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東西,估計是從那個屍體上扒下來的,要是沒有專業的人去處理,這東西只要一見光,估計就已經沒了。”
珈藍這麼解釋着,放下手機,走到廚房給自己做了個飯。李胤看着手機上那個抹額的照片,心生出一絲寒意。似乎這洞裡頭的寒氣,也侵襲到門窗緊閉的客棧裡頭了。
兩個人吃過早飯之後,就下了山。李胤放了幾樣必備的工具,揹着包,跟珈藍兩個人下了山。
這裡都是少數民族,能遇上說漢話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他們兩人走了一路,終於找到了一個會說漢話的當地人。小夥子是從外邊打工回來的,李胤跟他商量了一下,用兩百塊錢跟他做了交換,讓他帶自己在這附近逛逛當個導遊。
但這個導遊自己卻覺得奇怪。這兩個外地人,來這裡不是去看看山山水水去什麼風景區裡頭,卻偏偏讓他帶着他們哪裡偏僻就往哪裡去。還到處問一些他沒聽過的傳說故事。
這兩個外地人,來這裡到底是幹什麼的?
李胤覺察到了導遊小夥兒的懷疑,刻意從包裡掏出地圖來,說道:“誒,珈藍,我聽領導說,最有可能找到部落文明的地方就是這一片了,可我們逛了這麼久了,這邊一個人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傳說,我們接下去可怎麼找啊?”
珈藍還沒回答呢,那個導遊小夥兒先開了口:
“兩位,恕我冒昧,你們倆,來我們這個小地方,到底是爲了什麼啊?我看你們倆這樣子,怎麼也不像是來旅遊的啊?”
李胤笑笑,把自己裝得很專業,說:“我們是做考古的,領導派下來考察,據說是這片地方,很有可能會存有部落文明。小哥,你們這邊,真的就沒有聽過太陽王這個傳說的人了嗎?”
她做這個行業這麼久,扮演的各行各業都有,還真就沒裝過自己是考古的。這麼個小地方,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人能夠出來揭穿她。
那小哥一聽說是考古的,眼珠子都瞪圓了。
“你說你是考古的?那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一片地方,有文物?”
看吧看吧,多麼有思想覺悟的一個年輕人啊!要是一般人聽到這麼個事兒,第一反應脫口而出的難道不是“寶貝”嗎?說文物,也是熱愛國家寶藏的一個表現啊!
不過李胤的這番話,也只能說出來騙騙門外漢。真正的考古人士,只有當一處遺蹟或者是什麼陵墓被人盜了、破壞了之後,纔會下手去清理現場。所以做考古的人,因爲長時間沒有飯吃,最後都去幹了鑑寶這個營生。
“只是可能。領導派我們兩個過來,就是爲了能夠先找到一點線索。但凡是神話或傳說中存在的東西,或多或少都會存於現實生活中。如果這裡一點神話傳說都沒有,要麼就是沒有歷史遺蹟,要麼就是有,我們也不可能找到。”
李胤說完,看到那小哥若有所思的模樣,趁着他不注意,得意地朝珈藍看了看。
有些話說了,好多事情做起來都比較方便了。
那小哥細細思索了一番,突然對李胤說道:“對不起啊兩位,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們這有什麼太陽王的傳說的,不過我們村子裡有一個阿嬤,是我們這裡年紀最大的人,都有上百來歲了,沒準,你去問她這事她會知道。”
“那你就快帶我們過去吧!”李胤說完,拉着那小夥兒就要去找他口中的阿嬤。
可憐的導遊小夥兒,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給坑了,還真以爲自己這地方有文物,興高采烈地帶着珈藍跟李胤二人去了那個百歲的阿嬤家。
阿嬤家裡頭就兩個女兒,都已經嫁人搬出去了,就她一個人住在村子的最東邊。李胤跟珈藍都走到她家門口了,那小夥兒忽然對他們二人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走到門前,敲了三聲門。
半晌,那阿嬤才步履緩慢地走到這,開了門。
李胤看到她那樣子,愣了愣。
又是個瞎眼老太太。手裡頭還拄着一根柺杖,李胤瞄了一眼她手裡的那柺杖,是龍頭的,可見這老太太的性子也不是那麼好惹的。
“是誰啊?”
老太太說話的聲音還是中氣十足的。除了腿腳不太利索之外,這個老太太簡直就不像是一個上了百歲的老人。李胤跟珈藍壓根聽不懂她剛剛講了什麼,只能面面相覷,然後看着小五跟那阿嬤繼續交流。
“是我,阿嬤,我是村子裡的小五啊,我帶了兩位客人來見你。”
小五說着,剛要給阿嬤介紹那兩位外地人,就看那阿嬤搖搖頭,說:“我不見外地人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帶他們來見我,是想捱打嗎?”
小五連忙擺手,趕緊解釋:“這兩位是從外頭的來的考古人士,說是我們這裡很有可能有什麼太陽王的遺蹟,來考察考察,順帶問一下有沒有有跟太陽王有關的傳說的。”
那阿嬤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你趕緊讓他們走吧,這來了一批又來一批,這外頭的人怎麼就這麼貪心呢?!”
小五點點頭,把自己跟那阿嬤說的話原模原樣地告訴了珈藍跟李胤。李胤一聽他說到“一批又一批”就有些按捺不住了,也顧不得禮節,當下直接就衝到了那阿嬤的前頭,將手抵在門上,不讓她關門。
“小五,你幫我翻譯一下,問問她,之前是不是也有人來問過她同樣的問題?如果有的話,幫我問問是不是一個女人。”
小五是收了他們錢的,這錢纔給了一半,他也不好意思就讓他們什麼都沒問到就這麼離開了,於是用了當地的話轉達了李胤的問題。
那阿嬤沉默了半晌,突然發問:“這個女人,跟她問的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
“阿嬤問你跟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小五看向李胤。
“是朋友。”
“她是不是出事了?”
小五又轉達了一句。
李胤心裡頭又是咯噔一下,點點頭,說:“她出事了,阿嬤,你是不是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阿嬤眼瞎,可其實跟鄧婆一樣,心不瞎。
她轉頭,一雙空洞的眼睛看向李胤所站着的方向,對小五說:“讓他們進來吧,站在大門口的,成什麼樣子?”
小五轉達了阿嬤的話,李胤跟珈藍也就這麼進了阿嬤的房間。
他們進來之後,小五被支開去倒開水去了,他一走,那阿嬤卻忽然用漢話跟李胤他們說了話:“你們不是考古隊吧?也就只有小五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子會相信你們。你們來這裡問太陽王,是想給那個姑娘治病?”
“你……你會說漢話?”
李胤皺眉。據她所知,這裡的人別說是會漢話了,識得漢字的人也很少。甚至幾十年前,這裡的人還是靠結繩記事這樣的方式來生活。要說這阿嬤這樣的年紀,能夠說漢話,簡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是漢人。只是因爲在這裡待的時間久了,老一輩的人都走了,就剩下我了,所有的人,就都以爲我也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了。”她說完,那小五也端着水回來了。
她又開始用當地話來通過小五跟李胤交流了。
李胤皺眉,跟珈藍對視了一眼,其中的含義不言自明。
“阿嬤,我聽你話裡的意思,是知道我那朋友出了什麼事吧。那你知道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幫到她解決她現在的禍患?”
李胤極爲誠懇地對着那老太太說道。
可那老太太卻只是搖搖頭,說:“她冒犯了太陽王,這是她要付出的代價,沒人可以解得了的。”
“不,一定有辦法可以解決的。阿嬤,你再想想。我那朋友,她還懷着孕呢,你如果知道有解決的辦法而不幫她,一屍兩命,還有她的愛人,她的朋友,那麼多人,你讓他們怎麼接受的了?”
李胤說話的時候聲音裡都帶了哭腔了。但只要稍微觀察得仔細一點就能看出來,她的眼底,一絲悲哀的情緒都沒有。
意料之中的,那個阿嬤拒絕了李胤。
“她這是冒犯了太陽王,所以遭了報應了。你們還是快走吧。這裡是太陽王的地盤,無論你們是不是來考古的,這裡的東西都是你們不能碰的。”
“那好,那我們就問問太陽王的事情。他的東西我們不可碰,但總可以說吧?”
珈藍適時地插了一句話進來,估摸着他再不說一句話,還就真成了擺設了。
那阿嬤早就知道在場的一共有三個人,但沒有想到是一個男人。
“你要我講太陽王?好啊,那我就講講。”
小五也是第一次聽說太陽王的事情,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阿嬤說一句,他就翻譯給珈藍和李胤聽。這一言一語的,將那太陽王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然而她說的這些,跟珈藍按照竹簡上說的差不多。只是,這老太太說的話裡頭,還多了兩句話。
“撈得水中月,偷得天上星。”
李胤聽到這兩句話的時候,愣了愣。
顯然,這兩句話,跟這個太陽王的事情好像並沒有什麼關聯。
二人相識一眼,將所有的疑問都留在了肚子裡。
從那阿嬤家出來之後,小五也將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
“你們不是來考古的吧?我看你們問的問題,都不像是什麼考察。”
李胤笑了笑,說:“我雖然不是來考古的,但做的工作跟這個很像。今天謝謝你了,我跟我夥伴還要去下一個目的地,就在這裡說再見了。”
她說完,拉着珈藍慢悠悠逛着逛着,離開了那個小五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