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靈位被郭絕藏在了書房的密閣裡,李侃元還是裝模作樣的地毯式搜查,站在闊大異常的院中,背後就是郭絕,他咬牙,沒敢回頭。
彼時闔府的下人都站的整齊,卻無一人露出怯意。
郭絕冷眼盯着李侃元的脊背,不禁蔑笑,不過一旁的穆青檸卻是滿眼的不快,心裡直怪夫君瞞着這天大的事,一把將郭瑾摟在懷裡,心裡倒是擔憂宮中的情形。
不多時,有侍衛蹙眉來報。
李侃元一直是捏着把汗,連忙問道:“可有收穫?”
侍衛爲難的搖頭:“並未尋到。”
李侃元的心這回算是狠狠的咯噔了一下,轉身和郭絕對視一眼,乾脆帶人去了書房,叫人推開那個博古架,他伸手摸了摸那牆面,用手指敲了敲,登時色變!
裡面是實心的!
此刻,他也顧不得什麼,伸出兩手用盡吃奶兒的力氣去推,可是那個旋轉的暗門早就不復出現,更別提裡面藏着靈位的密閣。
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侃元渾身都快被汗浸透了。
傻子都想得到,靈位早就撤走了。
劉青浦這次賭輸了。
他無力的扶着旁邊的書案,整個人好似大夢初醒,頭暈目眩的厲害。
沒想到這次失手,不但沒能弄倒江淮,還讓旭王被反將一軍,而最重要的是,劉青浦的死,並未給舊臣帶來任何損失,這拼死的一口沒咬上,可惜啊可惜。
穆青檸推着郭絕到了那書房門口。
前者在明知無事的情況下依舊大舒了口氣,而後者見勢,面無表情。
……
……
麒麟殿內,劉青浦聽聞靈位不復存在的消息,瞬間化身行屍走肉,失神的癱倒在冰冷的地上,眼前黑的模糊,耳邊有斷斷續續的嗡鳴聲,同時,胸腔裡的那顆心在無形中爆炸,一切意識都殘破的像是秋末的落葉,褐色的斑駁着。
朦朧中,皇帝的判決刁鑽的灌入他的耳朵。
“劉青浦,貪銀且加害鄭通在先,污衊誣告朝廷重臣在後,着,三族之內,無論男女老幼,一律處斬不容緩日。”一指他,“孟滿,拖出去絞了!”
“父皇。”看了好一會兒熱鬧的寧容左開口,淡淡道,“劉青浦臨死還要這般針對舊臣,爲難江御侍,可見此人居心歹毒,還十分不知悔改,不如就叫御侍大人親手在這殿上了結了他,一來以撫慰舊臣之心,也好叫天下人知道,您對朝卿的一視同仁。”
皇帝此時腦仁生疼,不知聽沒聽進去,直接揮了下手。
江淮瞥眼那隻狐狸,心道他又耍什麼花招,遂冷淡道:“皇上,自古就沒有文員在麒麟殿上動刀的規……”
“大人謙虛。”寧容左截住她的話,似笑非笑,“御侍大人出身的六道閣乃中原七大宗門之首,想必殺人不用刀劍,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恆王的下巴往上一揚,意味深長的接着道:“大人還是早些動手吧,免得夜長夢多。”稍微一停,語氣略微抱怨,“今日的常朝會真是夠長的了。”
江淮回頭,和殿中諸位公卿互看一眼,乾脆不再猶豫,可剛想上前,就見本躺在地上猶如死人的劉青浦忽的撲騰着站起來,嘶喊着向江淮撲去!
滿殿騷亂,人羣一下子散了起來。
好在孟滿眼疾手快,一把擒住他的肩膀,擡腳踢在他的後膝蓋窩處,強逼着他跪下,那骨頭和地面活生生的相接,咚的一聲滲極。
他蹙眉喝了一聲,另有侍衛上來把住劉青浦的另一隻肩膀。
劉青浦有些瘋癲,喊破嗓子罵道:“江淮!你個賤人!你纔是朝廷基柱的蛀蟲!大湯有你纔是萬萬不幸!你這個禍害!貽害千年的禍害!你心如毒蠍!令人髮指!你妄爲湯臣!你世食湯祿!卻淨做些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無情無心,無父無母的卑劣之事!江淮不死!大湯遲早要亡在這個妖女的手裡!”
他這洋洋灑灑,罵的是酣暢淋漓。
衆公卿不安的盯着那個面無表情的女子,各個心思活絡。
寧容左掩不住笑意,道:“御侍大人,您還不快動手。”
江淮目光陰鷙,眼角微聚紅意,她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着劉青浦,左手用力一揮,那一尺多長的官袍衣袂飛起,罩在他的頭上,右手隔着衣料摸到他的下巴,五指發力。
滿殿公卿聽到一聲極其清晰的骨骼脆響。
然後,劉青浦再沒了聲音。
眼見着他直了身子,然後挺挺的向後倒去。
江淮收回衣袂,劉青浦的臉順利映入衆人視線,僅一眼便看的他們膽寒,這女子出手當真殘忍,竟然活生生的把劉青浦的整個下巴都掰斷了。
那人的嘴巴合不攏,就這樣張着,紅色的舌頭也無力的耷拉着,上面還掛着透明粘稠的涎水,再往上看,是一雙幾乎要凸出眼眶的眸子,翻過去,死了。
江淮冷麪如鐵,理着袖子後退。
孟滿也沒有請示皇帝,趕緊吩咐手下將劉青浦的屍體帶出去。
方纔躲到殿門口的公卿連忙讓出條路來,他們捂着胸口,一臉不安的盯着劉青浦那張還算是臉的臉,其中自然有鄧回一份兒。
那人將視線拽回來,再投到皇帝身上。
他當日還不明白,江淮爲什麼要用萬民書的事情,逼旭王一黨道出靈位的事,既然眼下靈位已經撤走,皇帝又如此忌諱長信王和舊臣,提出來後,雖然不會獲罪,但皇帝免不了心生芥蒂。
可是現在,他倒是看透了。
皇帝非但沒因爲靈位的事情而心生芥蒂,反倒在兒子和其餘官卿犯錯的時候,充分的感受到了舊臣的忠誠和心意,讓他知道,長信舊臣完全在他的掌控當中,不敢行逆。
長呼了口氣,鄧回看向江淮。
心道,我真是選對人了。
而與此同時,慕容秋的心裡也十分了然,他這個外甥女就是在故意逼劉青浦道出靈位的事情,他越想殺她,她便越向皇帝示衷心。
江淮啊江淮,你真是……
他正想着,思路突然被皇帝的疑惑聲打斷。
擡頭,龍椅上的那人經過這一早上,好像瞬間蒼老了五歲,正重新打開那封萬民書看着,然後擡眼掠過一衆公卿,開口道:“滄州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