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瑩,藍瑩……”楊餘唸叨了幾遍,驀地眼睛一亮,“好名子!沒想到大哥你竟有如此文采!若不是知道你沒上過私塾,不認得一字,我定然以爲你是才高八斗的書生!”
“你說我不認得字?”楊踮峰疑惑了,“玉簡瞳中的文字我可是每一個都認識。”
“那可不同,”楊餘思量些時候,“大道經中有提及,玉簡瞳中的文字都是用神念刻錄的,也是用神念讀取,想來是每個修真者頭能懂的。”
“大概就是這樣吧,”楊踮峰點點頭,“我們該出發了。”
楊餘轉過身子,面對着破舊的草房。修真未能寸進之後,他便在此處費力搭建了這間草房,之後雖沒再修葺,草房卻沒被風給吹了,沒被雨水給砸了,此時看來幾乎沒有任何損壞。對着正門的桌子和凳子是從鄰居處借來的,一直沒還。那竹榻倒是他自己做的,竹子是從三十里外的竹林砍的,那時他嫌走路累,晚上他人不注意時動用了真氣。
門前的石凳是一位已故去的老人教他做的,足足化去了他十天時間。雖然模樣醜陋,但畢竟是親手做的,楊餘也捨不得扔了,便一直用到了現在。那草房邊上的菜園子……楊餘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我們走吧!”
“老爹,”楊踮峰也破有些感慨,“我最後再稱你一聲‘老爹’,我們都不是普通人了,雖然一時間我還沒能懂得修真者意味着什麼,但事實便是如此,我們不再普通。於是,我成你你大哥!”
楊踮峰輕嘆,“不知爲何,我對自己小時候的生活幾乎沒有一點記憶。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長大,如何接受你的照顧,彷彿一夜之間,我有了意識,我便長成如此模樣。但我敢肯定,老爹你一定是細細照料着我的,一定受了不少苦,”楊踮峰悄然下跪,“峰子給你磕上一頭。”
楊餘沒有阻止,怔怔地看着楊踮峰下跪、磕頭、起身。楊踮峰起身後便繼續道:“對於鎮上的街坊鄰居,我沒有太多的影響,但從他們見了我害怕的模樣,可以看出我一定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現在要走了,我得去給他們道個歉,不知爲何,現在心裡有點難受。
楊餘揉了揉有些脹痛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楊踮峰被街坊和那些混混稱爲“冷血瘋子”,心情一旦不順,便拿街上小販開刀,輕則打斷雙腳,重則將其折磨得死去活來。
街坊更是深受其害,家裡丟東西是小事,因爲東西總能在老爹家裡的角落中找到。他們頭疼的是,半夜時分,房內總會有一些讓人膽戰心驚的聲音,即使知道那是楊踮峰搞的鬼,聽到聲音之後仍不免瑟瑟發抖,徹夜無眠。當然,還不止是這些。
如今回想起來,被楊踮峰找上的人都是或多或少有劣跡,沒有一個清白。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那些來草房要人的官兵都會無緣無故失蹤一段時間,回來之後都是同一句話:“仙人,仙人說楊踮峰是好人,不該抓。”這是楊餘的傑作。
楊餘突然發現,並不是無法瞭解楊踮峰,而是被表象給迷惑了!
“我們走吧。”言畢,楊踮峰便一步一步向街口走去。楊餘嚥下嘴巴中的一口苦澀,定定心神,跟了上去。
楊踮峰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口,他的聲音卻傳了過來。“各位街坊,我楊踮峰走了,在這裡我給你們道歉了。我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希望你們過得好!”
房中剛從折磨中恢復過來的衆人聞言都有種解脫的感覺:終於可以好好過日子了!從門縫中看着楊踮峰和一個青年離去,一個個都笑了。但臉上的笑容很快便僵住了,因爲心中隱隱有些不捨:他是要去哪裡,還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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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們這是到底要上哪裡尋找傳送陣,漫無目的走了兩天,也沒見着個傳送陣。”
此時,楊踮峰和楊餘整走在一個小鎮的街上,楊餘在尋找兩天一無所獲之後,忍不住對楊踮峰抱怨起來。
楊踮峰沒有理會他,而是把注意力全放在路面之上,不知是否在尋找着傳送陣。
楊餘眉毛一提,只能閉嘴,一個人說話可不是那般有趣!
突地,人羣騷動了起來,每個人都急着往邊上躲。街道本就狹小,加上人多擁擠,在街道正中的人不得不推擠前面的人,街上登時亂成一團。
母子被擠散了,兒子哭着被人流帶得越走越遠,母親則是焦急地在人羣中費力挪動,尋找自己的孩子。有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不小心跌倒在地,“哇哇”放聲大哭周圍的人根本沒有注意到,擡腳就要踩上那小女孩緊閉雙眼驚恐的小臉……
突然,腳在碰到鼻尖的時候停住了,腳的主人以爲是被什麼絆了,在腳上加了點力,還是下不去。哈,看來還挺難纏的!那人將氣力都用在了腳上,竟然還是沒動。
這下,那人急了,低頭一看,頓時更慌了:腳下居然有一個小女孩癱坐着,因爲驚恐,她用勁閉着雙眼,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那人立即想要把腳移開,卻絕望地發現自己的腳根本無法動彈。他便提着左腳立在那裡,卻剛好保護了那個小女孩。
楊餘學着楊踮峰笑嘻嘻地看着那個作金雞獨立的男子,這正是他的傑作。
此時人羣已經分開兩邊,驚訝地看着街正中的這一幕。
一個小女孩癱坐地上,雙手僵直地撐在地上,緊緊閉着雙眼,因爲此時有一隻大腳在她鼻尖之上。而那隻大腳卻停在了那裡,沒有繼續踩下,也沒有收回的意思。腳的主人莫名其妙地臉上盡是恐懼的神色,像是見了極其可怕的東西,單腳立在小女孩旁邊。
不遠處,有兩個年輕人看戲似的盯着小女孩和男子。一人臉上帶着微笑,一人臉上很是嚴肅,似是在思考着問題。
“何人竟然擋道!”
突然一聲巨響響起,彷彿驚雷咋響。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匹黑色怪獸馱着一虯髯大漢正從不遠處奔來,見街中有人卻沒有勒住繮繩,仍是急速奔來,眼看就要撞上小女孩和那男子。
楊餘見情勢危急,立刻上前一手抱起小女孩,一手抓住男子的脖子,將兩人拉到邊上。楊踮峰則仍站在原地一副思索的模樣。楊餘心中暗笑,這虯髯大漢是要吃虧了。
那虯髯大漢見小女孩和男子被救,不易察覺地舒了口氣,驀地發現前方仍有一人,皺了皺眉喊道:“前面的!讓開!”手上卻依然沒有拉繮。
也許是沒有聽見,也許是故意,楊踮峰依然沒有動作。眼看怪獸離楊踮峰越來越近,兩邊的人緊張地盯着楊踮峰,心中都替這個陌生人擔心不已。
怪獸離得近了,十步、五步、一步,怪獸的鼻端已經碰上了楊踮峰的前額。就在衆人以爲他必死無疑的時候,怪獸突地嘶鳴一聲,後腿立定,前腿向上擡起,硬生生地止住。大漢終於拉了繮繩,制住怪獸。
怪獸前腿落地後,大漢看着楊踮峰無奈道:“兄弟,你這又是何苦!我不過是替人開道,你又何必爲難於我?”大漢見楊踮峰一臉的嚴肅,鐵牛獸臨身竟也面不改色,知道他定然不是一般人,說話時用上了商量的語氣。
楊踮峰木然擡頭,無神的雙眼盯着大漢看了許久,接着又看了看街道兩邊探頭探腦的衆人,“這位大哥,你可知道傳送陣在何處?”
一股怒火登時竄上心頭,大漢提起皮鞭狠狠抽打了地面,鋪地的石磚立時碎了大片。發泄一陣後,大漢看着楊踮峰恨恨道:“胡鬧!快點讓開,不然可有好看了。”
“胡鬧?”楊踮峰滿是疑惑,“沒有胡鬧,我真的在找尋傳送陣,如果這位大哥知道請一定告知。”
“不知好歹!”大漢怒喝一聲,提起皮鞭抽向楊踮峰,心中卻道:是你不知好歹,可別怪罪了我,若是遇上了蕭斬……
皮鞭就要觸及楊踮峰之時,突地衆人眼前一晃,一襲白衣從半空中翩然而下,輕巧地落到楊踮峰面前,伸手接下了這一鞭。
“鍾捕頭,如此不識擡舉之人,還是留給我吧。”
皮鞭落下之時,楊踮峰終於意識到自己遇了麻煩,頭腦清晰了大半。他沒有動作,那是因爲一來這一傷不到他,二來他察覺有人靠近。修真之後感官變得異常敏銳,即使不用神念,楊踮峰也能清楚感覺到周圍的情況。
白衣人看着楊踮峰的眼中盡是欣賞的神色,上下打量一番後才點頭道:“有沒有興趣做我的手下?”
“沒有。”的確一點沒有,楊踮峰心中補了一句。此時,囂張的大漢低着頭,連看一眼白衣人都不敢,眼中竟有着一些惶恐。
白衣人臉色微變,卻仍是說道:“有沒有興趣做我的手下?”
“開玩笑!”楊餘從人羣中擠了出來,在白衣人和大漢詫異的眼光中走到楊踮峰身邊,“你太看高自己了吧!讓我大哥做你的手下?憑什麼,哼!”
白衣人皺起了眉頭,死死盯着楊餘,楊餘絲毫不在意白衣人的眼光,反而狠狠回瞪着。白衣人臉色終於變了,變得異常難看,居然有人敢對他這樣無禮。“混帳,鍾獅,把他們兩個給我拿下,要活的。”
“是。”白衣人一有吩咐,大漢立刻便出手。他不敢遲疑,因爲一旦遲疑,他擔心的事情就會發生。
鍾獅操起右拳襲向楊踮峰,鐵拳過處,與空氣發生劇烈的摩擦,迸發出撕裂聲。楊踮峰微微搖頭,這拳的威力,便是修真以前的他,擋下也毫不費力。
就在楊踮峰搖頭的瞬間,拳風已經到達面前,鐵拳也相去不遠。楊踮峰沒有采取任何行動,楊餘卻按耐不住,擋到楊踮峰身前,伸手就往拳上抓去。
楊餘的突然出現讓鍾獅大吃一驚,沒想到文質彬彬書生模樣的楊餘竟是個高手,拳卻沒有停留,也沒改變了方向,他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信心的。
突地,鍾獅生出了讓他極是沮喪的想法:面對楊餘,他毫無勝算!楊餘伸出的手來勢極緩,但他知道這是錯覺,那是手的速度過快,眼睛無法適應的結果。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鍾獅的拳頭被楊餘的右手定定抓住。接下這來勢兇狠的一拳,楊餘眉也未皺一下,臉上仍是掛着微笑,看着鍾獅的眼中也盡是笑意。
鍾獅不由臉色大變,他這一拳就像是打入棉花堆裡一般,沒有一處可以着力的地方,勁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這個書生模樣的少年恐怕只出一招,他就無法招架。想到這裡,他緊握的拳中滲出了冷汗。
楊踮峰上前一步,抓住楊餘的手拉開,接着在鍾獅的拳上一推。鍾獅不受控制地向旁退開一步,露出背後的白衣人。
“你的名字。”楊踮峰冷冷道。
“哼!”白衣人輕哼一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說可是沒機會了。”楊踮峰冷笑。
“哼哼~你得有這個本事!”白衣人不怒反笑,天底下竟有如此不知好歹之人。蕭家乃是武林第一世家,竟然有人敢在蕭家大公子面前說這種話!他能不笑?
楊踮峰不再廢話,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空中突地出現一隻無形的大手,大手剛出現便閃電般抓向蕭家少爺。
蕭家少爺比畢竟不是一般人,雖然因爲楊踮峰古怪的攻擊手法怔了一下,不過還是一個飄身堪堪躲過了大手的襲擊。剛一立穩,他便右手一抖,寶劍“叮”地一聲清鳴從袖中急飛而出,蕭家少爺握住劍柄順勢飄身向楊踮峰襲來。
楊踮峰依然冷笑。白衣人沒有注意到,就在他握劍飛向楊踮峰之時,大手突然出現在了背後,剛要動作,大手便一把抓住了他。
“大哥,直接殺了他得了,”楊餘笑嘻嘻開口,“何必浪費這點氣力。”
“咦?”一個叫“困惑”的熟人再次拜訪了楊踮峰,“剛纔我可沒想要用法術捏死他的。”
“哈哈……”楊餘放肆地大笑起來。
不過鍾獅沒有笑,人羣中也沒有任何笑聲。別說笑聲,連一絲響聲都沒有。他們都被這一連串的變化弄得呆了,平時橫行的蕭家大少就這樣被制服了,一時間如何能接受了,於是一個個都怔怔地望着楊踮峰和蕭家少爺。
“你趁現在得意着吧,”白衣人依然猖狂,“哼,我爹馬上就要到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