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那人不由得嘖嘖稱奇:“那你做的煎餅果子怎麼這麼好吃,這煎餅果子不是天津特產嗎?”
她聽了,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其實,她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在街邊吃了一次,見實在太好吃了,就站在人家的攤前偷偷學的,只是當時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靠這煎餅果子謀生的一日---這偷師一事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不說也罷了。
很快的,又一份煎餅果子弄好了,她將她遞給站在一旁的女子,這女子一看這份竟然就是自己的,不由得說道:“我都說了不要回蔥花的。”
聞言,穆千玥愣了一下,她好象沒聽她說過不要加蔥花,她趕緊說道:“那我重新給您做一份吧!熨”
“你肯定得重新給我做。”那女子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穆千玥也不介意,她不好意思將這份人家不要的給別人,於是將它放在一邊,繼續忙碌着,就這樣,一輪忙下來,直到有空閒功夫之時,天色竟然已經全黑了,大街的廣告燈全都亮了起來,眼前又是另一番景像。
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覺得肚子墜漲漲的,趕緊在一旁的摺疊椅上坐了下來。聞到從身後快餐店散然而至的飯菜香,她頓時覺得飢腸轆轆,將方纔客人不要的那份煎餅果子拿了出來,她咬了一口嚼。
煎餅果子已經攤涼了,吃在口中味道怪怪的,幸虧裡頭那條果篦兒還是很脆口的,吃也起也不是那麼難以下嚥。
她吃了兩口,覺得少了些什麼,於是站起來,往裡頭加了一眯蔥花。她就不明白了,爲什麼會有人那麼反感蔥花的味道,這蔥花的味道那個香呀----
樑大娘剛從廚房走出來,就見方纔還忙得暈頭轉向的女人此刻一臉悠閒地坐在那張小得可憐的摺疊凳上,一口一口地咬着煎餅果子。
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女人,天天就只會吃自己做的煎餅果子,也不怕膩嗎,裡頭還放着香腸呢,難道她不知道那些東西都是用瘦肉精做的,對肚子的孩子沒有一點好處嗎?
樑大娘實在看不下去了,她不由得對着裡頭的人喊道:“阿勝媽,你去看看我們還有沒有排骨。”
“排骨嗎?有啊?”裡頭人的應道。
“給我打一份出來吧!”她吩咐道。
“好咧!”阿勝媽很快打了一份排骨飯出來,以爲是哪個客人要的呢,可出來一看,店裡空空如也,哪來的什麼客人。
阿勝媽不由得望着站在櫃檯前的樑大娘問道:“大娘,這飯是誰的呀?”
樑大娘二話不說,走過來將她手上的那盒排骨拿接了過來,大步走出去,將飯盒遞給坐在那裡穆千玥。
穆千玥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望着她說道:“大娘,這飯是---。”
樑大娘直腸子說道:“你別再吃那玩意了,吃這個吧。”
“可是,這多不好意思呀---”穆千玥沒敢伸手去接。
樑大娘翻了翻白眼,說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是客人點了又不要的,你到底吃不吃呀,不吃我就拿去倒掉啦。”
一聽她說要倒掉,這麼好的飯倒掉多浪費呀,穆千玥哪裡敢說什麼,趕緊伸手接了過來:“不,不,我吃,謝謝您,大娘。”說話間,她從口袋裡掏了一疊零錢,數了數,將十二塊錢遞給了她。
樑大娘掃了她那一疊盡是一塊錢的零錢,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就往回走,穆千玥見狀,趕緊起來追了上去:“大娘,這錢你得收着呀。”
“去、去、去--”樑大娘沒好氣地趕她:“誰稀罕你這幾個臭錢,趕緊拿着你的錢出去,讓別人看了還以爲我的飯賣不出去強迫你買呢。”
穆千玥聞言,好看的眉眼跳了跳,一臉哭笑不得地說道:“大娘,您那是什麼話,你家的排骨飯那麼香,是我自個想吃的,而且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我吃了您的飯,總不能讓您虧了本吧。”。
說完這話,她走上前,硬是將那十二塊錢放在她的櫃檯前,這才笑着走了出去。
望着那幾張皺巴巴的零鈔,樑大娘站在那裡,像生生吞了個雞蛋似的,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扭頭,只見那大肚婆坐在那裡,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那個排骨飯。
見白飯上的排骨少得可憐,樑大娘不由得白了一臉的阿勝媽一眼:“你怎麼就不多放點排骨?”
被她這平白無故地責備了一頓,在一旁看明白是怎麼回事的阿勝媽也不惱,只是嘻嘻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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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空氣灰霾嚴重,大氣無比的渾濁,活在這樣的天空之下,讓人心情都有幾分壓抑。
是夜,天空上灰濛濛的一片,別說是星星了,月亮都被灰霾擋住,讓人不見天日。
在這廉價的出租屋內,不時傳來一陣雷打似的打鼾,穆千玥躺在牀榻上,輾轉反側,肚子已經臨近九個月了,這十來天,她的肚子就跟吹皮球一般,大得有些離譜,以至於她行動一天比一天不方便,當然,賺的錢也是一天比一天少。
此刻,這沉重的肚子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仰睡也不是,側臥也不是,折騰得她深夜都無法入睡,眼看着就又要三更了,她強迫自己入睡,然而,隔壁那巨大的打鼾卻總是不停地響起---
這舊樓房就是這點不好,隔音太差了---
她腦袋嗡嗡然,眼睛無比的苦澀,卻就是睡不着,她只睜着眼睛眼碌碌地望着那有些烏黑破舊的天花板---
失眠的感覺真的很難受---可是沒有辦法,她只能熬、一直熬着---
直到天矇矇亮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得正沉之際,忽然間小腿處的一陣劇痛將她弄醒過來,她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睜開眼睛,感覺到小腿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着,幾隻腳趾竟然難看的擠在一塊,她一驚,不好,腳又要抽筋了,她想要坐起來,可是頂着這麼一個大大的肚子,一時半會,她竟然挪動不得。
她知道,腳抽筋是可大可小的事,她趕緊按照樑大娘教導的方法,努力地伸展着小腿肚的肌肉,可她越是往前伸,這一隻腳就越是抽搐得厲害。
“怎麼辦?怎麼辦?”在驚慌,她不由得哭了出來。
然而,哭又有什麼用,此時此刻沒有人能幫得了她,她只能自己靠自己,她一下一下地拍打着那抽搐的小腿,如此折騰了許久,終於----平靜了下來。
她大鬆了一口氣,喘着氣,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懷孕以來,她最害怕的就是腳抽筋了,一旦抽起筋來,一隻腿彷彿不是自己的似的,那感覺太痛苦太恐怖。
如今隨着肚子越來越大,離臨盆也越來越近,其實她內心是很害怕很彷徨的,那種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覺估計每個做媽媽都會有吧,只是其他人有人陪伴在身邊,有人開解;而她,只是自己一個人死死撐着,辛苦的時候也有自己一個人死扛住,那種滋味,那個中的苦澀只有嘗過的人方知道。
她抹了抹汗水,擡眸掃了一眼鬧鐘,不由得一驚,這不知不覺的竟然已經凌晨五點半了,她得起來準備今天做煎餅的佐料了。
想到這,她一手攙扶着旁邊的矮櫃欲要站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受方纔腳抽筋的影響,她覺得今日腹部膨脹與下墜的感覺更加強烈。
她咬緊牙關,費了不少的勁才站起來,可這一動,只感覺到大腿與胯部相連的那快骨頭很痛很痛,跟錯了位似的,痛得她幾乎走不了路。
“嗯—啊---”她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不敢過於勉強自己,只能再次坐了下來----皺着眉,她緩緩地扭頭望向窗外----
外頭的灰濛濛的一片。
看來,今日無法準時去擺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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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時,林東街上的小販基本都擠滿了大街,然而,平時總是起早貪黑,很早就過來的那個笨拙的身影卻許久都不曾出來,樑大娘不由得站在櫃前臺不停地張望。
雖然她什麼話也沒說,但阿勝媽一眼就看到她的擔憂,不由得開口說道:“大娘,要不要我給阿玥打個電-話?”
“打什麼電-話?不用打。”樑大娘嘴硬地說道,她話剛說完,就見那大腹便便的身影步履蹣跚地從那頭推着推車姍姍而至---
見她推着車走走停停,阿勝媽不由得快步走過去,幫着她將推車推了過來。一看她這臉色有些青白,阿勝媽不由得追問道:“阿玥,怎麼了,你身子不舒服嗎?臉色很不好呢。”
“沒事,可能是昨天睡不好。”穆千玥微笑着搖了搖頭。
說話間,她一轉臉,看到站在快餐店內的樑大娘,不由得衝着她一笑:“大娘,早啊。”
樑大娘沒理她,轉身就往裡走去,穆千玥不在意地笑了笑。
而這近個月來,她在快餐店門口擺攤,與樑大娘之間的交雜也越來越多了,這位樑大娘根本就不像是外人所說的那樣難相處,她雖然外表冷冰冰的,說話也時常不中聽,但爲人卻是個熱心腸,短短二十日,她老人家給了自己不少幫助。
看到那老太太,總讓穆千玥想起自己家鄉的母親。
“這老太婆,就只會擺臉色---”阿勝媽說了一句,衝着穆千玥點了點頭,也轉身走了進去。
穆千玥站在那裡,將推車底下的瓶瓶罐罐拿出來,一一擺好,一擡眸,對上了不遠處那賣雞蛋餅的姚大嬸一臉探究的目光,她不由得衝着她露出一個微笑。
姚大嬸自己的見自己窺探的目光被她逮了個正着,不由得撇了撇嘴,一臉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低頭故作忙碌地擺弄着桌上的東西。
今日不是週末,錯過了賣早餐的時間,煎餅沒有往日好賣了,穆千玥在那裡坐了良久,見沒有什麼生意,就幫着阿勝媽摘豆角,一直到了中午時分,街人的客人多了起來,生意也開始旺了。
由於她做的煎餅配料充足,味道又做得極香,所以極受歡迎,有不少客是附近步行街的商戶還會專程過來買她的煎餅。
見跟前的兩位客人站得遠遠的,一邊聊着天一邊等待着,六月天的陽光有些猛,又整天對着個煎餅爐,穆千玥做着煎餅,汗水不知不覺的就出來了,她揚手,用衣袖擦了擦汗,很快的就將一個煎餅弄好了,可煎到第二個,她就覺得有些奇怪,那鋪在煎餅爐的粉糊許久沒有變色。
她彎下身子一看,這爐竟然沒有火了,肯定是煤氣瓶沒氣了,看來---今日生意做不成了。她不免有些氣妥。
站在不遠處的客人見狀,不由得追問道:“怎麼這麼久?”
“沒煤氣了!”她說道:“不好意思,請等一等。”她有些艱辛地頂着肚子彎下腰,將推車底下的煤氣瓶拉出來,搖了搖,再打開煎餅爐的開關,一絲火苗竄了出來,她鬆了一口。
然而,沒一會功夫,火又熄了,這個煎餅尚未完成,她還想去搖那個煤氣瓶,站在跟前的客人看了看煎爐上的粉糊,一臉遲疑地說道:“這樣弄來弄去的,估計不好吃了,算了,這煎餅我不要了。”
聞言,她也不惱,只是一個勁地跟這個客人道歉。
客人冷着臉離開了,穆千玥望着這一車的食材,一陣的頭痛,現在去補充煤氣還來得及嗎?看來,今日的食材又要浪費了,正當她一籌莫展之時,沒承想,身後快餐店的樑大娘卻扛着一瓶煤氣瓶出來,二話不說,就放在了她的跟前。
“你用着這瓶煤氣吧---”
穆千玥聞言,不由得一臉呆愣:“大娘,現在煤氣那麼貴,我怎麼好意思---”
她話尚未說完就被樑大娘硬綁綁地打斷了:“別那麼多費話,你生意還做不做?”說話間,樑大娘已經彎下身來,給她接上了煤氣管。
望着這已經滿是滄桑的老人的臉孔,穆千玥喉嚨一緊,她不知道這看似強勢的老人家爲什麼對自己這麼好,她對這老人家感激的同時,不由得又敬又佩,在如今這個社會,能對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如此慷慨,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這會兒,望着這位老人,她卻一句感激的話都說不上來,彷彿這些檯面話語都太過蒼白無力了。
老人家擺弄完畢,說了她一句:
“這煤氣我只能借你用一天,你回家之前得還給我。”說完這話,老人家看也沒看她一眼,就掉頭回到快餐店繼續忙碌去了。
不知怎麼的,穆千玥的目光追隨着她的身影出神。
“老闆娘,這煎餅給我來一份不辣的---老闆娘!”
聽到呼喚聲,穆千玥回過神來,趕緊應了一聲,很快的,她又開始忙碌了起來,原本被建築物檔住的日頭露了出來,曬着她的頭頂,不多時已經讓她汗流浹背。
孕婦本來就是怕熱的,她被這烈日一烤,肚子脹墜的感覺更是強烈。讓她覺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頭昏沉沉的,她喘着氣,拿出來絲紙扇一下一下地扇動着。
這時,一個年輕的女子揹着一個大大的揹包走了過來,對着她說道:“給我來一個煎餅吧。”
“嗯,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彷彿隔着一層東西才傳進耳膜,不由得愣了一下,不過並沒有過多的時間讓她去多想,她拋開身上的不適感,開始忙碌起來。
餅煎到一半,街頭那頭傳來一陣***動,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扭頭---
“快啊—城管的來了---”只聽到這一聲尖叫,她就看到一輛城管車快速地向這頭駛過來,整個林東街頓時亂成一團。
她反應過來,正慌慌張張地收拾着東西,卻在此時,一個小販推着一輛手推車橫衝直撞的就撞了過來,她這還冒着煙的手推車被狠狠地碰了一下,推車的扶手就這樣直直地橫了過來,一下子撞到了她那皮球一般隆起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