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鍾思陽狠狠地咬了咬牙,政教處見叫不難爲她?誰不知道哲安高中一切都是學習成績第一,整個學校前十名的兩個女生和她這個因爲作弊被打發到最末一個班級的女生,教導主任會偏袒誰簡直不用猜。

別說這件事她沒什麼證據,就算是她手裡韓詩語的親子鑑定書,恐怕最後也會被教導主任斥責甚至記過的吧?

看着祁夏喜和孫楠楠離開,她從地上站起來。

七班的幾個女生早已經離她遠遠的聚在另一邊吃飯,她想起剛剛幾個人聽八卦的興高采烈勁兒,再對比現在的樣子,忍不住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姐姐之前就說讓她跟着去國外唸書,她當時怕英語跟不上拒絕了,但是現在看來,她似乎應該答應那個要求。

一路從二層下到一層又走出了教學樓,祁夏喜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跳的很快很快。

不是因爲後怕,而是因爲她這還是第一次跟人吵架。

“夏夏,你剛剛太帥了!”

孫楠楠眨着眼睛,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祁夏喜的半邊身子上。

一直一來她雖然知道祁夏喜的邏輯思維很厲害,議論文也總是寫得特別銳利,可是看着祁夏喜平時安安靜靜的樣子,誰能想到她也會口才這麼好?

“我剛剛也是有點激動。”

祁夏喜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不過我們剛剛說的話,會不會給詩語惹麻煩啊?”

“不會不會,”孫楠楠搖頭,“我一開始本來是想拉住你的,不過現在我覺得,進去反駁了纔是對的。你沒發現嗎?那幾個七班的女生一開始很相信鍾思陽的話的,後來也都不說話了。她的漏洞太大了,我纔不相信她的話呢。”

聽見孫楠楠說到這裡,祁夏喜卻突然有點不安。因爲她知道,其實鍾思陽說的是真的,之前韓詩語抱着她哭的時候就已經把真相告訴她了。

但是就算這件事是真的,就算韓詩語是真的不是她父親的親生女兒,下次在遇見有人這麼講,她還是會上去幫着韓詩語辯解的。哪怕是詭辯是撒謊也無所謂,因爲那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走吧,再不去食堂好吃的都要賣光了。你不是還說要買食堂特色的甘梅地瓜嗎,那個一會兒就搶沒了。”

想到晚自習的零食,孫楠楠趕緊拉起祁夏喜一路朝着食堂跑過去:“快走快走,反正現在也晚了,我們先去買零食然後再買飯吧……吃點素菜減肥……”

在兩個人一溜煙地朝着食堂跑過去的時候,蘇然也正在鋼琴教室吃飯,只不過,與其說他是在吃飯,倒不如說他是在朝嘴裡塞東西。

看着對面吃得開心的蘇夢,蘇然格外煩躁。他幾乎想直接換一個老師,可是想來想去,能夠當自己老師的人選也就那麼幾個,這個老師又是家裡好不容易請到的,只能繼續坐在那吃飯。

只不過,看着對面的蘇夢,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吃得香甜。

吃完飯之後,還要再練琴四個小時才能回家,他本來想不吃東西直接去彈琴,不過卻被老師直接阻止了,只能坐在這裡食不知味。

勉強吃了一碗飯,他終於站起身去洗手,準備回自己的小琴房練琴,卻被老師攔住了。

“蘇然,你先別走,今天最後這一段時間,你和蘇夢一起在這裡練。”

“什麼?”

蘇然有點吃驚地朝着老師看過去,他實在無法理解,練琴這種事情怎麼兩個人一起練?先不說彼此的聲音干擾,就說老師能夠有精力同時聽兩個人的彈奏然後給出意見嗎?

“不是讓你們一起彈奏,只是我發現,你們兩個人的弱點和優點正好是相輔相成的。讓你們聽聽彼此的彈奏,或許會有助於對鋼琴的理解。雖然說都是要參加這次鋼琴大賽,算得上是競爭對手,但是不要光把目光放在彼此的身上。你們都是很有天賦、稱得上是天才的選手,要把眼光放在世界上,不要對彼此這麼有敵意。”

教他們兩人的老師自然也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兩個學生之間的暗濤洶涌?不過他就算是再聰明,恐怕也猜不到這兩個人彼此之間之前就有過節,還以爲是因爲要成爲大賽中的對手所以纔會這樣子。

蘇然無話可說,從這點來說,這名老師倒是稱得上是十分有師德,所以纔會在比賽之前給學生說這些道理。

“心胸狹隘的鋼琴家,是最終無法成就大器的,想在這一行走上一定的高度,至少在音樂上不能着眼於一次比賽的得失,要踏踏實實地在吸取別人的長處。好了,蘇然你吃得快,先去洗個手然後把今天練的曲子給蘇夢彈一遍吧。”

老師轉向蘇夢:“你的弱點就是感情,雖然技巧很熟練,可是曲子中卻是空空蕩蕩沒什麼感情的。等下蘇然彈奏的時候,你要注意他充沛的感情。”

蘇然無奈地吐了口氣,走過去慢慢地把手洗乾淨又在烘手機處烘乾,擦了點護手霜這纔來到鋼琴前。

這間大廳佔地很大,一側放着一臺施坦威大三角鋼琴。蘇然坐在這臺鋼琴前面,先隨便彈了個和絃熱了熱身,然後纔開始彈奏他今天練了一整天的曲目,也是這次比賽的自選曲,膾炙人口的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這首曲子說簡單其實很簡單,但是說難也是真的難。簡單是因爲技巧上絕對比不過李斯特的炫技曲,說難是因爲這麼著名的曲子被無數大師演繹過,幾乎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聽過月光,想要把這樣一首曲子演繹到評委聽得入耳的程度,簡直是太難了。

但是蘇然選擇了這首曲子,恰恰就是因爲這個特性。不論是哪個鋼琴老師,還是他自己給自己的評價都是,演繹要比技巧來得好,選擇這樣一首曲子恰恰是揚長避短。

蘇夢此時也吃完了,看見蘇然開始了彈奏,她顧不上先去洗手,而是靜靜地坐在原地看着蘇然坐在施坦威前面的背影。

似乎從她轉學過來,蘇然就一直十分喜歡穿白色,坐在這輛黑色的大三角鋼琴面前,顯得格外地風采翩翩。

自從上次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幾乎再也沒有在蘇然面前露出過笑容,表面上是一副完全排斥的樣子。可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事實上在她的心裡,蘇夢不僅僅不排斥蘇然的存在,反而愈發喜歡他了。

如果說一開始的喜歡只是因爲好色而慕少艾,那麼現在的喜歡則是帶着剋制和糾纏。

她曾經無數次地怨恨過蘇然當時的絕情,可是又同時也無數次地幻想過,如果被蘇然護着的是自己那該是什麼樣的感覺呢?作爲女生,誰又不希望男朋友這麼堅定地站在自己這一邊呢?

舒緩的琴音中,彷彿是塞納河上波光粼粼的月光,輕風緩緩地吹過來,輕柔地撫摸過河面,也彷彿輕柔地心上撫過。蘇萌不得不承認,老師說她過分注重技巧卻不注意感情抒發,一開始的時候她還覺得老師說得過分,可是和蘇然比起來的時候,她的確在這一方面差了一些。

但是……她攥了攥自己的手,她的技術也不是白給的,最近蘇然甚至連多看她一眼都懶得看,她等下一定要讓她刮目相看!

蘇然緩慢地結束了這一曲,站起來,就像是身處維也納金色大廳一樣,扶着鋼琴緩慢地鞠了一躬,緩緩地坐回到座位上去。

老師簡單地點評了一下,又指出了幾個需要改進的地方,點點頭示意蘇夢也過去彈奏一曲。蘇夢的這次自選曲本來是肖邦的《革命》,可是坐在鋼琴前,她突然改變了注意。

高高地揚起雙手又落下,本來還有點心不在焉的蘇然突然集中了精神。

蘇夢彈奏的是李斯特的《鍾》。

這首鋼琴曲在所有鋼琴曲中難度排行幾乎是前十,是地地道道的炫技曲,一般人絕對是彈都彈不下來的。他雖然素來討厭炫技,可是這首曲子卻也是試過的。

熟悉的旋律響了起來,一開始的速度還不是很快,蘇然在心裡默默地對比着自己和蘇夢的彈奏,覺得彷彿水平差不多,可是就是這樣的,他的臉色也有點嚴肅起來了。

這還僅僅是一開始,後面的難度高的地方還沒到。

最開始他的的確確挺喜歡和同樣是學鋼琴的蘇夢交流的,可是從始至終他也沒有把蘇夢當成是可以和自己相提並論的程度。

可是真的聽到了蘇夢的八度顫音、持續八度以上大跳躍,他突然發現,這個女孩子在鋼琴上的造詣幾乎不比自己低。

已經彈奏到全區最難的地方的時候,蘇夢覺得自己的雙手似乎已經開始有點僵硬了,左手手背上端已經開始有點痠疼。雖然不過纔剛剛彈奏了兩分鐘多一點,可是她的額頭上已經開始有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在鋼琴上了。

似乎能感覺到身後驚歎的目光,她努力地坐直了身體,在心底默默地說了一句。

蘇然,只有我纔是能和你並肩而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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