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走了之後,衛氏看着牀帷的上方,臉色蒼白,眼神空洞,顯得異常的悽楚。
這時,趙嬤嬤走到衛氏牀頭,看着衛氏的樣子不由得心酸。
“姑娘……”趙嬤嬤喊得是衛氏在閨中時的稱呼。
只是她什麼話也沒說出口,就喉頭哽咽難言。
衛氏目光漸漸凝聚,微微轉過頭看着趙嬤嬤,不悲不喜的說道:
“嬤嬤,你不用自責,這也本不是你的錯。”
看着趙嬤嬤又是落淚,衛氏就撇開了目光,不再看她,繼續說道:
“小的時候,父親便對母親多有苛責,我常常見到母親揹着人流淚,那時候我常想,母親那般溫婉賢惠的人,父親他究竟爲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剔?”
衛氏一邊說着,一邊凝着眉,似在回憶那段並不算快樂的童年。
“再大一些的時候,我才慢慢明白,原來父親所想要的妻子,只是侍郎的女兒,不論她性情如何,容貌如何!這些都不重要,她所在意的,只是侍郎女婿的稱呼,因爲那是他所想要的人生捷徑。”
“他寵愛黃姨娘,且擡舉她。母親每次都傷心傷情,連我都能看出父親是爲了巴結劉家的人,而母親還只是吃乾醋。那時我就想,母親也好,黃姨娘也罷,其實都是一樣的人。她們是女人,就算生在錦繡堆中又如何,隨着家族的消落,她們又能高貴到哪裡?不過是天涯淪落,又何苦爲難對方。”
說着,衛氏便閉上了眼睛。
沒多久,就有豆大的淚珠沿着衛氏緊閉的眼角滑落。
趙嬤嬤看着這樣的衛氏,不由得心頭一痛。知道她是強忍着淚,卻終是沒能忍住。
“如今我才發現,我大錯特錯,錯的不可原諒!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卻原來只有我自己這般想!因爲正室的位置,黃姨娘竟然會這樣謀害了母親的性命。柳如煙竟如此不知足,機關算盡的要了我腹中骨肉,這便是我要的相安無事!”
說到這裡,衛氏的眼淚更是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滑落。
“這一切,不過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罷了……”
衛氏的話,白蓮站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聽出了衛氏聲音裡所蘊含那濃濃的自責、悽悽的不甘、以及寒涼入骨的憤恨!
白蓮有一剎那間的失神,腦海裡閃過許許多多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衛氏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這時,白蓮的奶孃纔看到了她。小心的拉過她,沒有驚動衛氏,便要帶她回自己的房間。
要離開的時候,白蓮聽到衛氏平靜且堅定的聲音,似是囈語:
“柳如煙能走到今日,不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想!”
白蓮頓了一下腳步,隨後便跟着奶孃一起回去了。
晚上的時候,白蓮第一次夢到了前世,在聽過衛氏的那番話後。
走在紅磚碧瓦,雕樑畫棟的院子裡,白蓮歪了歪頭,想着這是哪裡,這般陌生,卻又熟悉。
白蓮擡起頭,看到了院門上的那個匾額,龍飛鳳舞的刻着三個字:甘露殿。
白蓮心頭一震!
夢中的人,並不會覺得她自己是在做夢,白蓮同樣也沒有察覺,而是想着爲什麼會到了這裡?
在自己輪迴轉世後,爲什麼又回到了甘露殿?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思唆使下,白蓮推開宮門,走了進去。
滿滿熟悉的感覺縈繞着她,她擡起頭,看到了坐在宮殿裡的女子,雙手輕撫着腹部,臉上流露着聖潔的光華,天下間做母親的,彷彿都是一個樣子。
那女子聽到了宮門推開的聲音,擡起頭,看了過來,同時,白蓮也看到了她。
萬千青絲挽成了朝天髻,,然後再在中央穩穩地帶上鳳飛九天如意瑪瑙鏤空冠,紅寶石爲點綴,如此的芳華逼人,光芒萬丈。她穿着豔色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上繡着百鳥朝鳳的圖案。
飽滿的額頭,光潔的面孔,以及那種雍容華貴的氣韻。
看到她,白蓮愣住了。
她不正是自己的母親,母儀天下的皇后麼?
皇后看到了白蓮,微笑着招招手,輕聲喚道:
“阿音,過來...”
聽到這個聲音,白蓮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阿音,自己可不就是阿音麼,是母后最最寶貝的阿音。
白蓮小跑着來到皇后的身邊,一頭扎進了皇后的懷裡,嗚咽的哭着。緊緊的抱着。
皇后的手輕拍着她,哄她說道:
“怎麼好端端的哭了,是誰欺負你了嗎?告訴母后,母后定不饒她!”
白蓮只是搖着頭說:“阿音想母后了,很想很想......”
皇后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說道:
“以後你就是姐姐了,再哭鼻子,可就要被笑話了。”
說着白蓮擡起頭,看着皇后的肚子。
愣愣的想,自己到底是誰?
時間幾乎是瞬間就過去了,而白蓮卻沒有任何感到不妥的地方。
她看着地上騎在小太監身上的小男孩,口中還不住的喊着:駕駕駕...
心中依然沒有真實感。
這是自己父皇唯一的兒子,自生下來就被封爲了太子。
看着他現在可愛的樣子,實在想不出,他怎麼就病死了?
畫面又一個轉換,白蓮再次站在甘露殿的門口,聽着裡面淒厲的哭聲,以及天上的雷聲,還有瞬間便傾盆如柱的大雨。
她周身冰冷。
她明白了!
她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在夢到自己的前世。
她在又一次的見證了自己前世的路,那條最終走向悲劇的路!
“我要殺了她,替我的皇兒報仇!”
接着是宮人齊齊跪下的聲音:
“皇后娘娘......”
白蓮無力的抓着門框,身體搖搖欲墜,想到之後要經歷的事情,白蓮努力的想讓自己醒來,那樣的話,便不用再看到那些事情。
事情並沒有如了白蓮的心願,瞬間,她又被帶到了另一個畫面裡。
她看到了一個男人,就在看到的那一瞬間,白蓮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不與他對視,不與他講話,不與他有任何交際。
因爲他是陸燁!
白蓮看着他一步步走來,隨着他的每一步,白蓮心中的恐懼便增加一分,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