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莫多終究還是和夜鶯離開了旅店, 無論怎樣他都拗不過她,他們與人羣們匯合在了一起,往廣場上走去。
事實上, 卡西莫多最初還是很擔心的, 害怕有人會認出他們來, 但一切正如夜鶯所說的一樣, 即便他們進入了人羣當中, 也沒人注意到他們二人的存在,也許人們的心思都放在了這件更爲重要的事情身上。
其實卡西莫多並不想見到那樣的一幕,他並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這件事, 即便與克洛德之間已經斬斷了聯繫,即便他知道克洛德所做的是錯誤的, 可是他還是不想見到那樣的場面。
只是夜鶯……她或許並不明白。
隨着人羣往前走, 夜鶯和卡西莫多慢慢的來到了廣場當中, 而此時,這件震驚巴黎上下的事似乎令所有的巴黎人都聚集在了這裡, 廣場上已經裡三層外三層被圍得水泄不通了。
站在人羣中間,除了能看到前面的人的腦袋之外,再遠一些其實是很難看的清楚地,更何況卡西莫多隻有一隻眼睛。
但即便只有一隻眼睛,卡西莫多也清楚地看見了那個人現在被押着跪在正中央, 雖然看不太清楚, 但克洛德的雙手似乎是被反綁在身後的, 在他身後還有兩個看着他的衛兵, 似乎是以防出現什麼事能夠應對。
巴黎人並沒有想到, 這個聖母院中的副主教居然做出了這樣殘忍的事情,儘管弗比斯向來不受到男人們的歡迎, 最近在女士面前也沒了什麼好印象,但殺害未遂依然是犯了罪。
因此,人們竊竊私語着,言談之間有着衆多猜測。
人們對於犯人從來不會同情,當然,克洛德也並不是值得同情的對象,因此言談之間難免帶着不屑與咒罵。
站在人羣當中的卡西莫多皺起了眉頭,很顯然,他並不想聽到這些。
夜鶯自然發現了他的表情變化:“卡西莫多,我知道你不想聽到這些,但是你真的認爲,克洛德值得同情嗎?”
卡西莫多愣了愣,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做的,所以……”所以也並不怎麼值得同情。
他是知道這一切的,但是讓他眼睜睜的看着這件事情的發生,他卻又做不到。
“你是不是覺得,如果聽不到就好了?”夜鶯看向了他。
卡西莫多愣了愣,然後露出了苦笑:“不,並沒有。”雖然這個世界有很多煩憂,聽不到雖然少了很多煩惱,但是不能聽到這個人的聲音卻是一種遺憾。
聽見卡西莫多作出這樣的回答,夜鶯多多少少也放下了心,假如他承認了這樣的答案,倒顯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白費功夫了。
二人正說着話,突然聽到桌子被敲擊的聲音,原來是法官已經開始判決了:“肅靜!肅靜!現在開始宣佈對弗比斯被刺一案的判決!被告人聖母院的副主教克洛德於XX日晚上在旅店內刺殺弗比斯,人證物證聚在,證據確鑿,判處絞刑!立刻行刑!”
立刻,人羣就這樣喧譁開來了,大家似乎都沒想到聖母院的副主教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現在法官都已經宣判了,那還能有假嗎?
卡西莫多不由得閉了閉眼,儘管知道事情肯定會變成這樣,然而他還是不想去面對。
有一雙溫暖的手拉住了他乾燥的手心,卡西莫多睜開眼,他低下了頭,那是夜鶯的手,溫暖而有力,給予了他最大的支持。
卡西莫多擡起頭來看向夜鶯,對上了她明瞭的雙眼,衝她點了點頭,聲音嘶啞的說到:“我沒事。”
與此同時,一陣高亢而尖刻的笑聲響了起來:“哈哈哈哈……”
這令人們感到恐懼,一個即將會被絞死犯人怎麼會暴露出這樣恐怖的笑聲?
沒錯,這笑聲是克洛德爆發出來的,他雖然被判了絞刑,然而看上去卻並不懼怕,人人都因爲他的笑聲而變了臉色,包括法官與在臺下看着這一切的弗比斯。
弗比斯當然要看着法官的判刑,他要看着這個刺殺自己的人到底是怎麼死的,但是他卻沒想到,到了最後對方還能發出這樣的笑聲。
弗比斯不由又氣又急,他跳上了臺去:“你笑什麼?”
克洛德狠狠地盯着弗比斯,脣角露出冷笑:“我笑我那個時候應該把那刀再捅深一點,那樣你就根本不會站在這裡了吧?”
“混蛋!”弗比斯伸出手去想要給他一巴掌,然而卻被士兵拉了下去。
“你幹什麼?”弗比斯不由怒吼。
“弗比斯隊長,消消氣吧!現在可是有那麼多人看着呢!”
弗比斯一愣,到底還是衝着克洛德冷哼一聲:“哼!我看你還能囂張多久!我可不會和一個馬上就要死的人計較。”
克洛德冷笑了一聲:“沒關係,弗比斯隊長,我會在地獄裡等着你的。”
這句話說得陰氣森森,倒將弗比斯嚇得愣了一愣,隨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下了臺。
很快,士兵就拉着克洛德到了恥辱柱那邊,人潮也自然是跟着一棟了起來,本來絞刑就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可是這個時代的人們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而是將這件事當做熱鬧來看待。
夜鶯的目的則和普通人不同,她是特意帶着卡西莫多去看的,爲的就是要讓卡西莫多看清楚,他的這個養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而這樣的人並不值得他去留戀什麼。
“卡西莫多,我們也走吧!”這樣說着,夜鶯拉着卡西莫多的手移動了起來。
“夜鶯,等一下,我們……真的要去嗎?”卡西莫多顯然還有些遲疑。
夜鶯看向了他:“那是當然了,我們本來就是來看他究竟有什麼結果的啊!”
“……法官已經判決了不是嗎?”卡西莫多不由自主的反駁道。
夜鶯沉默了一會兒,只是還沒來得及張口,人潮大軍就將他們推往了同一個方向。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恥辱柱下方了。
“恐怕現在我們想走也走不掉了吧?”夜鶯終究還是開了口。
卡西莫多沉默了。
而此時,在恥辱柱這邊,早就已經有人準備好了繩索,士兵們押着克洛德過來,將他放在了凳子上,把他的頭穿過了繩索,只等着一聲令下就準備踢倒凳子了。
也許是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最後的一顆,克洛德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瘋狂的神色,反而看上去像是認了命,畢竟事情都到了這樣的地步,他還能有什麼辦法呢?現場翻供嗎?恐怕是不會有人信他的了。
他灰色的眼眸掃過人羣,不知究竟是在尋找什麼,也不知他究竟有沒有在人羣當中找到卡西莫多和夜鶯兩人,只聽到法官說到:“時間到了,行刑!”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卡西莫多還是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他能聽到凳子被踢翻的聲音,能聽到克洛德所發出的嘶啞的喊叫,也能聽到在場中的人發出驚嚇的呼喊。
也許這一刻,自己什麼都不能做,除了捏緊拳頭之外,可是有那麼一隻溫暖的手就在自己的手中,任憑自己的手捏的再緊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不知不覺,身旁的嘈雜聲漸漸地消失、遠去了,這個時候,他的身旁終於轉來了夜鶯的聲音:“已經結束了,大家都走了,我們也走吧!”
卡西莫多睜開眼睛,的確,他們面前的,背後的人都漸漸散去了,他們想看的熱鬧結束了,恥辱柱上的人也消失了,那個人是真正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二人轉過身,往旅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卡西莫多都沒有說話,而在一段時間之後,夜鶯才終於開了口:“卡西莫多,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卡西莫多愣了愣,終於回過了神來,他張口說:“不……”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夜鶯打斷了。
“不管你是怎麼認都好,事實上我也覺得我這麼做有些殘忍,我明明知道你不想來看,明明知道你不想面對這一切還把你拉了過來,這似乎的確是很殘忍,我知道他是你的養父,知道你始終不可能真正的狠下心來斬斷你和他之間的關係,而正是因爲如此,我才把你帶到這裡來的。”
“卡西莫多,正是因爲你無法下定決心,所以我纔來幫你下決心,讓你看到這一切,無論你再怎麼留戀都好,始終要做個取捨才行,當然,這麼做或許太不近人情了也說不定。”
她已經活了前年,人世間的事情她看的很清楚,而正是因爲看得清楚,才能無牽無掛,正是因爲看得清楚,才能在最合適的時候作出最合適的決定。
她始終不是人類,不會有那麼多複雜的感情,反正,再怎麼複雜的感情也抵不過時間的侵蝕。
如果不是無意之間與卡西莫多有了牽扯,如果不是就在無意之間改變了他的命運,無意識的牽起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緣分的話……
卡西莫多對於她也不過只是一個平凡人類而已。
但是一旦有了牽扯,就難免不會有顧慮,她想要他將這些毫無意義的感情拋棄,只要留在她身邊就好。
不知爲何,卡西莫多總覺得說着這些話的夜鶯有着一股寂寥的意味,好像一不留神她就會從他身邊飛走一樣,無論怎麼樣,他想要留住她。
“夜鶯,我現在……就只有你一個了。”那些本不敢說出來的話,到了這個時候卻不由自主的從他心中吐露,是的,就如他說的一般,在克洛德死了之後,他就只有夜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