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淮扶着飲半城回到侯府的時候,剛好碰見江歇急匆匆的從裡面跑出來,身後跟着的是滿臉怒意的郭瑾。
“鬧什麼呢?”江淮道。
江歇擡頭,好像看見了救星一般,雙眼鋥亮:“二姐救我!”說完,扯過她擋在自己的身前。
江淮被拽的一個趔趄,站穩身型接住撲過來的郭瑾,無奈道:“你們兩個又怎麼了?有什麼事回府裡說,別在外面胡鬧。”
郭瑾氣的小臉通紅,指着她身後那人:“君幸姐姐,江歇她把我最喜歡的那個杏花風箏給弄壞了!”
正說着,江檀從門裡‘登登登’的跑了出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邁過那對她來說十分高聳的門檻,卻因爲兩條小腿太短,險些摔倒。
她舉着那個被劃了個大口子的粉色風箏,頭頂兩個小髻跑的都散了。
“小姑!你快看!”
江淮挑眉,倒是一旁的飲半城拿了起來,左右看了看:“裂口太長了,補上怕是也不好看了。”
郭瑾聽這話,更是氣得跳腳,狠剮了一眼罪魁禍首,轉身提着裙子氣呼呼的往太師府的方向跑去了。
“郭瑾姐姐!”
江檀喊了一聲,忙跳起來奪過飲半城手裡的殘破風箏,兩條小腿來回倒騰,飛快的追了上去。
江歇微鬆了口氣,從江淮身後走出來,淡淡道:“不就一個風箏嗎?弄壞了就弄壞了,還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呢,實在是太小肚雞腸了。”
飲半城意味深長的瞟着他:“若是旁人弄壞了,她也許還能好脾氣的道聲無妨。”
江歇抱胸,清俊的臉上一閃不快:“那憑什麼到我這裡就要斤斤計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江淮懶散的道了一句,和飲半城並肩跨過門檻,進了侯府。
江歇站在原地,思忖着自家二姐說的這句詩,兩秒後,恍然反應過來,原是郭瑾那丫頭歡喜自己,抿抿嘴脣,禁不住一笑。
他斜眼,瞧着那兩個家丁也在衝自己笑,揚着下巴意氣風發:“怎樣?小爺我人氣高着呢。”
家丁打趣兒道:“那三少爺什麼時候去提親啊?想來郭小姐也十五歲了,下月及笄,可就能嫁人了。”
江歇正了正腰間的錦帶,不緊不慢道:“不行,我眼光太高了,郭瑾那丫頭長得一般,才學也一般,配不上我,不行不行。”
家丁剛要開口,眼睛一橫瞟,忙道:“郭小姐。”
江歇聞言,渾身一緊,只聽身後傳來一聲河東獅吼:“江歇!你個混蛋!”
他拔腿就跑!
郭瑾知道自己攆不上他,攪了攪手指,清秀的面上怒意堆累。
她哼了一聲,拎着裙子進了侯府。
身後,江檀又‘登登登’跑過來,過門檻。
家丁彎腰想要幫她,卻見她搖着小手,利落道:“不用不用。”說着,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跳過去,‘登登登’的追進去了。
兩個家丁對視一眼,笑着搖頭,將府門合上了。
……
……
等江歇在外面玩了一圈回來的時候,發現郭瑾還沒走。
她委屈的縮在慕容葏懷裡,水汪汪的大眼睛哭得通紅,柔夷纖手輕捏帕子拭去臉頰側的清淚,實是梨花一枝春帶雨,讓人我見猶憐。
剛用完晚膳,家裡人都在喝茶歇着,瞧見他進來,所有人的視線一瞬聚集在他的身上,猶如一塊大石,好懸壓死他。
江歇輕咳了一聲,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江璟旁邊的那個椅子上,剛要落屁股,就聽慕容葏嚴厲的喝道:“站着!”
他蹭的一個站直,手背不小心磕到了桌角,疼的一呲牙。
江淮斜眼,轉着手裡的茶杯沒說話。
慕容葏拍着郭瑾的背,質問道:“我問你,午後的時候,你說瑾兒什麼了?”
江歇心虛,不敢去看母親,轉頭去看江淮,那人卻將頭別開了。
沒辦法,他憋悶道:“沒說什麼?”
江檀舉着小拳頭,吼吼道:“你說了!”
慕容葏哼道:“都說什麼了?”
江檀不顧自家小叔殺人般的目光,條條列舉道:“小叔說郭瑾姐姐不好看,也沒文化,配不上他!”
江歇咬牙,死丫頭記性倒挺好。
而又聽到這話,郭瑾好容易剎住的眼淚再次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跌落,滴在白淨的手背上,火辣辣的疼。
慕容葏心疼郭瑾,作勢拍桌,訓斥道:“你個臭小子!嘴上沒個把門的!胡咧咧什麼!小心你郭凜哥揍你!”
江歇被吼得一駭,忙低下頭,卻硬頂嘴:“她有哥哥,我也有哥哥。”
“沒人幫你。”江璟抿了口茶,淡淡道。
江歇一噎,看向江淮:“那我還有姐姐呢。”
江淮也置之不理,冷淡道:“有郭凜一個人揍你就夠了。”
江歇內心氣吐血。
慕容葏指着他,氣道:“瑾兒怎麼不好看了?”
江歇現在是衆矢之的,只得賠罪道:“出水芙蓉,秀色可餐。”
慕容葏再次瞪眼:“瑾兒沒文化嗎?”
江歇又道:“女中堯舜,壓倒元白。”
慕容葏最後道:“那她怎麼配不上你了?”
江歇一抹臉:“配得上,可娶。”
郭瑾臉色羞怒,死攪着衣角,哽咽道:“誰說要嫁給你了!”
慕容葏連忙哄道:“不嫁不嫁,咱們不嫁這混小子。”說着,撫了撫她的頭髮,“咱要嫁,就嫁這世上最好的男兒,纔不嫁他。”
郭瑾聞言,雙頰浮上一抹羞紅,搖了搖頭。
“瑾兒。”江淮招手。
郭瑾下了軟榻走過去,江淮伸手抹了下她眼角的淚,淡淡道:“別哭了,哭多了傷眼睛,可就不好看了。”說着,手臂橫掃過去,打在江歇的肚子上,直打得他蹲了下來。
“都是這臭小子不好,別放在心上。”她道,“天也晚了,我叫北堂取一罈梅醬,都醃好了,帶回去給穆伯母吃。”
郭瑾乖巧的點點頭,眼裡仍是淚光盈盈的。
江淮說着,拎起地上的江歇:“還不快去。”
江歇疼的呲牙咧嘴:“幹什麼去?”
江淮道:“帶上梅醬,送瑾兒回太師府。”
“不是有北堂嗎。”
“我有事要她做。”
“這麼近的路出不了什麼事。”
“不去晚上我親手給你刮痧。”
“我去我去我去!”
江歇想起那幾次刮痧帶給他的痛苦,蹭的站了起身,拽過郭瑾的袖子,火燒屁股似的:“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