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淮在灼華宮用過早膳後,去了御膳房,因着快到上元節,所以那裡忙的厲害,可即便再忙,那總管太監高儀見到素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御侍大人來了,忙不迭的揚着笑臉迎了過來:“大人怎麼來啦?真是稀客稀客。”
江淮說着話,黑漆的眼珠卻是四處偷瞄:“沒什麼,就是過來看看。”
高儀笑着,擡了下手:“這裡油煙太嗆,大人還是往這邊站站吧。”
江淮搖頭:“不必。”說着,抿了下嘴脣,“對了,長姐剛剛小產身子還需要調養,待會兒午膳的時候你們多做一道木瓜蓮子鯽魚送去灼華宮。”
高儀先是利落的答應了,隨即疑惑道:“哎?賢妃娘娘不是不愛吃魚嗎?”
江淮瞥眼:“喝湯,補——”
“大人說的是。”高儀賠着笑臉。
江淮想着看看那些魚的大小,便道:“不如我現在挑一條你們馬上做了,長姐早膳就沒怎麼吃,這會兒估計也餓了。”
高儀哪裡敢說一個不字,連忙道:“好好好,大人這邊來。”
江淮輕咳一聲,跟着他到了後房,那裡除了一些新採買的蔬菜水果外,有三個巨大的黑色棕邊兒的水缸,高儀掀開其中一口上面的木蓋子,道:“大人,您瞧。”
江淮指了一個左邊最大的那個:“那些是上元節要用的嗎?”
“是。”高儀道。
江淮先是看了一眼他先掀開的那個,魚的數量倒是不少,但實在是太過瘦小,她蹙眉道:“怎麼都這麼小啊?”
高儀點頭訕笑:“大人有所不知,頭年加上今年,這市面上都不知道是怎麼了,大魚少得可憐,這些還算是能買到的大的了。”
江淮又把另一個水缸掀開,是同樣的光景,她想了想,走到那個上元節要吃的魚缸前,打開一瞧,好傢伙,各個肥的流油。
高儀見她面色繃的厲害,忙解釋道:“這是好容易買的,除了過節基本見不着。”
江淮也沒多挑刺,問道:“你們採買的人手都是從哪裡買菜啊?”
高儀揚聲叫了另一個小太監進來,喚做小銀子,專門負責採買部分,問道:“御侍大人問你,你這些瓜果蔬菜,都是從哪裡買來的啊?”
小銀子也不敢瞞,跪地道:“回大人的話,這些都是奴才每日天還沒亮就領人出去親自挑選採買的,絕對沒有不新鮮的。”
江淮道:“我知道。”說着,指了一下那兩缸瘦的可憐的魚,問道,“那這魚呢?”
小銀子再次解釋道:“也是在市場上買的。”
“都這麼小嗎?”
“頭兩年還有大的,這兩年也不知道怎麼了,那些漁民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奴才們也買不到大的了。”
“那上元節要用的這些呢?”
“這些都是奴才花高價錢從一些酒樓裡買來的。”
江淮叫他起來,道:“既如此,也罷了,把給長姐送的那道鯽魚換成藥膳吧,就做雞絲湯,記得一定要清淡,多放些蔥絲在裡面。”
高儀道:“是。”
“另加一道茯苓糕。”
“是,老奴記住了。”
江淮又隨便轉了幾圈,順走幾個小凍柿子在手裡,遂離開了。
剛出御膳房的門,迎頭卻遇上了腳步匆匆的恆王,她恭敬行禮道:“下官給殿下請安。”
恆王打量她一眼:“御侍大人沒事來御膳房做什麼?今年上元節的吃食方面父皇交給你了?”
“下官不過是負責一下玉華殿的裝飾和人員安排,這吃食和歌舞節目都是徐御業負責的。”江淮淡淡道。
恆王聽到人員安排,不由得眼前一亮,遂道:“皇祖母和父皇都是愛熱鬧的,不如今年上元節大人把什麼江歇,郭瑾,還有……穆雎她們都請來吧。”
江淮自然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隨便兩句便哈哈過去了,問道:“不知殿下來這御膳房做什麼?”
恆王的臉色頓時微沉,道:“給老四尋弄點大補的藥膳。”
江淮微蹙眉:“明王殿下怎麼了?”
恆王眼神一冷,語氣也有些怪異:“搗毀長生教的事情,大人算是風光了,又是升官又是封賞,可這天下誰又知道,這功勞,老四也有一份兒呢。”說着,挽了挽袖子道,“只可惜這件事情是他自己私自做的主,父皇生了大氣,隻字也未提他,這不,落水的後遺症,頭疼的厲害,崔玥說還是得藥補爲輔,食補爲主,我就來看看。”
江淮見他這偏心自己四弟的樣子,無奈之餘覺得有些好笑,道:“那下官就先告辭了。”
恆王一愣,叫住她:“我說老四頭疼的厲害。”
江淮不明所以:“崔玥不是說要食補嗎?殿下快進去吧。”說着,轉身要走。
恆王一把拽住她,卻不小心抓到了她的傷口,一個用力,剛剛出現癒合跡象的皮肉再一次不留情面的掙開,冷風灌進袖管像把小刀似的來回剮蹭,疼的江淮嘴脣一瞬變白。
“老四要不是爲了救你,怎麼會冒險去長生教!”恆王不知,依舊言之鑿鑿,“他現在連頭疼帶發燒,你就不能去看看他嗎?你心怎麼那麼狠啊!”
江淮一頭霧水:“我……我不知道……他生病的事。”
恆王微微生怒:“那你現在總該是知道了吧,跟本王去千秋閣看看他。”
江淮一來顧忌傷口,二來聽說寧容左病得厲害,也不推拒,便跟着去了千秋閣。
殿前,修仁見到恆王領着江淮來了,登時鬆了口氣:“大人來了。”
江淮點了點頭,目光不自主的往裡探了探:“殿下病了?”
修仁道:“都病了兩三天了,一直斷斷續續的發燒,今天早上纔好點兒。”說着,偷摸瞟了一眼臉色冰冷的恆王,悄聲對江淮道,“大人進去看看吧,剛纔還迷糊的叫您的名字呢。”
江淮心頭一動,不知是高興還是無可奈何,回頭和恆王道了一聲,便擡步進去了。
門外,修仁對恆王道:“殿下進去嗎?”
恆王盯着那必應閉緊了木門,搖搖頭:“不進去了。”
想起那夜皇帝對自己說的一席話,他深吸了口氣,目光逐漸陰鷙起來。
這個江淮,真是不能留了!
瞧瞧,她都把老四弄成什麼樣了。
紅顏妖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