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利德行星的執政官卡洛塔，看着金髮的陸軍上校消失在辦公室的門口，才上前把門關上。她回頭向着黑暗中問道：“您看接下來要怎麼做，我的朋友。”
“我覺得，您已經有自己的計劃了。”電子音迴應道。
卡洛塔從櫃子裡取出蒸餾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回到座位上，說道：“我覺得還是要先盯住那個莫雷，如果克里斯汀不犯傻的話，拿下他應該不在話下吧。只要他肯大事化小，在評估報告中隱去無關的細節，一切就都好說了。”
“要是他不識趣呢？”黑暗中的女士問道，“萬一他對女人不感興趣怎麼辦？”
“那就要仔細盤算一下怎麼對付他了。”卡洛塔轉動着手腕，看着杯子裡的酒，“人們不是常說‘死人是永遠開不了口的’，也許……”
黑暗中的聲音語調微微的改變了，她說道：“那可不行，動靜不能太大。今天來了一個評估團，如果他們出事，也許明天來得就是兩個或者四個。這次是後勤部，下次就是軍務部了。”
“親愛的朋友，你說應該怎麼辦？”執政官抿着杯中酒，耐着性子問道。
黑暗中的女士說道：“我在想，他們不是想查清楚真相嗎，那就讓他們查出想要的東西就行了。只不過，那個‘真相’，是我們想讓他們看到的，不會惹出太大麻煩的‘真相’。”
斯利德的執政官咀嚼着對方話裡話外的意思，問道：“具體要怎麼做呢？”
黑暗中的女士說道：“目前最核心的問題，不就是油料的下落嗎。”
卡洛塔說道：“是啊，其他的應該都是小問題。”
“那麼，讓他們‘無意中’發現油料損失的原因就行了。我們不是早就‘埋下’了一大羣合適的替罪羊嗎？”電子音不能抑揚頓挫，但還是把需要強調的兩處，都重讀了出來。
卡洛塔一點就透，手裡的酒杯停在了脣邊，語速低緩的說道：“是那個地方的人，現在就要暴露出來嗎？”
“如此一來，執政官閣下雖然是免不了被視爲失職或失察的，卻能化解更大的危機。”
“如果真是那樣，領受點責罰我也心甘情願了。”卡洛塔咬着酒杯說道。“我們那個英雄呢，他可不是個好對付的。聽說他與軍務部特勤局有牽連啊。”
“可我聽說，他來這裡之前，剛剛被特勤那邊的人狠狠的查了一頓。我們其實可以從他身上入手，要讓他做出有利於我們的證言。”黑暗中的女士說道。
“他可不容易對付。穆斯貝爾海姆的事情，不就是他捅出去的嗎？”卡洛塔提醒道，“我覺得，在這顆星球上的，能騙過他的人可不多。”
“是啊，必要時，我會安排一位專家對付他的。”
“您既然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執政官卡洛塔說道“還有評估團的其他團員，也別忘記了。”
“放心，我會繼續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們。此外，我手下有的是熱情奔放的姑娘。”卡洛塔說道，她提醒着黑暗中的女士，“麥克·多諾凡呢，評估團的另外一個硬茬子，他會不會給我們惹大麻煩？”
“麥克……他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神秘人說起麥克似乎也有點心煩。她轉移了話題。“不過，我覺得，您還需要盯緊的是你那位可人兒了。”
“您是說我的小克里斯汀會背叛我們？不，不會的，她可不是個蠢人。”卡洛塔放下了酒杯。
“也許就是因爲她太聰明瞭，纔可能不那麼聽話。有些聰明人總覺得她自己能做點什麼。”
“她應該知道，在黑暗中行船，船要是翻了，沒有人能獨自得救，沒有人。我向您保證，女士。”執政官說道。她並不像是在說克里斯汀·戴伊，更多的是說給黑暗中的那位女士聽。
“是的，我一直牢牢記着呢，閣下。”女士說道，“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她似乎又輕聲對自己說了一句：“不過，其實應該說，沒有人能得救，不是嗎？”
此時，溫湯中的董成正在洞中一個偏暗的地方坐着。放着蜜餞果品和香茶的漆盤還在水面上漂來晃去，獨自佔據整個單間浴室後，他卻覺得，溫泉的熱度也不是那樣令人血脈舒張了。
是因爲，走了金髮美人克里斯汀，春風盪漾的房間內似乎一下子清冷下來，讓原本很享受的溫泉泡澡，也變得索然無味了。
水面的熱氣仍然冉冉升騰，映照在洞頂上的光影閃爍不定。董成把肩膀以下都浸泡在水裡，想着剛纔的情景。克里斯汀約我來這裡，只是她一個人的意思嗎？她對我的舉動是源於寂寞還是另有所圖，或者兼而有之。執政官突然的召見又是因爲什麼呢？她講的猴子和貓的故事是向我在暗喻着斯利德的內幕嗎？小小的邊塞行星真的是迷霧重重啊。
想了半天，也沒能理出一個頭緒，他禁不住自言自語的說道：“哎呀，是不是泡得太久了，也許是該走了吶。”
“你也要走了嗎？我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呀。”隨着熟悉的聲音入耳，池水嘩啦一聲，一個晶瑩窈窕的身形進入池中。
這麼輕靈的腳步，走進洞裡都沒能察覺。難得這個消失了一些時日的白衣女士終於又露面了。
銀白色及腰的長髮，圓圓的紅色大眼睛，不是託洛汀·阿納哈拉姆還是誰呢。
“我剛剛看見克里斯汀了，是她陪你來的吧。怎麼，你把她嚇跑了？”託洛汀說道。彷彿老朋友昨天還在一起似的，她徑直坐到董成身旁，毫無裸裎相見的突兀之感。
“我哪有那麼大本事把陸軍上校嚇跑，她是有事。”
“那麼，我算是佔了大便宜了，浪漫的單間浴室，還有……”她上下掃了剛剛坐起的董成一眼，“克里斯汀還真夠意思呢。”
如此說來，克里斯汀說的那位朋友就是她了吧，董成想着，不知道那位陸軍上校做了什麼好事，才讓託洛汀開恩，記住她的名字的。
“從瓦勒倫加號下來，就沒看見你了，去了什麼地方。”機動部隊的中校問道。
託洛汀往身上撩着水，說道：“我去了衛星啊，今天才下來。”她帶起來的水波，打翻了盛放茶壺和茶杯的漆盤。“啊，一點小意外。”她吐了吐舌頭。
水中的託洛汀絕對稱得上是魔鬼身材。膚色粉白細膩，在泉水的映襯下愈加顯得嬌嫩。腰部細長，上下過度曲線極爲優美。兩個鼓鼓圓球翹首挺立，讓人不敢逼視。一頭長髮在水中飄蕩，宛若水中精靈攝人魂魄。
上次在和她下棋的時候，董成就注意到她的手臂上有幾道細細的縫合痕跡。現在看她的身上，小腹那裡也有一些細細的縫針後的疤痕。看上去，這些傷痕深淺不一，還不是同一次受傷留下的。
她也注意到董成似乎在看，毫無掩飾指着自己的縫合痕跡，笑着問道：“在看這些？”
“沒有辦法消除嗎？”董成問道。
“嗯，要說的話，也不是沒有，不過，我覺得沒必要用完好的軀體來盛放破敗的靈魂。所以讓身體保持這樣就好了。”
“說得好像有點道理。”董成說道。
“是非常有道理，我禁不住想爲自己乾一杯了。”託洛汀向外喚道，“服務員，來些甜酒！”
一個男侍者端着托盤進來，在兩個高腳杯裡各倒上半杯深紫色的液體。從水面上放好盤子，輕輕推了過來。他把酒瓶放在池邊，做了個請的手勢，低頭退了出去。
這名侍者的定力肯定非常好，他從託洛汀的身邊走過，幾乎是目不斜視。這裡的人都見多了不穿衣服的美女，連一點慾望都沒了，還是藥物的作用呢？董成想着，他看着走出去侍者，總覺得他的背影有點熟悉呢。
“來，爲了我了不得的言語。”託洛汀自己拿了一杯，把另一杯遞給了董成。
“爲我們的再次相逢。”董成也舉起了酒杯。
果然是甜酒，董成品了一小口。酒水味道香醇，入口微甘，也沒加什麼特殊的東西。
“對斯利德的印象怎樣？”託洛汀喝了一口甜酒後問道。
“還不錯吧。冰原上風光壯美，冰峰城四季如春。”
“哈哈，真有這麼好嗎？不會是因爲這裡的美女如雲吧。”託洛汀調侃道。
“也算一個重要印象分吧。有美女相伴，總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嘛。”說着，董成向銀髮美女看去。
“我可不算，身心破碎的女人罷了。”託洛汀一口把杯中酒全喝掉，過去把酒瓶拿來，又倒了一杯。看來這酒挺對她的口味，“這座城市也遠非你想象的樣子。你所看到的，只是權貴視角的冰峰城。”
“權貴？”董成想起了在赫爾海姆登艦時，莫雷發出的感概，他還一直沒把自己與權貴這個詞聯繫到一起。
“真是沒有自覺啊，已經習慣了特權生活的傢伙。”
“想不想去看看這裡真正的樣子，就在城裡，董成陪我去好不好。”保護傘的高管此時倒像個撒嬌的小女孩。
“什麼地方？”
“很危險的地方，所以需要厲害的保鏢。”託洛汀加重語氣說道。
董成思考着後續的行程安排，應道：“好吧，既然女士都這麼說了，我又怎麼能拒絕。”
“來，爲了勇敢的保鏢。”託洛汀舉起了酒杯。
“來，爲了城市的秘密。”董成說道，對託洛汀所說的，這裡真正的樣子也感到好奇。
好奇心殺死貓，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他的思維跳躍着。
“來，我爲棋逢對手乾一杯！”託洛汀又提議，她的思維也在跳躍，似乎又從冰峰市回到了船上。
“是對手，但目前還不是棋力相當。”董成舉了一下杯。
“找一個能當對手的人並不容易啊，爲我們能做對手乾杯！”銀髮美女又喝掉一杯。
甜酒的度數不會高，可能是溫泉的水熱，加快了酒的作用。又喝了一杯之後，託洛汀兩頰酡紅，目光迷離，顯得有些不勝酒力。
學化工製藥的人會醉嗎？各種酒的特性他們全部瞭如指掌吧，董成看着水中飄蕩的長髮想。
兩人邊聊邊喝，等到回去的時候，不但是託洛汀腳步不穩，連董成都有些醉意微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