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睜着圓碌碌的眼珠子望着她。
他衝着她一勾脣,用那淡淡的如談家常的語氣對着她問道:“你今天去找工作了?”
那個阿季與阿信這麼快就跟他報告,穆千玥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回了他一句:“你那不是明知故問嗎?”
“怎麼突然想出去找工作呢?”他繼續問道,依舊是那淡淡的風雲不驚的口吻。
自己不是突然想出去找工作,而是她根本不曾打算過不工作,她以爲這個男人懂她的靦。
穆千玥將臉再度埋進被褥之內,從被褥內傳出她悶悶的聲音:“我不想做蛀米蟲。”
李文瀚望着她,良久,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他溫熱的手掌撫上了她的腦袋:“千玥,你的性格並不適合在外頭打工,好好的呆在家裡,做個少奶奶不是很好嗎?”
她一聽他這話,身子不由得一僵,隨即,她手一揚,將他那搭在她後腦袋的手拂了開來,下一刻,她那還趴着的身子霍地坐了起來,臉上氣鼓鼓地望着他,說道揍:
“誰說我不適合出去打工的,再說了,我也不是當少奶奶的命,倒是你---”她望着他,張了張嘴巴,到嘴邊的話卻硬是吞了下去。
“我怎麼了?”男人等着她說下去。
她眼眶一熱,爲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她不由得暗自咬了咬下脣,別開了臉。
“千玥?”李文瀚明顯看出她的不對勁,扳過她的臉,逼着她面對自己,他凝視着她的臉孔:“你有心事,告訴我,好嗎?”
他那低沉的聲線,他那柔情似水的眼神讓她好不容易設下的心防再次決堤,她哽咽了一下,語氣幽幽地指責道:“你爲什麼要將家裡的東西都清空了?難道那個家對你一點意義也沒有嗎?你不知道,當我看到那空蕩蕩的四面牆時,心裡有多難受。”
聞言,李文瀚頓時明瞭,敢情這小妮子今日是回御苑華庭,可爲什麼阿季沒有向自己報告過這事?
眼看跟前這小妮子那腦袋瓜子又開始鑽牛角尖,他不由得搖了搖頭,嘴角掛着的依舊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伸手抹了一下她眼角的淚花:“傻瓜,那個家是我一手置辦起來的,對我怎麼會沒有意義呢?”
“那你爲什麼這麼着急着將它清空?難道你是想將它賣掉?”她的語氣有幾分氣急敗壞。
“唉---”李文瀚嘆息了一聲,說道:“難道你忘記了,是你那天沒關水龍頭,弄得家裡到處都是水,那些傢俱在水裡泡浸了一整夜,還能再用嗎?我想着你以後也會住到這裡來,所以就索性讓他們將東西都清掉。”
穆千玥這纔想起的確是那麼一回事,可是因爲被水泡了一夜就將全部傢俱扔掉了,肯定又是這個男人那可惡的潔癖症惹的禍,實在是太---太---
“誰說傢俱泡過水就不能用了的?”她有氣惱地盯着他,繼續責問道。
男人回她一個眼神,意思是說,本來就是不能用嘛。
“李文瀚---你這個二世祖---”她憤然拉起一旁的被褥,一把將他裹住,緊接着是一陣的拳頭相向。
御豐集團的李家是有家暴的,雖然那施暴者是那看上去身子單薄、弱不禁風的李大夫人---
李文瀚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發泄着,好半晌,他一展臂,情勢突然急轉直下,他身上和被褥蓋住了她的單薄的身子,將她連人帶被抱在懷中。
她掙扎了一下,見掙不開來,終於在他的懷中安靜了下來。
李文瀚凝視着她精緻的臉孔,深邃的雙眸閃了閃,隨即,他對着她用那極好聽的低沉聲線說道:“千玥,你若不喜歡,我再讓他們置辦一些傢俱吧。”
聞言,她眼眶不由得一熱---
重新置辦一批傢俱?然而即使再去置辦與先前一模一樣的傢俱,可意義有多大?她和他還能回到以前那樣的日子嗎?
想到這,她心中不由得一陣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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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小姐,你不太符合我們的要求,這些,請你拿回去吧。”
望着被面試官退回來的簡歷,穆千玥不由得一陣失落,她將那疊包含所有畢業證書的資料拿起來,抱在懷中,衝着面試官欠了欠身:“對不起,打擾了。”
說罷,也沒等對方迴應,她就抱着資料悻悻地走出了人家的辦公室。
這已經是第四家了,現在找工作真的有這麼難嗎?
剛走出去,就看見那如兩個門神一般,杵在離門口不到五米開外的兩個高大男人,連續四場面試,這兩人都跟着自己由城北跑到城西,再跑到江南地帶,然而面試了四家,她已經一再將資薪的要求降低了,但人家還是沒要她。
穆千玥知道自己的學歷是最大的阻礙,現在這個社會,隨手一抓都是本科畢業生,就連碩士、博士生都已經多不勝數了,自己之普通大專畢業生,要在鄉下那些地方找工作還容易些,到了這個大城北,要找一份稱心如意的,還真不容易。
不過,即便如此,她也不氣妥,她相信自己肯定能找到的,只是自己無論去到哪裡,都讓這兩人天南地北的跟着,她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的。
緊緊地抱住懷中那疊資料,穆千玥大步走上前,對着站在那裡的等候着自己的兩個大男人截了當地問道:“阿季,阿信,你們真的要這樣跟下去嗎?”
兩個大男人望着她,依舊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就是不回答。
那意思很明顯,就是他們絕對絕對會一直跟到底。
“唉---”穆千玥不由得長長嘆息一聲,一張俏臉滿滿是沮喪。
“走吧---”她聲間幽幽地說着,說罷,耷拉着腦袋,抱着那疊資料垂頭喪氣地越過兩人,往電梯口走去----
走出大馬路,見她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阿季趕緊上前攔着她,勸說道:“夫人,我們的車在那裡候着呢,請您上車吧。”
這一整天下來,這女人去面試不是靠11路車(指兩條腿)就是坐地鐵和搭公交,無論她乘搭哪種交通工具,他和阿信兩人也都亦步亦趨地跟隨着。
可是眼看着她足下蹬着那一雙又高雙細的高跟鞋,東奔西走的,他們兩個跟在後頭的大男人都替她感到辛苦,到了最後,都看到她會不經意地彎下身子揉揉腿,走路的姿態也有些怪異,看上去很累的模樣,所以他和阿信兩人就自作主張地打電-話讓司機將車開到這裡來。
穆千玥扭頭望着停在不遠處的那輛熟悉的銀色奔馳,以及站在車旁的司機,再垂眸看了一眼腳下的一雙細細的高跟鞋,穿着它走了一整天,她只覺得這雙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沒想到這兩個男人這麼細心,她沒有拒絕他們的好意,對着他們道了聲謝後,就轉過身往那輛轎車走了過去---遠遠的,司機就畢恭畢敬地給她拉開了車門。
車身筆直往位於千潭畔的李家大宅駛去----
下了車,穆千玥覺得腳掌跟被生生斷開了兩邊似的,每走一步都極痛苦,她皺着眉一步步吃力地往屋內走去,遠遠的,阿梅從大屋走出來,看見是她,沒有招呼,佯裝沒有看見,想要越過她往花園走去。
誰知站在穆千玥身後的阿信卻出喊道:“阿梅,幫夫人將手提袋拿進去吧。”
阿梅雖不情願,但她知道阿信是瀚少身邊的人,只得不情不願地走過來,衝着穆千玥伸出手來:“夫人,來,包給我吧。”
將那沉重的手提袋交給了阿梅,肩膀少了那沉重的負累,穆千玥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此時此刻,她只覺得屋內那張大大的席夢思牀褥正是衝着自己招手,她不由得加快了足下的步履。
可她剛走進屋,就被屋內的人喚住了:“千玥,這一整天的都沒見到你,你去哪裡了?”
穆千玥一扭頭,見李娉心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向自己望了過來,她衝着她笑了笑:“大姐,我出去辦點事。”
李娉心離開沙發向她走了過來,站在她的上下打量着她。
她皺眉的模樣跟李文瀚有幾份神似,一見她那表情,穆千玥心中就有不好的預感,果然,但見李娉心打量完她之後,不由得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已經給你置辦了不少衣服了嗎?你怎麼還穿這身出去?”
“我---我出去辦點事,穿這身方便一些。”
“不行,這身不合時宜。”李娉心顯得有幾分嚴厲地說道:“千玥,你要知道,這記者會招待會都開了,現在你的任何一舉一動都代表了我們李家,知道嗎?以後無論在家裡還是外面,你得注重自己的身份,要穿適當的衣着。這一身,穿出去太***份了。”
聞言,穆千玥不由得面有難色,不是她不想穿那些衣服,但她是去應聘一個小職業,怎麼可以穿着一身價值不菲的名牌去,太不適合了吧。
見她沒回應自己,李娉心不由得有些強勢地說道:“就這樣吧,你那些舊衣服,改天我讓阿梅給你全收拾了。”
啊?不會吧?
穆千玥趕緊衝着她擺手:“不,不用了,大姐,以後我會注意的,那些衣服就不用麻煩阿梅了,我自己會處理的。”
見她這樣說,李娉心這才點了點頭:“看你很累的模樣,先上去休息吧,一會吃飯了,我再讓人叫你。”
聽了她這話,穆千玥有大鬆一口氣的感覺,衝着她道了聲謝,忍住腳掌傳來的不適,硬是以平日裡端莊的步伐一步步往樓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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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精明強幹、成熟穩重又身份不菲的男人,那就是媒體對於御豐集團董事長李文瀚的評價。
這個對於外人對來說難得一見的能力與外貌兼具的男人,對於集團內部的女職員來說,卓爾不羣的他同樣是幾近天神一般的存在。
董事長身邊的職位是多少女職員打破頭想擠進去的地方,因此,董事長秘書室的那幾名美人兒,可是算是整個集團的幸運兒了。
集團內部雖然配備有專業的清潔團隊,可是由於董事長本尊有着嚴重的潔癖,因此董事長辦公室內的衛生多數都是秘書室的這幾名他人眼中極其幸運的美女秘書親手料理的。
今日杜秘書照常將董事長平日用的茶具拿出去清洗,仔仔細細地清潔了一番,將東西放進消毒碗櫃之後,她拿着抹布在董事長辦公室裡裡仔仔細細打掃着,當她擦到董事長那張大大的辦公桌之時,不經意地瞥見牆壁上的一角,杜秘書不由得一臉愕然,她以爲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再睜開,眼前那景象依舊沒有變化。
她加快手上的東西,匆匆將桌面整理乾淨之後,就急急腳地走了出去,見三人當中資格最老的蔡秘書正在整理着資料,她不由得走了過去,一臉不相信地喚了她一聲:“蔡姐,你有沒有看見董事長辦公室裡頭掛着的那幅畫。”
“那幅畫怎麼了?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蔡秘書見她這一驚一乍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杜秘書不答反問道:“那牆上原本掛着那幅畫不是我們董事長特地用高價從巴黎拍買回來的嗎?”
“是啊,董事長很喜歡的。究竟怎麼了?”蔡秘書越聽越是一頭霧水。
“那幅畫被換下來了。”
“什麼?不會吧,董事長那麼喜歡那幅畫。”
“真的,不信你自己進去看看吧。”
蔡秘書將信將疑地走進辦公室內,這一看,她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但見原本高高在上地掛在牆壁上的那幅名畫此刻正委屈地被放在牆角,而那原本屬於它的位置上,卻赫然掛着一幅不明所以的東西。
要說一幅畫被替換下來也不奇怪,畢竟人是有審美疲勞的,然而此刻替換那幅名畫的位置的並不是如蔡秘書想像的是一幅什麼鉅作,而是一幅怎麼看都怎麼彆扭的十字繡。
“怎麼會這樣?”蔡秘書一臉不相信地仰頭望着那副十字繡。
“那會不會也是什麼名師出品的大作?只是我們眼拙,看不懂而已---”這也怪不得杜秘書這麼想,要知道,有許多世界名畫,平常人是看不出它的特別之處的,然而它卻價值連城。
蔡秘書忍不住搬了張凳子過來,站在凳子之上細細地研究起來---可是怎麼看,這都是一幅再普通不過的十字繡,而已那繡工還十分的粗糙。
“咦?這幅十字繡我見過。”身後突然響起一把聲音。
兩人齊刷刷回頭,但見另一名秘書小樸站在那裡仰着頭顱打量着蔡姐頭頂的那幅十字繡。
“你見過?是不是董事長拿進來的時候被你看見了?”杜秘書不由得問道。
“不是,這幅卡通熊的圖案在十字繡店比比皆是,很普遍的,幾乎每個店都有得賣,不信你們上網搜一搜。”小樸一臉認真地說道。
如此看來,這還真的只是一幅再普通不過的十字繡而已了,可是董事長爲什麼對它就如此的情有獨鍾?真是令人費解,要知道,她們的董事長那對於藝術品的鑑賞眼光可不是一般的挑剔的,一般的東西,輕易入不了他的法眼。
三人雖然一臉的疑惑,可是卻不敢怠慢,強壓下心中的疑惑,三人分工合作將這偌大的董事長辦公室打掃得一乾二淨,幾人剛將東西整理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見那個氣宇軒昂的男人走了進來。
三名美女秘書趕緊放下手頭上的事宜,垂手而立,直到恭候着他聖駕進了辦公室,這才又坐了下來,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幾人開始着手整理一天的事務。
過了片刻,辦公室內響起一陣腳步聲,杜秘書以爲走過來的是金特助,正欲招呼,可一擡眸,卻見走進來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她一眼就認出這是董事長的貼身保鏢,只是最近沒怎麼見到他而已,杜秘書站起來,走過去,正欲上前招呼。
卻在此時,董事長辦公室的那扇大門被推了開來,李文瀚走出來衝着她淡淡地吩咐着:“杜秘書,你進來,你進來一下,將裡面那幅油畫收到儲物室去吧。”
這麼名貴的一幅名畫,就這麼扔到不見天日的儲物室去了?杜秘書雖然一肚子的疑惑,要是她卻不敢多問,只是衝着男人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是。
李文瀚吩咐完畢,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欲回去,他一擡眸,掃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阿季,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阿季,你怎麼在這裡?”
“我---”阿季正想說明來意,卻被李文瀚打斷了:“進來再說吧。”
“是!”阿季應了一聲,目不斜視地跟着男人走了進去,那扇大門再度被合上了。
“瀚少,夫人她已經連續三日都出去找工作了。”
“我不是讓你攔住她嗎?”男人一個眼神飄了過來,他那蹙着眉的模樣帶着幾分肅穆。
對上男人責備的目光,阿季當真是想哭的心都有,別說那女人長得個頭小小的,身子看上去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可那脾氣卻是相當的倔強,她一旦執拗起來,十頭牛了拉不回來。
在李文瀚的注視之下阿季垂下頭,有些氣短地說道:“夫人她執意要出去,屬下攔不住。”說到這,阿委擡起頭來,望着眼前的男人支支吾吾地說道:
“還有一事,屬下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李文瀚不給他絲毫猶豫的機會。
“早兩日,大小姐嚴肅地指責過夫人衣着上的問題,所以這兩日夫人都是穿着她以前的衣服偷偷摸摸的出門的,昨天晚上因爲大小姐一直坐在大廳裡,所以夫人在花園裡呆到了將近晚上十一點才進屋。”
她好象因此着了涼感冒了,所以阿季覺得有必要向跟前這男人報告一下,要知道這男人已經連續兩晚沒回李宅過夜了。
李文瀚聞言,眉頭鎖得更緊:“她現在在哪裡?”
“屬下也不知道!”阿季如實答着,但見男人一個恐怖的眼睛飄過來,他趕緊加了一句:“阿信一直跟着她的。”
“瀚少,屬下覺得,夫人她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性子,若她找不到工作,她會一下找下去的,目前爲止,她已經到七家企業面試過了,大前天三家,前天兩家,昨天也有兩家---今日她也有兩個單位要去的。”
李文瀚聞言,只覺得一陣的頭痛:“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你先出去吧。”他揮了揮手,卻在阿季剛要走出門口之時,他又喚了他一聲:“阿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