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這樣大的比賽裡,曲子一旦重複了,對第二個人是非常不利的。尤其是像現在這樣,本來李仁軒的分數就比蘇然高很多,而現在情況就變成了,只要他不是比李仁軒高出特別多,絕對不可能在分數上壓過李仁軒的。

而且,李仁軒可是相當於業餘組中的專業選手,想在精心準備好的指定曲目上贏過他談何容易?

蘇然面上不着急,可是腿卻在輕微地神經質地顫抖。他傾聽着李仁軒的彈奏,甚至不切實際地希望他能夠在場上來個大失誤。可是事實上,李仁軒整首曲子的完成度非常好,幾乎和他在伯仲之間。而這樣恰恰是最不好的,因爲這樣的話,就算是蘇然本身的絕對水平很高,可是隻要是他不能明顯地超過前面的李仁軒,最後的得分也勢必要低於他的實際水平。

蘇然正在糾結的時候,突然聽見前面的主持人突然停了一下,然後才繼續說:“二號選手蘇夢的指定曲目臨時更改爲悲愴。”

什麼?!

每個選手的休息室都是獨立的,這樣也是防止比賽前選手們之間影響到彼此的情緒。因此,蘇然今天也並沒有看見蘇夢,他完全沒想到,對方居然會臨時修改曲目。

作爲同樣是比賽了許多次的選手,蘇然立刻想到了蘇夢這麼做的兩種可能的原因。

一種是,她本來的目標有贏過自己,可是出現了這樣的變故之後,她覺得勝之不武。乾脆也把指定曲目改成悲愴,打架公平地較量一次。

另外一種可能則是,她希望自己能夠擊敗李仁軒拿到第一,乾脆自己也改成了悲愴。而她的指定曲目本來是肖邦,現在臨時改成悲愴發揮必然比不上二人,這樣也給評委的感官來了一個清零重來的機會,甚至在她的襯托下,蘇然的分數極有可能直接超過李仁軒。

可是這樣……

不管是哪一種原因,蘇夢的這場比賽註定是拿不到什麼名次了!臨場改曲目,她甚至很有可能連第三都拿不到!而且,蘇夢一直都是技巧好於感悟的選手,她更適合炫技型的曲子,而絕非悲愴這種需要自身一定感悟的曲子。

全場看出這一點的人很多,韓詩語和祁夏喜雖然不懂,可是她們旁邊卻做了一位鋼琴老師,全程一直在不停地說着,看見蘇夢換了曲子更是大膽地猜測着。

“這倆人都姓蘇,不會是一家的兩個孩子吧?這是姐姐給弟弟打鋪墊?”

看着祁夏喜和韓詩語頓時一臉緊張地看向他,鋼琴老師得意洋洋地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解釋了一次。

韓詩語緊張地看着祁夏喜,她們一開始就就知道蘇夢喜歡蘇然,可是誰也沒想到,之前蘇夢看起來明明一副已經對蘇然死心了的樣子,現在居然卻在這樣的比賽上做出這樣的舉動。

這和當衆表白有什麼區別?!

蘇夢上場了。

爲了比賽,她也特地準備了一套禮物。蘇夢的個子雖然不如韓詩語高,只有一米六零左右,可是她的身材實在是不錯。胸部雖然一般,但是腰特別細,腿又很長,穿着這樣的魚尾裙的時候,顯得整個人像是一條勻稱的美人魚一樣。

這條黑色的魚尾裙是黑絲絨的材質,露出她纖巧漂亮的肩膀和鎖骨,下面越來越濃密地鑲嵌了許多晶瑩剔透的水鑽,整條裙子像是晚上星光閃耀的夜空。尤其是這條裙子還十分有心機地在一側開了一條直到大腿的縫,站直的時候沒什麼,側對着觀衆彈鋼琴的時候,整條勻稱的小腿還有一線大腿就暴露在觀衆的面前。在黑色絲絨的襯托下,皮膚幾乎白得驚心動魄。

韓詩語有點不滿地吐槽着:“是來鋼琴比賽又不是走紅地毯……還穿得這麼性感,班主任可還在下面呢。”

祁夏喜顧不上和韓詩語一起吐槽,她的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向下沉,可是卻總也沉不到底。雖然已經是秋天,可是外面氣溫並不低,場館裡人特別多,反而有一些熱。

但是就算是這樣的溫度,祁夏喜的指尖仍然冰冷冰冷的。

在來之前兩個人都做過很多功課,聽了很多版本的悲愴,再加上剛剛李仁軒又彈了一遍,其實已經能夠基本判斷這首曲子的好與壞了。

蘇夢剛剛開始彈奏,兩個人就聽出來了,她似乎並沒有怎麼練習過這首曲子,彈得很生疏。和剛剛流暢又有感情的李仁軒幾乎是天壤之別。可是,聽見剛剛鋼琴老師的分析,再聽見蘇夢的表現,兩個人幾乎並沒有絲毫的高興,反而是不約而同地抑鬱起來。

韓詩語看着祁夏喜兩隻手的手指絞在一起,用力過度幾乎有些發白,她伸出手去蓋在她的手上,感受着她手指的冰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本來,她應該對蘇然更有信心些的,可是想到這樣的付出,哪怕是她處在蘇然的地位上,都很難無視蘇夢的做法。如果說之前蘇夢的行動是白蓮花和綠茶表,那麼現在一旦光明正大起來,她居然發現,自己沒辦法制止她了。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虛弱地安慰着祁夏喜:“別擔心,你要對蘇然有信心。連你父母那一關都過了……而且……”

她突然想到一個不知道會不會成立的原因,立刻興奮地說着:“蘇然那麼好強的一個人,不一定會讓領這種情啊!”

祁夏喜緩緩地搖了搖頭,蘇然雖然是好強,可是他更是個知恩圖報的暖男。這次比賽之後,不論如何,蘇然和蘇夢的關係勢必要拉進一步,而且還是她不能反抗的拉近。

因爲把兩人關係說漏嘴的事情蘇夢已經道歉過了,她的舅舅又給祁媽媽成功地動了手術。現在蘇然和祁夏喜兩個人都承了她的人情,這麼亂的一筆帳,怎麼算?如果之前蘇然和蘇夢親近的話她還能自己或者是讓韓詩語去阻止,但是這次呢?以後她還有什麼理由去阻止她靠近蘇然?

蘇夢的一曲演奏終於結束了,在稀稀拉拉的掌聲中,只得了七分多一點。可是她的態度卻十分坦然,從鋼琴前站起來行禮的那一下幾乎有模特的風範。

不知道是不是祁夏喜的錯覺,她總覺得,蘇夢鞠躬下臺之前,似乎是有意無意地朝着她的這邊看了一眼。

韓詩語也看見了那個動作,她嘆了口氣,緊緊地抓住了祁夏喜的手臂。如果是之前的話,或許她還能和蘇然說說,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她覺得完全只能靠蘇然的自覺了。

蘇夢娉娉婷婷地走下去之後,蘇然正好站在等待的地方,看見蘇夢低垂着頭走過來,他第一次發現,蘇夢的脖頸很長,在這身黑色絲絨禮服的襯托下,尤其像是天鵝的脖頸。

他把目光移開:“你不用這樣的。”

“不,我不是幫你,”蘇夢璀然一笑,露出一排如同編貝的牙齒,“我只是看那個明明是專業水準卻混進業餘組的傢伙生氣,如果我這麼做了你還幹不掉他,我不會原諒你的。”

蘇然心口窒了一下。

如果蘇夢這個時候說喜歡他說心甘情願,恐怕他都不會像是現在這種感受。可是偏偏這樣的時候,他卻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在意。原地站了五秒鐘,他點了點頭,走上臺去。

終於看見蘇然上場,祁夏喜發現,自己居然並沒有太多欣喜,真相反,腦子裡想的全是剛剛兩個人有沒有碰頭,碰頭的時候會說什麼?

倒是韓詩語仔細地看着蘇然,發現蘇然好像更加沉着了。她在心裡微微地嘆了口氣。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個蘇夢一定會成爲祁夏喜的勁敵的。

過去也曾經聽過無數次悲愴,可是今天當蘇然的手一落下,韓詩語立刻就聽出了不同。就算是她這個幾乎沒有什麼古典音樂修養的人也能聽出來,曲子裡濃濃的悲愴情緒,竟然是直接把李仁軒的演奏比下去了!

“他現在抒發的……就是他心裡的感情吧?”

祁夏喜小聲地低語着,可是韓詩語卻不敢迴應這句話。她的心裡同樣覺得,可是這樣一來,他心裡的悲傷壓抑就完全是因爲剛剛蘇夢做出的犧牲了,這樣的情緒會只存在這一次比賽之中,還是會一直延續到很久?

誰也不知道。

雖然名爲悲愴,可是事實上整首曲子卻並不是節奏很強烈,而是帶着一種隱忍的感覺。過去的蘇然總是會把這首曲子的情緒流於表面,可是今天卻完完整整地都收進了內心。本來總是有些零碎響聲的場館,此刻已經徹底地安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蘇然的鋼琴聲中,也沉浸在了他的悲傷和壓抑、他的悲愴中,指出了祁夏喜和韓詩語兩個人。

看着祁夏喜挺直的背和微紅的眼角,韓詩語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她只能輕輕地攬住了好朋友的背,把頭搭在她的肩膀上。

不管這次的事情能夠給蘇然造成多大的影響,她一定會盡力的。她不會讓夏喜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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