敢掀翻天不成?”
……
“閉嘴!”
陳光遠喝住麾下大喊大叫的將校,上前兩步,顫顫巍巍地來到李純面前:“形勢真的嚴峻到如此地步?”
李純扔掉指揮棒,沉着臉,微微點了點頭:
“恐怕比我們所知道的更嚴重,之前誰能想到,段芝泉竟然能夠一夜翻盤,轉眼間再次與蕭一鳴構成南北聯合之勢?原本浙江的楊善德、福建的李厚基都已答應馮帥共同舉事,只等我們控制好江西就合圍南京,可如今……李厚基還好一點,蹲在福建四處觀望,兩不得罪,但是楊善德看來是徹底投靠了蕭一鳴,否則怎麼會親率兩個師入贛與我們爲敵?真可謂瞬息萬變啊!”
陳光遠和身後將校已經目瞪口呆,一旁的安徽督軍倪嗣沖也是連連哀嘆,之前倪嗣沖就不願意率領麾下精銳離開安徽,可禁不住馮國璋的密令和李純的催促,只好將合肥交給副將王廷楨鎮守,而王廷楨的第十七師則留守徐州,如今形勢急轉直下,整個安徽和淮北完全空虛了。
倪嗣沖最擔心的不是安慶和合肥,而是北面的戰略要地徐州,自從吳佩孚挺近河南卻被趙倜拒之於鄭州以南之後,倪嗣沖始終對進不了鄭州卻佔領了許昌和歸德(商丘)一線的吳佩孚很不放心,在倪嗣沖心裡,他寧願相信自己的判斷,也不敢相信馮國璋和徐世昌的約束力,這個時候如果吳佩孚這頭猛虎突然掉頭南下,徐州定然不保,倪嗣沖的老巢安徽也就沒了。
李純看到倪嗣沖的臉色急劇變幻,隨即明白倪嗣沖心中所想,但事到如今,不但倪嗣沖的安徽危若懸卵,就連自己這幫人的出路甚至性命都難以保證,還能如何給予倪嗣沖開解安慰?要怨只能怨北京的馮帥和徐大帥,怨自己的命不好,除此之外只能面對現實。
倪嗣沖的目光轉到大幅地圖上,良久,終於發出一聲哀嘆:“這個小茶壺,毒啊!我們都小看他的手段了,我敢說段芝泉也沒有此人的心狠手辣,看看這幅架勢,他是要對我們趕盡殺絕啊!”
“湖口急報——”
一聲急切的高呼打斷了所有人的沉思,只見陳光遠的副官匆匆而至,臉色蒼白厚脣顫抖,來不及擦掉滿臉的汗水就匆匆稟報:
“海軍兩艘驅逐艦和川軍四艘炮艇借迷霧突然出現,猛烈轟擊我湖口要塞,我軍守備團傷亡慘重,不得不放棄要塞,撤往九江……”
“什麼?你再說一遍?”陳光遠驚怒之下,一把揪住副官的衣襟。
李純連忙上前拉開陳光遠,凝視副官,沉聲吩咐:“繼續說!”
“是……”
副官顧不上整理凌亂的儀容儀表:“六艘軍艦炮艇轟擊完畢,三十餘艘招商局的客貨輪編隊駛入湖口,據前方傳來的急報,三十餘艘船上全是川軍官兵,粗粗估算至少不低於兩個師!”
滿堂一片驚呼,李純急切之下大聲詢問“日本人的軍艦呢”,話音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日本軍艦賣完武器彈藥、運送李純等部到九江之後,在蕭益民集團和歐美各國的強大壓力下,就以保護漢口和長江沿岸僑民爲藉口,堂而皇之毫不臉紅地宣佈退出中國的內鬥!
李純快速改口:“探清船上的川軍番號沒有?”
“沒有,船隊只豎有川軍的飛豹軍旗和五色旗,沒有川軍各部的具體旗號,而且川軍都在船上距離很遠,根本無法探究,但是基本能夠確認川軍的人數。”副官匆匆回答。
倪嗣沖失神之下,無比悲觀:“完了,完了!一旦德安和九江一線失守,我們連退路都沒了……”
李純見狀,當機立斷,大吼一聲“肅靜”,緊接着拉上一臉沮喪的倪嗣沖和手足無措的陳光遠:
“你們看,東面我們肯定是過不去了,如果我預測不錯的話,南面一線形勢更爲嚴峻,王瓚緒和歐陽武的四個師一定是正在向南昌高速逼來,以我們現在的士氣和裝備,根本擋不住配備了數十門火炮和百餘門迫擊炮的王瓚緒兩個師,要是歐陽武的三個師再從兩翼強攻的話,就算我們出動三個師都頂不住。”
“贛西方向也走不了,湘軍的兩個師肯定已經擺下了陣勢。”陳光遠已經恢復過來,指着地圖上的萍鄉至宜春一線大聲說道。
李純點點頭:“如今我們已遭四面合圍,固守南昌無疑是自尋死路,只有果斷放棄南昌,集中全軍力量,迅速開赴德安,擺出決戰之勢,迫使正在攻佔九江和德安的川軍倉促應戰,而我們的主力部隊則在到達德安之後,毫不停留立即掉頭向西,以最快速度經瑞昌、陽新趕赴黃石,通過北京的馮帥和徐大帥,逼迫湖北督軍石星川讓路,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我們的安全和實力,只有到達兵力空虛的黃石,馬不停蹄渡過長江,我們才能獲得一條生路,到時候無論向北向東,應該都沒有問題,都能獲得安徽方向的策應與支援。”
“如今只能如此了。”倪嗣沖隨聲附和,安徽是他的老巢,那裡還有三個師的地方軍仍然聽從他的調遣,只要行動迅速,蕭益民的聯軍肯定來不及進攻安徽,倪嗣沖仍有重整河山的機會。
江西督軍陳光遠在李純和倪嗣沖的逼視下,只能咬着牙關重重點頭,很快下達了一個震驚全國的命令:洗劫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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