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強城的壕溝比不上襄國的深和寬,城南面中間的一段約三十多丈長的壕溝,不到半個下午,就被石塊和泥土填平。夜色隨着太陽的西移越來越重,臉色陰沉的劉顯卻不敢下令點燃火把,很明顯那會成爲城下漢軍投石機的靶子。他一直沒有明白漢軍爲什麼費這麼的力氣用器械填塞壕溝而不是用民夫。爲了愛護人命?他搖了搖頭,心裡起了一絲嘲笑,他不相信一個殺人如麻的人會有這種想法。
花木蘭一身的火紅錦袍按劍立在瞭望臺上,看着如冰雹一樣的泥丸砸向壕溝。她喜歡這種感覺,不用血流成河就可以感覺出氣勢如虹的場面。轉頭看着魏王所在的地方,憑藉蠻力算什麼名將?她心裡暗暗的評價了一下右路軍的衆將。她喜歡冉強的這種做法,這大概就是爲什麼大王會下令讓我掌令填壕的原因吧。
花木蘭看了看已經略微突起的壕溝,左右望去,約三十多丈的壕溝已經都被填平,她甚至於都可以想出來接下來魏王要作什麼,是的,在淮南使用過了霹靂彈後,她就感覺出了大王在做什麼打算。她看了看一溜排列的投石機:霹靂車,這就是未來攻城的利器。“傳令,停止投擲!”,她下令道。
嗚嗚-嗚的號角聲拉長着聲音,重複了兩遍。低沉的聲音加上西斜的陽光,和淋浴在夕陽的城池,配成了一幅悽美的景色。
花木蘭又舉目看了看已經停止投擲,肅立在車旁的車手們,心裡嘆了口氣,有些不捨。壕溝填平了意味着她的任務也隨之結束了,不知道什麼再能獨當一面的和敵較量,這裡的老將太多了。
劉顯和衆將一直在城頭待着,自從明白漢軍投石機的目的後,他就一直考慮着派兵出城偷襲。但直到壕溝被填平,他卻依舊沒有鼓起足夠的勇氣。城外分列在城門兩邊的三千步卒,木樁一樣的身影和林立的長矛,讓他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應該在城牆上提前鑿開一些門洞,他暗暗的想到。
“那女將下去了!”,一個小帥略帶驚喜的指着城外大聲喊道,自從投石機投擲出成片的石塊後,他就開始驚懼於這種東西,若是這些石塊都是往城上砸的,那會怎麼樣?反賊一定會這麼做的,他肯定道。
“大將軍,末將看這些投石機十分厲害,萬一要是反賊投擲到城頭……。”,大將曹伏駒看着投石機的目光有些憂懼。
劉顯沉着臉沒有說話,心裡有些惱怒,曹伏駒的話有些擾亂軍心,應該拔劍斬了安撫人心。不過,劉顯心裡猶豫了下,作爲姐夫,當衆斬殺小舅,是否有些不妥?真不該委小舅重任,他有些懊悔。
旁邊的小帥們都默默不語,曹伏駒說的是羯話,他們能聽的懂,不過沒有人出言反駁。他們擅長於急來急往,一馬平川,對於守城,既不是他們喜歡的也不是他們擅長的。如果是在野外,哼,這些投石機算什麼,他們心裡暗暗的想到。
“姐夫,要不,要不,咱們派人和冉閔商談商談?”,曹伏駒沒有意識到危險,靠近了幾步,壓低了聲音終於說出了心裡的打算。他的聲音雖然壓着,但在寂靜一片的城頭,依然被一些小帥聽到了。只是,他們一時沒明白過來曹伏駒話裡的意思。
劉顯臉色瞬間變的難看起來,深凹的雙眼裡噴出了怒火,直直的盯着曹伏駒:“你說什麼?”
本來有些忐忑的曹伏駒嚇的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有些結巴:“姐夫、姐夫,我、我、我……”,他從沒見過姐夫如此嚴厲過。
“來人!——把他拖下去砍了!”,劉顯猛然提高了聲音,指着曹伏駒大喝一聲,震的連遠處正注視着那火紅色離開的守卒們,紛紛望了過來。他本不會因爲這麼一句話,就動了殺心的。只是城外那豎立的投石機和步卒,壓的他心裡充滿了煩躁。曹伏駒的話瀉開了壓制煩躁的那道堤。
周圍的親兵沒有反應過來,有些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他們。
曹伏駒臉色蒼白,身子抖起來,他並非愚笨,當初以中原人身份和劉顯結親,就是打着能攀上富貴,如今羯人勢力日下,他這才心裡有了些另外的打算。他從劉顯的眼光裡能看的出來,這次劉顯是動了殺機了。他跪了下來,仰着臉:“姐夫姐夫,我也是一時說錯了,看在姐姐面上,姐夫就饒我一次吧。”
兩邊的親兵已經醒悟過來,上來兩個人扭住了曹伏駒,卻沒有硬拉下去,把眼光看向了劉顯。
劉顯眼裡的怒火有些小了,擺了擺手:“把他拉下去打三十軍棍!”,看着曹伏駒被親兵半讓半拉的帶了下去。這才把眼環視了下週圍的小帥們:“我們身爲國人,豈能怕那些晉人?你們家中的奴僕是誰?你們想再回到苦寒的大漠上嗎?不想的話,就好好的把城守住!”
小帥們在中原住久了,早已經失去了吃苦的勁頭。但聽了劉顯的鼓動的話,熱血上頭,紛紛拔出了刀:“誓死爲大帥效力,誓死爲大帥效力!”
噗噗、矛杆擊打的聲音,在不遠的地方響了起來。執行軍法親兵看過大將軍的眼神,手底下不敢再和平日那樣手下留情,一棍一棍的打的十分結實。剛開始曹伏駒還能頂的住,但隨着棍數的增加,曹伏駒終於忍不住開始叫喊起來。羯趙立國也有幾十年了,曹伏駒並不是靠沙場戰功得來的職位,身子比不得其他將領。
城下也沒有動靜,一溜的投石車靜靜的立在越來越暗的夜色中,沒有撤退的跡象。城頭更是沒有任何喧鬧,以至於曹伏駒的哀叫聲在上空傳的很清晰。但是劉顯和衆將們的心思已經不在曹伏駒身上了,默默的注視着城下的投石機:漢軍想要趁夜色攻城嗎?他們連飯也不打算吃嗎?
火把接二連三的從城外遠處點燃,很快就蔓延到了城壕處,把夜空照的一片明亮,遠遠看去,猶如一片佈滿了星星的夜空,和上面的天空相映成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