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爲此唏噓,他們明白,在羅怡的比喻當中,他們就是那羣渺小的螞蟻,食同類的豺狼就是唐德天,而豺狼的母親,那個看似很有威嚴的動物,就是包庇唐德天的學校領導。

螞蟻跟豺狼相對,只能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的後果。

提問的女生似乎並不死心,懷着一絲的僥倖,問道:“就沒有什麼轉機嗎?”

羅怡理所當然的點頭:“當然有轉機。”

所有人剛沉下的心忽然燃起了幾分希望,不過羅怡接下來的話,又將他們打下了深淵。羅怡關掉擴音的話筒,教室裡很安靜,她說道:“有一隻螞蟻被埋在了沙子裡,逃過了一劫,當它從泥沙中掙扎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滿地的狼藉,地上到處都是同伴的肢體,沒有一個是完整的。

它發誓,它一定要替這些人討回公道,然而當它千辛萬苦的憑着一己之力找到一隻願意替它申冤的老虎時,老虎告訴它,如果你能幫我把身上的蟲子捉完,那麼我就可以幫你。就這樣,螞蟻一直幫它捉蟲子,知道自己生命的盡頭,老虎如約去幫它實現承諾,可是當老虎回到那個地方的時候,已經不是當年的模樣了,所有的證據都被時間和風帶走了,留下的只有一片渾濁的水泊,再也沒有值得利用的價值了。

後來老虎打聽到,當年的豺狼靠着自己兇狠的手段已經移居別地,早已將當年的事忘記了。”

故事說完,好長一段時間教室裡都十分的安靜,提問的女生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木訥的坐了下去,眼神空洞的盯着桌面。

羅怡告訴他們,這件事只能讓時間去證明,因爲他們的力量比起他們要揭發的人,實在太過渺小了,即便有人成功的找到了他們的貴人,可是因爲長時間的奔波,他們自身也會受到影響,到最後都不能夠親眼見到那個人被制裁。

甚至,他們可以利用自己的權利移居,從而掩蓋自己曾經的惡習,這樣的人,真的不是他們一羣學生可以對付的。

羅怡將視線轉到韓廷身上,語重心長的說:“韓老師,剛纔你的請願我會向學校傳達,目前學校領導應該不會見你,不過我會盡我所能,幫這羣學生保住他們的學籍,人非聖賢,學校會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放心吧。還有,教不嚴,師之過的道理,你應該能夠理解吧?”

韓廷沒有說話,站起身感激的衝她鞠了一躬,久久都不肯直起身,其實剛纔來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件事必定要有人去犧牲,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蒙受非議,換這些學生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相信自己的學生將來一定會用自己的雙手撐起一片天地,如果他們因此而斷送前程,他會非常的自責。

他雖然恨唐德天,可是同樣的如果不是唐德天讓他來,那這些學生今天將會面臨被退學的處分,就用不上“教不嚴,師之過”這個理所當然的理由了。

“羅主任,我們不想讓韓老師替我們擔責。”

教室裡忽然響起一道倔強的聲音,韓詩語站了起來,眼神堅毅的看着羅怡,即便是對上羅怡那氣勢駭人的神色,她仍然沒有絲毫的怯懦。

羅怡不緊不慢的說:“這件事只有這樣處理,等你們以後出身社會了就能夠明白,有些委屈,必須要你去承受,沒有誰會給你解釋爲什麼。”

學校之所以不給韓廷一個正當的辭職理由,其實也是替學校的風氣考慮,如今有了,雖然學生作弊讓老師去承擔最大的責任容易引起公憤,可是同樣帶來的好的影響遠遠會比非議要大。

殺雞儆猴,一旦有人開了先例,就必須要着重的打擊,這樣纔會讓其他人引以爲戒。更何況,給韓廷一個這樣的理由讓他離開B大,總比讓他去承擔唐德天的罪責要好太多。

“可是老師,如果所有犯了錯的豺狼到最後都不了了之了,那這個社會還有多少正義的螞蟻願意出面去替受害的人申訴?”

“韓詩語,如果你的羽翼更堅硬,我會無條件的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任何正義的事,但是我要告訴你,你現在不能,在坐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不能,你明白嗎?”

羅怡在說這話的時候情緒終於有些爆發了,她的聲音中帶着憤怒,不是針對韓詩語,而是自己的無能爲力。

唐德天是她前任上司的侄子,她的前任上司是對整個學校都有着重大貢獻的人,所有人都尊敬他,即便現在他已經退休,可名望依舊很高。沒人想要得罪一個這樣的人,更何況,唐德天的行爲雖然違法,可是這確實是他自己的事,韓詩語他們即便發現了,也做不了什麼。

“國內那麼多曝光的平臺,我就不信,他能逍遙法外!”李亦彤一股腦兒的站了起來,憤憤不平的說道。

羅怡一拍桌子,怒吼道:“你有什麼能耐去曝光,你只看到了那些曝光平臺曝光出來的成功的事例,要是不成功呢,你承擔得起後果嗎?你如果心裡氣憤,你就好好的充實自己,等之後有能力了,想做什麼我絕對不會阻止你,但是現在,你們要是衝動一下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不僅辜負了韓老師對你們的信任和期望,更辜負了他爲了保住你們能夠平安的度過大學生活,而犧牲掉的一切,還有你們自己,你們的父母,你們承受不起的。”

她語氣中透着對他們衝動的憤怒和無奈,這個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都不是誰想做就去做得了的,這個社會確實需要正義,可是正義的一方也需要更大更堅實的臂膀才能承擔得了。

“現在你們兩個明白了嗎?”羅怡緩了好一會兒,才平緩下語氣。

韓詩語默不作聲的坐了下去,李亦彤沉默的點點頭,也坐了下去,祁夏喜握着韓詩語和李亦彤的手,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的握着,無聲的安慰着兩個必須面對現實的人。

這時,羅怡站了起來,剛纔爲了不讓守在外面的保安聽到他們的談話,她故意將話筒關掉了,現在重新打開話筒,說道:“明天我需要你們派兩位同學跟我一起去校長那裡聽取懲罰,你們商量一下吧,商量好了之後,告訴韓詩語同學,明天早上七點五十來也辦公室報道。”

說完,她走下講臺,徑直走向了韓廷:“我在海外有一個教中文的朋友,她想要招一名可以講中國歷史的老師過去,我想韓老師你應該可以勝任。”

她將一張名片交給韓廷,遞上一個祝福的微笑,隨後轉身就走了。

韓廷非常的吃驚,他沒有想到羅怡竟然會這麼關照他,等他反應過來想要謝謝羅怡的時候,她人已經走的沒影了。

他小心翼翼的將名片揣在衣兜裡,轉身看着這些學生,之前他是沒有理由離開這裡,現在有了離開的理由,又覺得是那樣的不真實。

“我要走了同學們,今後的路我也不能陪你們了,毛概這一門課我教了將近有十年的時間了,也該說再見了。你們要記住,不管做什麼,絕對不可以違背自己的良心,哪怕我們再差,我要差的有骨氣有尊嚴,你們要相信,只要肯努力,你一定會發現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最後,韓廷給他們也鞠了一躬,所有學生也向他鞠躬,上大學以來,他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老師,韓廷是唯一的一個。

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了,唐德天走了進來,剛纔被羅怡叫出去以後,他去食堂吃了一碗麪條,現在嘴角還掛着一抹油漬沒有擦乾淨,看起來相當的邋遢。

韓廷看了他一眼,沒有憤怒也沒有仇恨,反而眼裡含着笑意,唐德天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只覺得背後慎得慌。

看着韓廷的背影,班長喊道:“敬禮!”

所有同學向韓廷敬禮:“老師保重!”

韓廷沒有回頭,只擡了一下手,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人生的天平在這一刻傾斜了,他選擇了離開,爲更多的人照亮了前進的路。

他走了好一會兒,韓詩語才直起身板來,唐德天還沒有走,現在已經到了下課的時間,他們理所當然的收起了書,準備離開。

唐德天拍着桌子怒吼:“你們幹什麼,我說下課了嗎,你們搞清楚,現在我纔是你們的毛概老師,這學期的期末成績,是我給你們評分!”

儘管大家的心裡都非常的痛恨唐德天,可是羅怡的話還有韓廷的話說明了一個道理,有的時候,低頭不是怯懦也不是妥協,而是爲了以後能夠擁有更強大的自己而儲備戰力。

班長將走到後門的人叫了回來,對着唐德天恭敬的喊着:“敬禮,老師再見!”

唐德天看着他們一個一個的離開,雖然氣的幾度腦袋發漲,可是他卻沒有阻止,因爲他知道,這些人只是學生,對他造成不了什麼威脅。

他真正要面對的,是那個借了他二十萬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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