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不急不慢的,先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這才說到,“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三年之前了,我們那裡收診了一個十三四歲大的孩子,這個孩子的小腿上,長了一個大毒瘡,瘡口已經潰爛,都可以看到小腿的骨頭,當時我們以爲是附骨疽一類的瘡,就用治療附骨疽的法子進行治療,先是把瘡口的爛肉全都清除掉,就連骨頭也一併削去了一層。”
白雪頓了頓抿了口茶,接着說到,“接着用我們一位大夫家中幾百年祖傳下來的瘡藥灑在傷口上,包紮起來。”
“當時清理瘡口的時候,這個大夫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因爲清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一定要到肉見血才行。”白雪說着看向周鬆,“然而這個孩子當時的症狀跟周大夫遇到的那例有些類似,我們那個大夫一直清下來差不多一斤多的肉卻依舊不見淌出血來,清肉的時候,孩子不哭也不鬧就像是割的不是他的肉一樣。就連我們在一邊看着的人都覺得疼,可孩子愣是連眉頭都沒收一下。”
“他也是不疼?”許峰問到。
白雪撫了下額前的幾絲捲髮點了點頭,“沒錯,他一點都不疼,或者說,他這條腿從膝蓋往下都已經沒有一丁點的知覺了。”
血脈全部閉塞自然下肢就沒有知覺,顧憂這樣想着。
“最後大夫實在是下不了手了,要知道整個小腿都沒有知覺了,要是按照清瘡見血的老規矩,這孩子不得把整條小腿的肉都剔下來不成!”白雪說着秀眉微微皺了皺,眼中全是悲憫。
“是啊,這要是把整條小腿的肉都剔下來,孩子這條腿就算是廢了!”包淑芹也說到。
白雪點點頭,“後來我們那位大夫用小刀一點一點試着在孩子的腿上找有感覺的地方。就這樣一直找到膝蓋往上的一個位置,大夫狠着心,用刀在孩子的腿上沿着有感覺的地方切了一圈!”
切了一圈,顧憂心裡一驚。
“這時我們發現,這孩子的腿上的肉從表面看不出什麼,但從切開的地方就能看出兩邊肉質不同的變化,有疼感這邊的肉上滲着血珠,開始淌出血來,而沒有疼感那邊的肉就像是……像是……”白雪快速的眨着眼,尋找着一個最爲貼切的形容,
良久她眸子一擡說到,“就像是魚的肉一樣,透明的白色,裡面夾雜着一些紅色的血絲。”
衆人聽到這都微微的抽了口氣,幾個人趁着白雪停頓的工夫趕緊喝了口水,
“那些白色的肉可是已經壞死了?”馬志責問到。
白雪搖搖頭,“並沒有,如果肌肉壞死,那首先那塊肌肉會變成黑色,而不是這樣半透明的白色。而且孩子小腿上的溫度一開始是正常的體溫,在大夫把兩邊的肉切開後,小腿的溫度開始降低,這就說明血液是有流向這些變色的肌肉的,瞭解到這個情況之後,我們那個大夫趕緊將他祖傳的藥粉撒到了切開的傷口處。”
白雪頓了頓又抿了口茶水,“爲了保險我們在那藥粉當中還摻了其它兩種東西!”
“什麼東西?”周鬆問到。
“麝香和蕪夷!”白雪說到,“不僅如些,我們還用針炙暫時封住了他下肢的血脈,就是防止這小腿上的病再度上行。”
麝香是治療瘡癰的良藥,通絡又能僻穢,驅毒,蕪夷是驅蟲的良藥,這兩個搭配在這裡用,也是很恰當的,顧憂在心裡琢磨到。
白雪頓了片刻,輕嘆了一口氣,“沒想到的是,第二天,這孩子的腿不僅沒有好轉,切開的傷口處竟然化了膿,小腿部分一夜之間腫起了密密麻麻的疙瘩,每個疙瘩都有黃豆那麼大,摸着還會活動,當時看到這一幕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別說是白雪了,顧憂聽着都覺得頭皮發麻,
“我們也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在跟孩子的父母商量過後,我們的大夫挑開了其中的一個小疙瘩,裡面是一種像毛毛蟲一樣的,血紅色的蟲子盤成一團,這一個個黃豆大小的包裡全是這樣的蟲子,我們三個人一共挑了一整天,纔算把這些蟲子全挑出來,好在清理了切面的傷口處後,我們發現,膝蓋以上的部分沒有異樣,下面的部分清理了那此膿之後,顏色也開始變得正常起來。”
“這是你們的方法起作用了吧!”周鬆說到。
白雪點點頭,“就這樣,我們給他清理了傷口,重新用了藥,就把他的傷口縫合了起來,當天我們所裡的人,輪值着守了這個孩子一宿,一夜間從孩子腿上又爬出來了幾十條那種蟲子。”
“哎呀,這種蟲子可還真沒見過。”袁恆志搖着頭說。
“靈芝,你知道這是什麼蟲子嗎?”顧憂悄悄的問了問靈芝。
“宿主,這種蟲子我覺得像是嗜血蟲,是一種蠱蟲,也只是在古籍上有記載。”靈芝說。
“嗜血蟲,還是蠱蟲,那你的意思是說,這孩子很可能是中了蠱?”顧憂問到。
“應該八九不離十,就算是現在治好了,不找到下蠱的人,和身體裡的母蟲,還是會復發的。”靈芝說到。
白雪長嘆了一口氣,接着說到,“我們查閱了許多資料也沒有找到這種蟲子的相關資料,這種蟲子一從人體內拿出來,也就幾分鐘的樣子就會變成一灘黑血。所以也沒辦法求助於其它的部門。”
“那後來呢,這個孩子好了嗎?”周鬆問到。
“大概過了能有一個星期吧,孩子腿上的刀傷基本癒合,也再沒有蟲子爬出來了,對小腿的肉切開觀察也已經恢復正常,下刀就會有血涌出來,血色鮮紅。就連最開始的那個碗口大的瘡口也開始長出新肉了。我們都覺得這個孩子好了。”
白雪說到這眼神暗了暗,顧憂看到她眼底涌出一股內疚與憂傷,她緩緩垂下長長的睫毛,遮掩着眼底升騰起的霧氣,
“孩子回家後一個月左右,他的父親又去了我們那裡,告訴了我們一個很悲痛的消息,就在一天夜裡孩子突然暴斃,肚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潰爛了一個洞,就那樣生生流血流死了。”
“什麼!”
大家都是一聲驚呼,顧憂更是心裡揪了一下,還真讓靈芝說對了,這真的就是一種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