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焚香,更衣,梳妝。
一股清淡寧和的曖暖雅香,一襲奢華貴重的金紅鳳袍,一個國色天香的絕色妝容。
緩步行走間,腰間玲瓏環佩叮咚作響,鬢邊璀璨額飾琉璃生輝。不經意的回眸,眸中波光流轉,丹紅如朱的脣瓣微微一挑,便是個傾盡衆生的淺笑,傾國傾城。
有女者,天生媚骨,燦然生香,清冷如嫦,舉世無雙。
這是一個不管是何人,見了都要自慚形穢的美人。
一旁的宮女都看得驚呆在原地。
從來都知道她們以前的夜王妃,如今的皇后娘娘是如何的風華絕代,可她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便是這般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居然是與那平日裡的素顏有着太過巨大的不同。
素顏淨面淡雅,濃妝淡抹美豔。
這絕對是老天的寵兒,任何形容美色的詞語,都是能夠形容在她的身上,一點也不爲過。
正老老實實扮演着聽話乖寶寶的宮涼,眼角瞄到了自家爺的相貌,當下也是發自內心的感嘆,這也太漂亮了,她都要懷疑這還是不是她認識的冷爺大哥哥了。
見美人皇后已經打扮好,要出去,宮涼立即小跑過去,跟在身後充當小丫鬟,低眉順眼得跟真的似的。
身後跟着一羣宮女,美人舉步娉娉婷婷出了內殿,那正等在外殿裡身着墨黑龍袍的天子,聞得動靜側頭去看,當即便是感到極度的驚豔,手中的茶盞都是忘記擱下。
那人太美。
美得好似那月中嫦娥,柔和卻也淡然,彷彿即將乘雲奔月一般,是真正的驚爲天人。
“陛下,臣妾已準備妥當,讓陛下久等了。”美人那細若楊柳般的腰肢微微一彎,一把清澈的嗓音如若是上好的古琴所彈奏出來的曲子,極爲的悅耳動聽。
旋即,她微擡起頭來,剪水般的雙瞳看向那天子,眸子裡純淨得讓人不敢直視。
太過純潔,太過美好,簡直就像是個墜入凡間的仙子一般,幾乎能教人不由自主的窒息。
似乎是被美人的請安叫醒了魂,天子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來便去扶她:“皇后今日實在是太過美麗,朕都看得呆了。”
美人順勢直起身來,聽了天子的話,輕輕一笑,臉頰霎時變得如染了桃粉一般,極爲的豔麗動人:“陛下真是說笑了,臣妾可擔當不起。”
天子輕咳一聲,掩去剛纔呆住的尷尬,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美人淺聲應好,隨着他便出了殿門,上了候在殿前的坐輦,大批的宮人侍衛尾隨其後,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由於冷然一出海便是兩三年纔回來,因此即便是正在戰場上御駕親征的夜離絕,也是特意的回了京城,來爲冷然進行祭天和冊封的儀式。且還下了聖旨,說是忙於戰事,這幾年無需再進行往年的那般給帝王進獻秀女進行選秀,一些極爲鋪張浪費的活動,也是儘量都不要再舉辦。
聖旨的後半部分不用進行什麼揣測,可前半部分,就悄悄的在墨龍國內流傳開來了。
幾年都不要再展開選秀,那不就是說,這幾年下來,後宮裡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人獨霸了?而且這幾年的時間裡,若是皇后再生下個一男半女,那她本就穩當的地位,不也就變得更加的穩當了?想來只要不做出什麼太過出格的錯事,她這輩子都會是個受盡天下人景仰的國母。
夜帝這一道聖旨,下得有些玄啊。
並不去猜測高臺上下衆人的心思,冷然隨着夜離絕上香獻祭禮,最後又接過那刻了她名字的玉碟,一卷冊封皇后的聖旨,以及象徵着後宮之主地位的鳳印,便是在下方羣臣的目光之中,悠悠轉身。
此時,她的頭上,已然是高高佩戴起了只有墨龍的正統皇后,方纔能夠擁有的五彩金鳳琉璃簪,金簪垂落下來的流蘇,映得那本就點了梅花妝的眉心,愈發的璀璨生輝。
而似是多了那麼一支鳳釵,恍惚之中,羣臣竟是覺得,他們的冷皇后,彷彿就是那浴火重生的鳳凰,涅槃之後,皆是無盡的耀眼奪目。
宛如天命所歸一般,她這個人,就該擔當得起這個位置!
……
冊封大典結束後,夜離絕便去御書房處理政事了。冷然瞧瞧今天沒什麼事,就轉道去了御花園裡。
正是冬季,御花園中落了一點薄雪,覆在那傲然怒放着的梅花之上,別樣的驚心動魄。
宮涼如今正是青春爛漫的年紀,比較貪玩的時候,乖乖伺候着冷然坐在一方亭子裡,塞給她一個湯婆子暖手後,自己就跑了出去,一頭扎進了那梅林裡去玩雪。
其餘伺候着的宮女乖巧地沏上熱茶來,冷然淡淡啜着,擡眼看向那點綴在樹梢枝頭的朵朵紅梅。
又到了冬天啊。
冷然突地記起那位於毒山之中的醫谷,不知醫谷的這個時候,雪是不是要比這京城裡厚上許多,那些即便是在冬天裡也常開不敗的桃花林,是不是依舊雪花與桃瓣共同起舞,美得不似人間之景?
嗯,醫谷挺不錯的,比她的天險十八峰安靜太多。如果以後真有了孩子,去醫谷養胎倒是個不錯的想法。
冷然正想着,卻是在下一瞬眼前一黑,竟是暈了過去。
見到皇后的身體突然就歪了,宮女們忙上前來,正要查看是怎麼回事,卻都是驚恐的發現,自己居然動都動不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着一羣黑衣人鬼魅一般現身出來,將昏倒的冷然給帶走了。
宮女們驚恐的瞪大了眼,想要叫喊出聲,卻根本張不開嘴,只得僵硬的站着,迫切的希望那個跟着皇后進宮來的小姑娘趕緊回來。
她們都知道那小姑娘是皇后頗爲器重的一個手下,小小年紀就坐上了華夏閣裡的第二把交椅,以那小姑娘的手段,興許還能循到皇后是被擄去了哪裡。
不負衆望的,宮涼很快就玩耍盡興回來了。
她一回來,就見整個亭子裡的宮女全都被點了穴,而那本該在喝茶賞雪景的人,不見了。她心中一驚,這不過屁大會兒的工夫,難道就出事了?
“皇后呢?!”飛快的給宮女們解了穴,宮涼急急問道。
宮女們立即道:“娘娘喝茶之時突然昏厥了過去,我們還沒過去看娘娘是怎麼回事,就都被點了穴,之後一羣黑衣人便將娘娘給帶走了。”
突然昏厥了?
宮涼皺了皺細細的眉毛,而後想起了什麼,從袖帶裡掏出來一枚小竹笛,“嗚嗚”的吹了起來。
下一瞬,便見幾人從暗中掠來,皆是穿着暗黑的衣物,正是安排在冷然身邊的慕楚的幾個暗衛,和華夏閣裡的殺手。
“有人去追了嗎?”宮涼問道。
爲首的一個暗衛拱手道:“宮炎副閣主已經追上去了,沿途留有信號。”
她聽了,微微放下心來,有哥哥追上去,那就不會出什麼差錯。卻是眸子一轉,端起冷然沒喝完的那盞茶,湊近鼻尖聞了聞。
沒有毒。
她又使勁嗅了嗅這亭子裡的空氣,也是冷冽而寒徹的,同樣沒有毒。
既然沒有任何的毒,那爲什麼會暈過去?
宮涼百思不得其解,卻也沒再繼續糾結下去,而是飛快的下了命令:“你們快去御書房,將皇后被擄的事稟報給陛下,我先追過去,看看是誰擄走了皇后。”
宮女們連聲應好,急忙的就出了御花園,往御書房的方向去了。
小姑娘在背後仔細的看着,確定這些宮女裡的確是沒有可疑人物,她撅着嘴冷哼了一聲,和幾個暗衛對視了一眼,互相都是點了點頭,隨後便是共同潛入了暗中,循着宮炎留下來的記號追過去了。
耳邊寒風呼嘯,小姑娘的嘴脣緊緊的抿起。
冷爺大哥哥,千萬別出什麼事啊。
……
冷然是被身下的冰冷觸感給驚醒的。
她微微的皺了皺眉,沒有立即睜眼,而是憑着涌進鼻間的氣息,確定了自己目前所處的地方。
有些潮溼發黴的味道,觸手還很陰涼,但要比下雪之時溫暖了不少。
應該是一個建立得非常嚴密的密室或者囚牢。
她這才睜開眼來,看清眼前被火光照耀着的場景,當真是個非常狹小的囚牢沒錯。精鋼鑄造的鐵欄,密不透風的牆壁,對目前的她而言,是根本逃不出去的。
目前的冷然,不僅被點了大穴封了內力,更是被餵了軟骨散和迷藥,連挪動一下身體都會覺得疲累無力。她身上的衣服也是被換過了,那些兵器藥瓶也都被搜走了,只留下一件貼身的夾襖,以確保她不會在這裡被凍死。
冷然動了動指尖,藏在指甲裡的東西還在,纏在了指根上的東西也還在。
她再動了動其他的部位,那些非常細小隱秘的極難被人搜索到的殺器毒物,也都還在老地方,並沒有被搜走。
冷然定下心來,只要身上的東西還給她留下那麼一個,她就有足夠的把握不讓自己受到任何的傷害,哪怕現在的她連站立起來都是有些困難。
不過,是誰擄她到這裡,還搞了這麼多惟恐她逃走的防護措施?
她的頭號敵人是天機子。他雖然有想將她從慕楚身邊搶走的心思,但他那樣一個喜歡直接派人去滅了人家門派的人,應該是比較嫌棄綁架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如果真是他的話,估摸着不會趁她突然暈眩的襲擊,而是會光明正大的給她出難題,看着她費盡心思的一點點破解開來,那才能滿足他那變態的慾望。
所以,天機子排除掉。
但除了天機子,她還有什麼敵人嗎?她這兩年多來可都不在墨龍,今日更是剛回京城皇宮,談何那區區一個冊封大典,她就不知不覺中給自己豎立了個敵人。
所以,會是誰?
冷然正思索着,雖被下了軟骨散,但那依舊敏銳的聽力,就聽到不遠處有着腳步聲傳來,幾道沉穩的,幾道紊亂的,聽起來很是雜亂不堪。
她想了想,便是支撐着坐起身來,靠着身後的鐵壁,看向囚牢外。
不出所料的話,接下來的一幕,應該是專門表演給她看的。
果然如同冷然所想的一樣,似乎是算好了冷然醒來的時間,幾個將她擄來的黑衣人出現在囚牢的面前,手中押着三四個瘦骨嶙峋的,渾身上下都是沾染着乾巴巴的血跡,一看就是被折磨了不知多久的少女,停在了距離冷然的囚牢不過幾尺遠的距離。
見冷然果真是已經醒了,那幾個黑衣人也不廢話,將少女們牢牢綁在了囚牢前空地上的鐵柱子上,而後便是手起刀落,不分先後的砍斷了少女們的一條手臂。
幾條手臂倏然墜落在地,少女們慘痛着尖叫起來,斷臂處的鮮血噴濺進囚牢裡,染紅了地面上發黴了的稻草,也染上了冷然身上單薄的夾襖。
冷然沒有躲開,只定定地看着,眸子微微波動了一下。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些黑衣人,應該是和當年她與夜天耀和然兒做了最後的了結之後,出宮之時所遭遇的那一波沒有人性的殺手。
應該沒錯。
那麼,他們背後的主子,會是誰?這絕對不可能是天機子了。
那就讓她回想一下,她當日是先進宮敬了媳婦早茶,隨後和皇后去了爲她舉辦的小早宴,而後夜待月郡主挑釁她,之後便是被夜天耀的暗衛引着去了然兒居住了多年的冷宮,最後纔是在出宮之時,遭遇了那麼多的殺手。
等等。
夜待月?待月郡主?
她還記得當初夜待月挑釁她時,那陰狠得幾乎能將她身上給戳出兩個大洞來的目光。
難道會是夜待月?
冷然想了一會兒,覺得若是連小三都要給排進敵人隊伍裡的話,那夜待月是絕對最合適的了。
可夜待月區區一個郡主,還不是擁有着墨龍皇室的正統血脈,她的乾爹三皇子也不知死了多少年了,她哪裡來的如這些殺手般能力極高的手下?另外,如果真是她的話,以夜離絕在墨龍裡的能力和手段,還能查不出來?
但夜離絕至今未能查出當年那些殺手是誰派來的,莫非真的是夜待月?
冷然還正想着,擡眼就見那幾個黑衣人砍斷了少女們的一條手臂後,轉而又砍斷了另外一條。少女們依舊是在痛哭慘叫着,哭聲尖利得仿若能刺破人的耳膜。
然而,那些黑衣人們卻是面不改色,眼睛裡都是古井無波般的冰冷,一點都不爲之觸動。兩條手臂砍下來後,他們又舉起刀,彎腰削去了少女們的一條腿,繼而又是削去了另外一條,滾燙的鮮血濺落得滿地都是,甚至是匯成了一條小溪,沿着地勢就流進了冷然的囚牢裡。
垂眸看了看那汩汩而來的血流,冷然依舊是沒有動,任由鮮血浸透了自己的衣裙,將她那淡金色的新近趕製出來的宮裝夾襖給染得鮮紅。
見冷然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反應,黑衣人們再度舉起刀,“唰唰”兩聲刀刃破風的聲音,幾隻耳朵便是齊刷刷的落了地。
少女們沒有了耳朵,聽不見自己的叫聲,嘶喊得更加的響亮了,更有甚者,已經是怕得眼裡都是哭出了血來,嗓子也是喊得破了。
冷然這時候纔看出了些門道來。
當着她的面,製作人彘來給她看嗎?
人彘尚還未製作完畢,這時候有人提着食盒過來,打開盒蓋,將裡面的飯菜一樣樣的通過囚牢鐵門上的送飯口送進去,然後便蹲在了一旁,似是打算等冷然吃完再離開。
冷然眸子裡微微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
真是有趣,不僅讓她觀看免費的人彘製作的方法,還給她送飯來,免得她餓得昏過去看不了那過程。
好細膩的心思,這背後的人,應該就是夜待月不錯了。
否則的話,如果是個男人,想要折磨她,不會想出這樣的辦法來,而是直接先逼着她就範去伺候上牀,再找幾個野男人輪了她纔對。
夜待月。
冷然突兀的笑了笑,挪着身子便是過去,準備吃飯。
飯菜還是挺不錯的,一碗白米飯,其餘幾個都是葷素搭配很好的小炒菜,還有一壺酒和一碗稀飯。筷子也是銀質的,大概明白冷然的身份,索性就給她準備了銀筷,讓她自己看看這些酒菜裡有沒有下毒。
那送飯來的人蹲在旁邊,看着冷然果真是用銀筷試了毒後,便是開始用飯,陰鷙的眼裡微微劃過一抹冷笑。
真是虧了她醫聖徒弟的名頭。
冷然這邊開始吃飯了,囚牢外的黑衣人們也是繼續着他們的動作。
又是聽見幾道統一的刀聲響起,赤紅的鮮血伴隨着在火光之下略顯得發白的腦漿迸濺過來,覆蓋在了冷然正在食用的飯菜之上,連那碗已經吃了幾口的白米飯上,也是滿滿的覆蓋了一層。
冷然正嚼着口中飯菜的動作滯了一滯。
隨即竟是面色如常的嚥下去,滴着血珠的銀筷繼續夾向飯菜,和着那鮮血腦漿,極爲正常的,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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