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藍正在剷土的動作一停。
好像,他還真沒正面回答過她這個問題誒!
“那啥,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想讓你幫個忙,把爾‘玉’給叫出來而已。”
“什麼?我把她叫出來?”
李胤不敢置信地問道。
珈藍他到底想幹什麼?
“你那麼吃驚幹什麼,放心吧,只是讓你把她叫出來而已,其餘的事情我不會讓你乾的,你呢就只用在旁邊看看就好,哦對了,我包裡還帶了包瓜子過來,你要嗎?”
還帶瓜子過來你當看戲呢?!
“老闆,問你兩個問題啊,第一,爲什麼爾‘玉’一定要被叫出來而不是她自己出來,第二,爲什麼要讓我來叫,你自己來不行嗎?”
珈藍手裡頭的鐵鏟繼續飛快地揮動着,一邊剷土一邊對李胤說道:“你也知道這爾‘玉’是你們周家的人了吧,說起來,她也算是你祖宗之一了。她死了之後,阿珏那臭小子一直在派小鬼去找她,但派出去的鬼沒有一個回得來的,唯一一個回來的也就只是替爾‘玉’傳了個話給阿珏,說讓阿珏別白費力氣了,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他。阿珏那傻小子就因爲這句話立了誓言,只要爾‘玉’不原諒他,他就一輩子不出百鬼客棧的‘門’。哦,話題扯遠了。
自那以後,爾‘玉’就在這個世上消失了一樣,我也曾來這裡找過她,但她就跟完全不存在在這世上一樣,連我也尋不到她的蹤跡。找不到爾‘玉’,阿珏的心結就永遠不能解開。如果說世上還有誰能夠把她叫出來的話,那也只能是周家的後人了,哦對了,尤其是周蘄那一脈的後人。”
珈藍說得頭頭是道的,李胤暗自遲疑到底該不該相信他的話,但本能已經先於意識相信了他的話。
但是,“爲什麼是周家的後人?”
“難道我沒告訴過你嗎?”珈藍停下手裡頭的動作,撓了撓腦袋,看樣子果真是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太好了,“爾‘玉’她嫁給周蘄五年,五年的時間,每天面對着,就算是塊木頭都該有點感情了不是。爾‘玉’她最恨的不是當初萌萌跟阿珏的背棄,讓她遭受了那些,她恨的,是因爲他們的背棄,讓她無法跟相愛的人相守一生。”
李胤:“……”
她沒想過,居然會是因爲這樣的原因。
“爾‘玉’當年能從那個‘洞’裡頭出來,誰都沒有料到。畢竟還沒有一個被山神娶了的‘女’孩能夠從裡頭活着出來的。阿珏那臭小子也是傻,你跟人家那麼大的深仇大恨他非但不跑,還眼巴巴地貼上去被人家給害死,最後還是萌萌帶着他的屍體回來找我的。
阿珏死了之後,爾‘玉’就跟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在這個村子裡生活,而村子裡的人壓根就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後來,家裡人還給她說了一‘門’好親事,就是你那老祖宗。爾‘玉’本不想嫁,但爲了讓家裡頭安心,也就這麼嫁過去了。
你那老祖宗是個讀書人,還是個很有出息的讀書人,夫妻二人相敬如賓也算過了段好日子,你想啊,你那老祖宗放到現在就是一知書達理品行純良的高富帥啊,這打着燈籠都難找的男人就每天在你面前晃悠來晃悠去的,你能不喜歡上啊?可偏偏她的身體因爲在那個血池裡遭受了那樣的****,根本不可能受孕。
而且當年那東西在她的身體裡中了蠱,她即便逃出來了,也根本活不過二十歲。積鬱成疾,加上家庭生活不美滿,愛的老公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的,人家那邊兒‘女’成羣,和和美美的,她這邊病入膏肓,孤獨終老的,你說是個‘女’人能不怨嗎?”
最後這句話說的,就跟他自己能感同身受一樣。
李胤聽了珈藍將過去的事情娓娓道來,心中不勝唏噓。
那阿珏這麼多年來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單戀了一個人還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了哪裡嗎?這是有多悲催?
“這件事阿珏知道嗎?”
“他不知道。”
“那你今天來這裡是想……”
“這件事不可能是阿珏出面來解決,他也解決不了。要斬斷過去的最好方法,就是讓那個過去消失。”
所以說,他來這裡,真的是毀屍滅跡的。
“你要毀了爾‘玉’?”
李胤不由皺了皺眉頭,這麼正大光明在人家墓地裡說要毀了她真的合適嗎?
珈藍絲毫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妥的。
他們的規矩就是要狠得下心。這世上可憐的人可憐的鬼千千萬萬的,惡鬼之所以爲惡,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爲生前太過悽慘纔會積怨成惡,要是他人人都同情的話,這世界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阿珏那‘性’子,註定不能成爲跟他一樣的人。很多事情阿珏做不了,就得他出面來解決。
珈藍那邊在繼續揮動鏟子挖土,李胤看着他的動作,再看了看墓碑上刻的那幾行字,心思不由飄忽來飄忽去想到了他們最開始遇見的場景。
她想,她大概知道爲什麼自從桂林之後,珈藍就一直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了。
如果說是巧合,早幾年前怎麼沒那麼多巧合?在桂林也就算了,長沙,還有這裡,百鬼客棧就算能長腳自己跑,不也得聽主人的話?他總是在自己的身旁出現,而且常常是在最危急的時候。會不會,他接近自己,就是爲了這麼一天?
她忽然覺得,現在的自己,就是珈藍的一個工具而已。他想毀了爾‘玉’,可爾‘玉’不出來他根本就沒辦法毀了她,所以就只能找一個周家人來幫忙,還得是周蘄那一脈的。這人找到了,沒個眼力見的見到鬼就嚇得哇哇叫的那種也不行,於是珈藍就一直拖到她能夠適應見到鬼的生活之後,並且在確定她不會被鬼害死的前提下出手幫她。
這麼一理,很多事情就清楚了,比如珈藍爲什麼一直‘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周圍,又比如,爲什麼最近珈藍這個扒皮沒那麼見錢眼開了反而還送了她好多東西……但天下之大,姓周的人那麼多,爲什麼偏偏是她?
珈藍忙着挖人家的墳,壓根就沒空去看李胤究竟在幹什麼。挖啊挖,挖啊挖的,直到太陽都要完全落山了,他一鏟子下去,終於傳來了咚的一聲是鏟子碰到硬物的聲音。
四周全是寂靜的山林,這麼響亮的咚的一聲響起來,讓唯二在場的兩個人都不由一震。
這是,挖到了?
李胤一下子就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看向珈藍那個方向。
珈藍的手裡還拄着那個鐵鏟,察覺到李胤的目光,也回看她,莫名地‘露’齒一笑,似乎極爲高興的樣子。
李胤心說,不就挖到個棺材你至於高興成這樣嗎?
對她來說,挖到了,就等於要等那個爾‘玉’出來了。
她可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一點都不!
珈藍將鐵鏟‘插’入棺材的縫隙之中,用力地往上撬。
當年爾‘玉’死得慘,加上耗子的能力有限,能給爾‘玉’配的棺材看材質就不是很好。可就是這麼一副普通的棺木,三百年了居然一點腐爛的跡象都沒有。
珈藍一邊撬着它,一邊在感慨那血池的威力。能讓一個普通的‘女’人都能有這樣屍身幾百年不腐的功效,這要是他也去那裡泡一泡,不得成了跟那怪物一樣的傢伙了?光想想這個可能,他就忍不住抖了三抖,手上的力道也又加重了幾分,三下兩下,棺材板終於成功被撬動了。
那棺材上邊那塊板子一下子就飛出去好遠,李胤被那猛地一聲巨響給嚇得覺得小心臟都顫了一下。
還好還好她‘腿’傷了過不去,還好還好她什麼都看不見。
她這麼安慰着自己,可偏偏有人就是不能順了她的意。
李胤還在低頭安撫自己的小心臟,珈藍卻忽然叫了句她的名字。
李胤本能地擡頭,卻乍然看到了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那人的眼睛還瞪得大大的,正對着李胤的視線,就像是在瞪着李胤一樣。而除了那雙眼睛以外,她臉上其餘的部分完全就跟沒‘肉’了一樣,皮膚包着骨頭,看上去就像是一副披着表皮的骷髏。
李胤嚇得也不管腳上的傷痛了,單單用爬的也爬出去了好幾步。
珈藍好半天沒聽到李胤的聲音,從那具‘女’屍的身後奇怪地探出頭,恰好就看見了李胤那狼狽的姿勢。沒忍住,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李胤說道:“誒,不就是具乾屍而已嘛,你那麼慌張幹嘛?”
李胤的動作一頓,不敢回頭去看那具‘女’屍,問珈藍,“老闆,屍體的感覺好嗎?你一直抱着她不覺得累嗎?”
珈藍還真說了一句“觸感不錯”,然後把那具‘女’屍扒拉出來放到了李胤的對面。
是的,真的放到了李胤的對面,就靠在那塊墓碑上。
“誒,客人,你坐好點,別跑了,一具屍體而已,又不會吃了你!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啊!”
丫的你能別站着說話不腰疼好嗎?
李胤暗暗罵了一句,想到自己跟他說好的那個‘交’易,心一橫,捂着眼睛爬回了原來的位子坐好,恰恰好與那具‘女’屍的位置相對。
珈藍好笑地看着她的動作,就跟要去赴死一樣,那大義凜然的表情,真是越看越慫。
當初她一個人擋槍的氣勢都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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