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江檀折騰了半宿終於睡着了,江淮憐惜的摸了摸她的臉頰,取出老烏木給的傷藥給她擦了擦手臂。
江璟負手而立,凝望着江淮,他已經知道了蘭桑的真實身份,不成想自己帶回來的這個女子險些害了江家,愧疚道:“君幸,這件事是大哥的錯。”
江淮收好傷藥,也不轉頭:“無妨,事情已經過去了。”
江璟扶着她的肩膀,道:“沒想到,她竟是黎宋的人。”
“也辛苦了黎宋,能找到和錦瑟嫂嫂如此相似的女子。”江淮輕聲的站起身來,思量道,“這件事情,咱們誰都別透漏出去,那個蘭桑,我另有用處。”
江璟垂眸,點了點頭。
江淮也累了,和他打了聲招呼,慢悠悠的回了留心居。
因爲不喜火燭的刺鼻味道,到了傍晚,沒有她的命令,北堂是不點油燈的,索性江淮幼時失明,在黑暗中尋路不是什麼難事。
回身放下門簾,月光從窗間滲入,倒也一覽無遺,江淮鬆泛了下筋骨,走到桌前呷了口涼茶,轉身將外衣褪下,掛在衣架上,行至牀榻前,掀開被子一角便躺了進去。
她盯着書案上的那杆狼毫,猶自出神,今日之事確有蹊蹺,蘭桑對江檀一向關愛有加,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傷她?
再者說,她也不像是那麼愚蠢的人,至於檀兒,她目光微深,想到了什麼,卻搖了搖頭。
江淮闔了眼睛,準備睡去,往上拉了拉被子,卻好像被什麼壓住了,她沒在意的又拉了兩下,還是抻不過來。
她疑惑的回頭,眼珠幾乎要蹦出來了!
寧容左!
江淮睡覺不老實,侯府人盡皆知,所以牀榻要格外大些,大到什麼地步,誇張些說,四人同臥而眠,翻跟斗打把式,誰都碰不到誰那種。
寧容左縮在榻裡,她躺在牀邊,深夜漆黑幽暗,自然沒注意那個還在微微律動的物體。
江淮呼啦的盤腿坐起,一把抓住錦被想要掀開,可腦海間‘唰’的蹦出個念頭,又遏制住了衝動。
萬一他要是不着寸縷……
這人臉皮極厚,怕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江淮索性把被子都推到他身上,又用力的掖了掖,確保殿下不會走光,自己匆忙下榻將衣服穿好,點上油燈,輕輕的舉了過來。
好傢伙,他睡得那叫一個香。
燭火閃爍,摻着月光平添幾分氤氳之美,寧容左熟睡着,半張臉埋在軟枕裡,肌膚淨白,棱角清晰,呼吸沉穩有力。
江淮打量着,心口有些小小的起伏,這人不開口說話,一切還是美好的,只要一醒了,霎時間打回原形。
有什麼辦法能讓他一直保持現在的樣子呢?
‘悶死他’的念頭一點點的在腦海裡形成。
江淮放下油燈,小心的拿起自己的軟枕,狠命的捂在他的臉上!
該死的登徒子!
大半夜的跳窗進來就算了!
還跑到她的牀上恬不知恥的睡起覺來了!
寧容左被捂的半夢半醒,不悅的將軟枕推開,就在江淮以爲他要起來的時候,他卻翻了個身,衝牆那邊繼續睡去了。
江淮剋制住打人的衝動,深吸了幾口氣,告訴自己要淡定,隨後,冷冷道:“寧容左。”
“嗯……”
他居然還回答!
江淮登時發作,不管三七二十一,粗魯的將被子扯開,在心中甚是感激他還穿着衣服,旋即將他扳過來,一巴掌拍在那張臉上!
這一下子,寧容左徹底醒了,他一個激靈,挺身坐起,烏髮散落,衣衫半解,露出的肌膚就像是初冬的冰霜,擡起頭,對視着眼前的江淮,眼神微微迷茫。
江淮掐着腰,見他不爲所動,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寧容左?”
他搖了搖頭,逐漸清醒過來,在認清處境之後,寧容左小心的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略帶警惕的說道:“你對我做什麼了?”
江淮好懸吐出一口老血,哽的嗓子眼難受,她扶着榻柱,指着那半掩着的窗子,低聲道:“快給我滾。”
寧容左眯了下眼睛,似是沒聽見,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開始慢吞吞的疊被。
江淮下巴都快要掉了,她一把將被子扯在地上,聲音微提:“快給我走!”
“大人?”
外屋的北堂耳尖,一把推開屋門,問道:“出什麼事了?”
江淮渾身的血霎時間衝上心口,下意識的瞟向寧容左,只見他緊緊的縮在榻角,隔着一層鏤花的木板和兩層薄紗,藏匿的還算不錯。
這屋裡黑濛濛的,北堂應該看不到。
“沒事。”她轉過頭,乾笑了兩聲。
北堂皺眉,覺得有些奇怪:“那您方纔說什麼‘快滾快走’的。”
江淮面色一訕,旋即咳了兩聲,煞有介事的說道:“我……在和被子說話呢。”說着,指着地上無辜的錦被喝道,“還不快走!快走快走!”
北堂湊近了一步,有些認真的擔憂:“大人,您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沒事吧,要不……我給您請了郎中來?”
江淮聞言,臉色繃得緊緊的,她一把抄起被子塞進她的懷裡,邊往出推她邊說道:“我沒事,今晚天兒太熱,這被子就不蓋了,明日洗好了再送來!”
北堂臨出門還不肯放棄:“大人若是有什麼事就和我說,北堂誓死爲您效力!”
江淮感動的應了一聲,回身大力的將門關上。
和她說?
北堂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上次江淮心血來潮,繡了一個名義上是鴛鴦交頸,實際上是烤鴨纏脖的手帕,結果第二天,連給侯府送肉的孫屠戶家的二小子都知道了。
和她說?
江淮靠着門無奈的嘆了口氣,走過去,對着那個縮成一個麻團的人說道:“你從窗裡跳進來,現在也請你從窗子跳出去。”
寧容左見北堂走了,又重新坐直身子,似一張光滑的錦帕揉搓又展開,神態從姦夫與皇子中自由轉換,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沒跳窗。”
江淮一頭霧水。
他接了一句:“我是從留心居的大門進來的。”
江淮險些一頭扎到地上,誰他孃的管你怎麼進來的!現在要緊的是趕快出去!
江淮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用力的往外拽:“走走走,趕緊給我走。”
寧容左紋絲不動,盤腿坐着,好像屁股被吸住了一樣,他理了理纖長的衣襬,反拽着江淮坐在自己身邊,面容冷清,解釋道:“我今日來,其實是給你送消息的,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你回來,就睡着了。”
江淮自知打不過他,又不想驚動滿侯府的人,便強扯出一抹微笑,靜靜的聽他胡說八道。
寧容左轉過身,與她殺人般的視線頃刻相撞,隱隱有火星濺出,他站起身,捶了捶後背,道:“是蘭桑的事,你要不要……”
“她是黎宋的人。”江淮絲毫不給面子的斷了他的話。
寧容左捶背的手停了停,又攥了攥,他再次轉身,指着她:“不錯,你怎麼知道?”
“等你調查清楚,黃花菜都酸了。”江淮瞥眼,心口已沒了方纔的怒意。
寧容左望向窗外,淡淡道:“她做隨軍醫女之前,是通州一個藥鋪老闆的二女兒,是黎宋用她家三十幾口人威脅,才把她送進了軍隊的。”
江淮一愣,旋即蹙了下眉,若有所思的揚起下巴。
月光傾瀉,整個屋子裡都白濛濛一片,寧容左低頭,目光一深。
江淮的肌膚就像是上好的瓷玉,吹彈可破,順頸而下,又帶着三分的剔透,而那兩片似張非張的薄脣,彷彿春日裡剛剛熟透的櫻桃,讓人垂涎欲滴。
他耳根微紅,體內似有一抹熱流涌動,心中哀嘆,江淮,你真是一次又一次的突破着我的底線。
想着,他以迅雷之勢一口含住那鮮紅的櫻桃,手按其肩,用力的將她撲倒在榻上。
江淮還未從那一吻中回過神,身子便失重的向後倒去,胡亂間伸手去抓,卻不小心碰歪了勾着帳幔的銀勾,輕靈一聲響,那柔軟的紗幔徐徐放下,呼吸間,便合上了。
他孃的!
江淮心中哀呼。
狹小而私密的空間裡,氣息婉轉,盡是旖旎。
寧容左盯着江淮一雙睜得老大的靈動眸子,靈巧的去解她身前的衣釦,交頸輕聲道:“那日的事,對不起。”
心事拍岸而來,江淮眼中一溼,當下亂如蕁麻,不知道是拒絕還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