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聽着街邊人們的竊竊私語,說的無非都是自己和夜離絕的八卦。冷然微微伏下身體,道:“我若是嫁進你府裡,是不是還要進宮?”
夜離絕答道:“自然。你是本王的王妃,名字是要入了皇室文牒的,也需要去覲見皇兄。”
入宮覲見夜帝?
冷然聞言直起身來,斂下眸子,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她正思慮着該什麼時候將華夏閣的人給召來,卻敏感的察覺到,體內因了她的威脅,許久不曾有過動靜的殘魂,陡然的情緒猛烈波動了一下。
“怎麼?”她立即傳音詢問,很少察覺殘魂這般激動了。
體內的殘魂沉默了片刻,方纔悶悶回答:“你……等你見到了夜帝,我再告訴你。”事到如今,冷然知道了太多的真相,它也不敢再對冷然有所隱瞞了,只好盡己所能的吊着冷然的胃口,明知道爲什麼,但就是不告訴她原因。
它如今也不敢仗着冷然什麼都不知道,而指使着冷然如何如何了,它現在唯一還在想着的,就是冷然能爲它報仇,爲它殺了那個人。
除此之外,它已經別無他想了。
等她見到夜帝?
冷然眸子微微眯起來,她似乎,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眼看着前面就是夜王府了,冷然有點突發奇想:“夜離絕,你說,如果這次你也是抱着我進門,京城裡會怎麼傳?”
聽見這話,跟在後面的宮炎詫異的看了自家爺一眼。
他知道自家爺在建立華夏閣之前,是和夜離絕夜王爺有過一番糾葛的;只是他沒想到,原來兩人的關係不僅如今日所見這般親密,居然還、還連肢體接觸都有過了?
等等,自家爺現在對她師傅還沒什麼好感,這又要嫁給夜離絕當王妃,萬一她真和夜離絕兩情相悅暗度陳倉珠胎暗結了可怎麼辦?
爺的師傅要是知道了……
宮炎深深感到在不久之後的將來,爺、爺她師傅、爺她即將要嫁的夜王爺,這三個人之間的愛恨糾纏,那絕對是非常難得一見的。
根本沒去管旁人是怎樣想的,冷然淡淡看着夜離絕,毫不掩飾自己對夜帝的痛恨:“你該知道我的想法,我的的確確是想要好好刺激一下你皇兄,以報答他上次派兵圍剿我之恩。”
那次圍剿,若不是有了慕楚在,她可能真的會丟了命。
而她又是個有仇必報之人,嫁給夜離絕當他的王妃,不只是想要讓華夏閣在以京城爲中心的南方發展起來,另外的原因,便是想要來刺激刺激那一直都是設法要她回到自己身邊的夜帝,最好是能在她查探到了某些事情的真相之後,再將夜帝給滅口。
甚至冷然還已經想好,倘若有朝一日她真的殺了夜帝,那麼墨龍也不會亂,畢竟還有個夜離絕這麼個正統皇室的王爺在,就算夜帝死了,也是有着夜離絕可以登基繼任墨龍大統的,她無須擔憂殺了夜帝后,可能會產生的什麼不好的後果。
她雖然不知道夜離絕對他那位皇兄,是持以着什麼樣的態度,但她可以肯定,以她所知的夜帝的性子,那是陰晴不定詭譎多疑的,一旦天機試煉結束,再過那麼一年不允許發動戰爭的時期之後,等墨龍和大炎打起來,憑着夜離絕的頭腦身手,絕對是會帶領着軍隊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而夜離絕的聲望一高,手中的兵權又重,夜帝呼應絕對會猜疑他,這兩兄弟屆時也一定會有所矛盾,等那矛盾一鬧大,估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倘若單論夜離絕和夜帝,可以說這兩兄弟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存在,要麼一方強一方弱,要麼就是隻留下一方強的,而弱的則是直接被淘汰。
所以冷然覺得,她說的要刺激夜帝的這個提議,夜離絕應該不會拒絕才是。恐怕早在當
帝派兵要捉拿她的時候,應該就已經在夜離絕的心目中留下了某些不算是好的念頭。
夜離絕不語。
只是下一瞬,他卻是翻身上馬來,頎長偉岸的身體便是坐在了冷然的身後,眉宇間仍舊是冷若冰霜,卻是已經收斂了渾身所散發出來的寒意,腳下輕踢了踢馬腹,黑馬便是小跑起來,在宮炎驚異的目光之下,朝着夜王府大門跑去。
宮炎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共乘一騎的人。
這第一次見夜王爺,也不覺得他是個舉止輕浮的男人啊,可怎麼着他家爺就那麼隨口的一提,他立即就拋開來身份,迫不及待的在衆目睽睽之下要抱着他家爺回府?
天,他家爺的師傅可該怎麼辦,師傅那麼喜歡爺的啊,醫谷和華夏閣的人誰看不出來啊。
不行,他要抽空趕緊飛鴿傳書給師傅,要讓師傅仔細着夜王爺這個情敵纔好。
宮炎有史以來第一次產生了想要給慕楚告密的想法。
胯下黑馬在奔跑着,耳邊的髮絲也隨着輕風飛揚開來,帶起女子身上不經掩飾的特有的清冷雅香。冷然側眸看了看身後的人,道:“我原以爲你是不守禮數的,誰知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半點新意都沒有。”
以前尚還在西北漠城的時候,不也正是和現在一樣,兩人先共乘一騎,等到了門口他再抱着她下馬進府麼?
夜離絕默了一默:“那你想要怎樣?”
這樣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若非冷然在他心中佔的位置不一般,當初可是連他的身都進不得,更別說還抱她了。
冷然侃侃而談:“我是想要藉着流言來刺激你皇兄的,自然能刺激到什麼地步,就怎樣去刺激了,我只求過程和結果,不求開頭。”
她說着,滿身的狂傲囂張盡數的斂起,取而代之的是極爲符合她目前長裙翩然形象的清冷淡然,眸裡也依舊是平靜,但卻不是尋常的那種死水一般的平靜,而是那種脫俗的寧靜平和,純淨得仿若是山巔初綻的雪蓮,只消看那麼一眼,就足以讓人自慚形穢。
白衣年輕女子眼波微一流轉,那鳳眸裡淡淡泛起的漣漪,也是清澈無比,彷彿能看透人最爲深處的內心。那自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體香,也是不再有着冷凝的味道,而是極爲淡然的,聞之就能讓人感到心曠神怡的暖香。
她這一瞬間的轉變太過的巨大,夜離絕感到懷裡人的不對,立即低頭看她,都是有着微微的愣忡。
這簡直就是一個真正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冷清淡雅,高貴無雙。
和以前的冷然完全的不相同——冷然雖然也冷,但卻是冷血的那種冷,而非這種清冷;冷然雖然也是淡漠的,卻是發自內心的漠然,而不是這種不問世事的淡然。
可以說,真正的冷然是那種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撼動她心潮三分的人,眼下這個瞬間就改變了氣質的冷然,卻只是爲了配合夜離絕,而不被人察覺到她真正身份的一個僞裝。
這般瞬間就變了一個人的轉變,連夜離絕都是驚歎不已。
不愧是站在了巔峰的王牌殺手,若非這人這臉還是冷然的,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別人戴了人皮面具裝扮出來的。
“王爺。”
她眸子淡而寧和,表情也是淡淡的,卻又帶着點處在了熱戀時期的女性特有的嬌羞,看得夜離絕都是捨不得移開視線:“王爺,你說我們何時成親纔好?我剛纔算了算,七日後便是個黃道吉日,不知道王爺趕不趕得及?”
冷然說這話的時候,黑馬正路過一個十字路口,人有些多,速度便放緩了下來。於是她這話就被路邊不少人都聽到了,當下都是踮着腳揚着脖子,想要看看他們夜大王爺的準王妃。
聽見了嗎?那馬上的女子說,要七日後和他們夜大王爺成親呢!看來剛剛聽到的傳言,果真不是假的!
悄眼看了看只那麼簡單的一兩句話,就已經給民衆造成了如此的轟動,初聽這樣堪稱是開放的話語,夜離絕一貫冰冷的俊臉上也是有些掛不住,微微升騰起了一點紅暈。
那紅暈襯得他白玉般的肌膚越發的晶瑩無暇,仿若是上好的美玉一般,但看起來更像是冰山化雪,融融春意之中有着三月的桃花緩緩綻放開來,幾欲惹人沉醉。
聽夜離絕不答話,冷然擡起頭來,凝視着他,眸子裡情意深深,真真是喜愛身後的男人到了極點的表現,眉目間俱是傳送着的情意:“王爺,不好麼?”
“只要你喜歡,隨時都可以。”
夜離絕終於是不負所望的回了這麼一句,同樣也是正正注視着她,眼底不是無窮無盡的雪山,而是早已化開來的水波。
他這般模樣,在冷然看來是很正常的,畢竟他們兩個關係不一般,也是彼此可以予以信任的。但看在周遭圍觀之人的眼中,那就是比天上下紅雨還要萬分難得了。
誰見過他們夜大王爺冰山融化過?
老天,看來他們的夜大王爺是真的喜歡上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子了!
哎喲喂,夜大王爺要成親了,不知道京城裡要有多少姑娘開始以淚洗面了!
不過話說回來,準王妃長得真漂亮啊,據說還是身手不錯的俠女,嗯,單看這長相這氣質,那是絕對能配得上他們王爺的!
一時間,距離夜王府不過短短十數丈的距離,就聽路邊行人從震驚之中醒來後,紛紛出聲恭賀:“王爺七日後要大婚?提前恭喜王爺了,祝王爺和王妃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祝王爺王妃白首不相離,早生貴子,以後也好兒孫滿堂,承歡膝下啊!”
民衆恭賀之聲不絕於耳,冷然也是適當的紅了臉,白皙嬌嫩的臉頰上紅暈朵朵。她喜悅而羞澀的看了眼身後的夜離絕,那一剎那的媚色豔麗得當真是讓他心頭一跳,而後就見她垂下眸子,嬌軟的身子自然而然的偎依進了他的懷抱裡。
他立時就覺得渾身都是僵硬了起來,明知道冷然是在做戲,但他還是感到承受不住。
都說溫柔鄉英雄冢,這溫香軟玉實在是讓人心癢難耐。
夜離絕僵着一張冰山臉,驅馬過了十字路口,向着百步之外的夜王府行去。
跟在後頭的宮炎見狀,當即都是忍不住連連撫額嘆息。
不要再想着以後抽空才告密了,就現在吧,趕緊的,瞧瞧這身體都貼在一起了,別以後他家爺爲了以假亂真,當着些探子的面和夜王爺來個什麼親密接觸纔好……
如此想着,他嘆口氣,覺得這當屬下的,除了要爲主子做事分憂外,連帶着還要多關照關照感情上的事兒,真是一刻都沒個消停的。
雖然他也不太懂感情這方面,可能也是有着先入爲主的想法,他覺得還是爺她師傅和爺比較相配。夜王爺太強勢,太冷,也不會像師傅那樣能屈能伸肯哄爺逗爺玩兒,爺她自己本身就是個冷冷的性子,要是再和夜王爺在一起,兩座冰山之間能擦出什麼火花?別搞得周圍人都凍死了纔好。
思及於此,宮炎下定了決心,就算以後爺她沒和她師傅在一起,也不能讓爺和夜王爺之間產生感情,畢竟以他這個局外人來看,兩個人太不適合了。
嗯,想來就算是涼兒在這裡,也會支持他這麼個明智的決定的。
宮炎打定主意,緊隨着前方的兩人而去。
身後留下一串串的大婚祝福,好不容易到了王府門前,就見自己府上的守衛也都是驚愕地張大了嘴,呆愣了半天,方纔回神行禮:“恭迎王爺回府!恭迎……準王妃來王府做客!”
聽見後面那句話,冷然柳眉彎了彎,雖是沒笑,臉上卻也透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看了看身後的夜離絕,輕聲道:“王爺,你府上的人真有趣,難爲你這樣的人能培養出這麼有趣的手下,王爺真是辛苦了。”說着,眼裡適時的表現出些許的心疼之色。
夜離絕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淡淡應了一聲,便是抱着她下馬來,高調的進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