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對好厲害“娘們”兩個字非常反感,就好像一件珍貴美麗意境深遠的壁畫,被人說:“這麼一張破紙,連點根菸都不夠。”
“你知道什麼?那女子不簡單。”
好厲害疑惑地摸了摸自己那顆光頭。
法正罵了好厲害一句,湊到劉璋身邊道:“主公英明,這女子身中如此多的刀傷劍傷,絕不可能是西涼兵裹挾時所爲,像是被圍攻過,一定大有來頭,主公將她留在傷兵營,實乃明智之舉。”
劉璋笑了一下:“大有來頭的又何止那女子,這難民堆裡,奇人異士真不少。”
劉璋說着回頭看了馬雲祿一眼,法正也跟着看過去,皺了皺眉:“主公是說那兩名女子?”
劉璋道:“那兩個就是在路上攔我們,被好厲害打趴下的女子,絕不可能是普通百姓,普通百姓不會有大刀長槍,不會攔截我們,更重要的是,她們一身華服,卻故意弄髒,低劣的掩飾。”
劉璋本來也沒認出兩人,正是因爲兩人刻意將衣服弄污,劉璋才覺得奇怪,回憶起了自己匆忙逃回陽平關時,攔住自己去路的兩名女子。
馬雲祿被劉璋一看,心裡咯噔一下,心道,“他不會認出我了吧?不會的,不會的,我都弄的這麼髒了,鬼都認不出來……也不對,我這麼花容月貌,誰說的準……”
劉璋不動聲色,待關銀屏出來,對一臉花的她道:“姑娘,可否麻煩你照顧一下那位受傷的姑娘?一起去傷兵營?”
“我……”
關銀屏正要說話,馬雲祿走了過來,對她急打眼色,讓他拒絕,關銀屏心裡埋怨了馬雲祿一下,“你星星閃麼?使眼色使的這麼明顯,鬼都看出來啦。”
劉璋見關銀屏要拒絕,笑了一下道:“傷兵營的環境比這裡應該好一些,但這不是重要的,那女子傷勢頗重,需要女子照料,兩位同是逃難的人,現在也無別的去處,不會不幫吧?”
劉璋緊盯着關銀屏,關銀屏被他一看,低下頭去,劉璋說的在理,如果自己真的是難民,於公,是照顧同伴,於私,是改善自己的居住環境,又得名聲又得好處的事情,怎麼可能拒絕?
拒絕就穿幫了,而且關銀屏雖然從小習武,比自己兩個哥哥天分還高,卻心存善良,見到這個重傷女子,自己也願意照顧。
如此一想,關銀屏不再理會馬雲祿的“暗”示,對劉璋點點頭道:“小女子願意照顧那位姑娘。”
關銀屏和嘟着嘴的馬雲祿一邊一個扶起女子,隨着軍醫走向外面,走過劉璋身邊的時候,那名受傷女子轉頭看了劉璋一眼,雖然沒有刻意,但是那黑波一般的眼眸,還是讓劉璋渾身一麻。
“來人。”
“在。”
劉璋低聲道:“叫兩個傷好的傷員,不要出傷兵營,就近監視着三個人,如果有不軌或者出逃,立刻拿下。”
“是。”
關銀屏走到“豬圈”外面,劉璋的話遠遠傳來:“秋天天氣無常,就算不下雨,也要加上帳篷,白天讓親屬帶着病人到外面透透氣,晚上再宿營,不然身體不容易好……”
關銀屏聽着劉璋的話,只覺得這一趟跟着馬雲祿真的沒白來,相比於那些北方和中原軍閥,紆尊降貴體察民情的劉璋要比他們好太多了。
…………
關銀屏與馬雲祿在傷兵營照顧女子養傷,川軍士兵加緊佈防操練,除了把守城士兵分成六千人的梯隊,法正組織了五千人,收集了所有制約騎兵的兵器,由黃忠親自訓練。
在劉璋的命令下,川軍組織了一支三百人的敢死隊,全部身材矮小靈巧,軍中所有鋒利短刀都交給他們,訓練砍馬腿,就如以前張任訓練的滾地刀手一樣,如果與西涼軍交戰,在關鍵時刻。
可以一涌而出,進入騎兵馬蹄之下,砍馬腿,捅馬腹,以巴西之戰的經驗,這樣可以大大擾亂騎兵的陣型,阻止騎兵攻勢,只是這些滾地刀手,恐怕沒幾個人能活着。
法正又找來以前張魯儲存和吳班在任時製造的戰車,投石車,和所有殺傷力強大的弩箭,爲十五日後的決戰做最大的準備。
僅僅三日,馬超的西涼軍就重獲戰力,大軍開至陽平關下,向關上守軍挑釁。
秋風乍起,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由急變緩,接着黑壓壓的騎兵羣從各個路口同時出現,向陽平關匯聚。
騎兵開始是全速衝鋒,在一里外變緩,歇馬於關外一箭之地,從關上看下去,成片的騎兵羣,一臉悍氣的騎兵,眼神中高昂的戰意,以及挑釁的吼聲,讓守軍士兵莫不凝重。
“呔。”西涼軍一名將軍踏馬出列,正是龐德,中堂寬廣,一派豪邁之氣,舉起長刀向陽平關守軍震耳呼喊。
“關上的川兵聽着,我西涼神威天將軍馬超到此,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川軍士兵緊握着長矛,看着西涼騎兵軍陣。
馬超眼看守軍不爲所動,長槍一舉,後面西涼大軍立刻鼓譟,羌人和涼人的吼聲瞬間沸騰,西涼軍中軍手持圓盾的士兵,用彎刀擊盾,兩翼騎兵原地踏馬。
“梆梆”的拍打聲,“咵咵”的馬蹄聲響透原野,關上關下,都是一片凜冽殺意,守軍有了三天前的一敗,盡皆變色。
龐德大喊道:“關上的川兵還不覺悟嗎?我神威天將軍自十二歲隨父征戰,大小數百戰,一杆銀槍下的孤魂野鬼填滿閻羅大殿,下城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如今八萬大軍倒此,你等如若冥頑不靈,破城之時,雞犬不留。”
“破城之時,雞犬不留。”
“破城之時,雞犬不留。”
“嗚喔,嗚喔,嗚喔。”
西涼軍全軍吶喊,聲音參差不齊卻震人耳膜,劉璋剛好從城梯走到城頭,只見一個握矛的士兵手都在抖。
“握緊了。”劉璋沉聲說了一句,那士兵側頭看見劉璋,嚇了一跳,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用盡全身力氣握緊長矛。
劉璋帶着黃忠法正等人登上城樓,高高的城牆之外,西涼軍五六萬大軍排成梯形隊列,捶打盾牌,馬蹄聲震顫大地,聲勢着實駭人。
不過劉璋知道這是騎兵攻城的常規套路,就是先要嚇趴守軍,然後攻城就要容易多了,果然懂得孫子兵法的上兵伐謀的道理。
可是劉璋知道,攻城絕對不是騎兵的強項,騎兵攻城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偷襲,馬超已經失去了一次機會,劉璋不會再給第二次,關門從第一天起,高懸免戰牌,再也沒有打開過。
“主公,馬超太也囂張,末將下去會他一會。”黃忠看着靜立駿馬之上,一副睥睨天下神色的馬超,大聲對劉璋道。
劉璋擺擺手:“老將軍不必心急,我遲早給你機會擒下這馬兒。”
“馬兒。”劉璋朝着西涼軍遠遠喊道:“你什麼神威天將軍,那也只是在你西涼那巴掌大的地方,你有本事就攻城,攻給我看看?來呀,嘿嘿,不敢了吧。”
劉璋說着,還囂張地抖了抖衣袍,做出一副“你來殺我呀”的討打姿勢,身邊士兵看着主公一臉坦然,勉強穩定了心神。
城下馬超一怒,前面被劉璋耍了一次,手臂受傷的賬還沒算,這時看到劉璋囂張,氣不打一處來,勒馬出陣,長槍遙指關頭。
“劉璋,卑鄙小人,城破之日,我必寢汝皮,食汝肉。”
“哈哈哈哈哈。”劉璋仰天長嘯:“果然不愧是神威將軍啊,堂堂伏波將軍馬援之後,馬家世代公卿,竟然生下一個吃人肉的孽種,馬援將軍躺在棺材裡也得被你這不肖子孫氣得詐屍……哦,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馬援將軍的後人,是馬騰在哪裡撿回來的吧?”
“哈哈哈哈。”劉璋身後跟着的數十東州兵當先笑起來,其他士兵也跟着大笑。
馬超一聽劉璋搬出祖宗來罵自己,更加怒不可遏,“劉璋,你……我非殺了你不可。”馬超出生家道中落的名門,涵養還是有的,罵人真不是他強項。
“天將軍,說大話是沒用的,你有本事就來攻城,我等着呢,我劉璋一身老皮,睡着可舒服了,肉也好吃,你趕快帶着你的西涼馬匪來嚐嚐啊,你敢攻城嗎?”
“我看他是嚇尿了吧。”高沛大聲喊道。
“哈哈哈哈。”
“天將軍,你看看,本侯還好好站在這兒,一塊皮沒掉,你手上的傷好了沒?不要擡不起槍啊,哈哈哈。”
好厲害偌大的嗓門帶着一股夯氣吼道:“馬超,光吼有個屁用啊,你趕快攻城啊,你川軍爺爺等着呢,怎麼?慫了嗎?趁早回家奶孩子。”
“好將軍。”胡車兒大聲向好厲害喊道:“你沒聽主公說嗎?馬超身上帶傷啊,人家手裡提不起槍,不敢攻城啊,就是來這裡嚇嚇我們。
皮蛋纔會被嚇着呢,這下被頂到槓頭上,你要人家真攻城,人家怎麼敢真攻?體諒一下啦。”
“哦,原來如此,原來所謂天將軍就這慫樣啊,要真是天將軍,別說手臂受傷,就是斷了也要攻城啊,慫包一個,我看以後就叫皮蛋將軍好了。”
“皮蛋將軍,皮蛋將軍。”
“皮蛋將軍,皮蛋將軍。”
川軍士兵高呼起來,中間夾雜着笑聲,幾句話一罵,城頭所有士兵去了恐懼,精悍的東州兵紛紛向西涼軍挑釁。
“那個大圓臉,我這麼遠都看見你睜着牛眼睛啦,是在瞪我嗎?上來與你張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嘿,那個絡腮鬍子,你嘴巴抽筋了,來來來,我給你治治,我這有祖傳糞便治療法。”
“我看那個滿面紅光的斧頭兵,最可愛,是沒女人幹,憋出來的吧。”
“哈哈哈。”
“啊~~”馬超大喊一聲,怒髮衝冠,自己橫行西涼,何以受到如此侮辱,就要揮槍攻城,旁邊馬岱急忙勸住:“大哥,我們這一戰是來給川軍下馬威的,不是來攻城的,如今川軍士氣高昂,我們還是退軍吧。”
“下馬威?你沒看見嗎?劉璋先給我們下馬威了,我不殺劉璋,誓不爲人。”
“大哥。”馬岱急聲道:“我們攻城器械都沒打造完畢,現在攻城,就是送死啊,要殺劉璋,時間還有的是,待我們準備妥當,攻入關內,必殺川軍一個落花流水,到時候劉璋不是任大哥宰割嗎?”
“是啊,大哥,暫時撤兵吧。”
“先讓他們囂張一陣。”
馬鐵,馬休都相勸住,馬超啊地大吼一聲,後隊改前隊,緩緩後撤。
“怎麼,馬兒,不敢攻城了,哈哈哈哈。”劉璋不顧形象地大笑。
“慫了,慫了,皮蛋將軍慫了。”
“哈哈哈。”
“皮蛋將軍走好,歡迎下次再來觀看陽平關風景。”
“皮蛋將軍走好。”
川軍士兵紛紛鼓譟,馬超氣的滿面通紅,幾次想殺回來,被龐德馬岱生生勸住。
聽着身邊川軍士兵吼着,劉璋看着西涼兵馬離去,臉上慢慢變得凝重,指着西涼軍撤退的陣型,對法正道:“孝直,看見了嗎?馬超真的是天生的騎兵統帥。”
只見西涼軍後隊改前隊撤退,原本的梯形騎兵大陣,一隊隊士兵剝離陣型,如一個開了規則口子的容器一股股流出清水,有條不紊。
法正道:“西涼軍的強大,看來不單單是他們單兵強橫,也是整體的強橫,馬超擺出的騎兵陣,後長前短,如果撤退,後面的擴散面大,撤退就能非常迅速。
如果進攻,這個龐大的騎兵陣,就會分離出一個個楔形衝鋒陣型,分成數路向對方戰陣衝鋒,切割,分離,包抄,當真威力無窮。”
本來用騎兵擺出陣型就很困難,更何況數量如此龐大,而且無論西涼兵還是羌兵,都是匆匆聚合起來的軍閥兵,馬超能如指臂使,其指揮騎兵確實厲害。
”
現在西涼和關中,都是軍閥割據的局面,只是相對於關中,西涼韓遂馬騰兩家獨大,比關中稍微穩定,但是也不是絕對穩定,沒有外敵的時候,也會互相征戰,就算是韓遂的旗本八騎,也不會例外。
只有當利益一致的時候,纔會全兵而出,整體上看起來是一支完整的西涼軍,馬超統帥的西涼兵,約有一半不是馬家的人。
“我現在終於明白我們上一戰爲何敗了,有這樣優良的士兵,有武力超羣指揮有度的騎兵統帥,如何不敗?半月後的決戰,看來要更加謹慎。”
法正點了點頭:“馬超統領的西涼軍是一把切割天下的利刃,主公若得之,對橫掃中原大有益處。”
劉璋看着西涼軍遠去,心裡也想着,如果這支軍隊是自己的,自己該能省多少心。
川軍加緊佈置城防,三日前一敗帶來的陰霾,在今日西涼軍灰溜溜撤退以後,緩解不少,士兵鞏固城防再也沒有灰敗的神情。
西涼軍撤回軍營,馬超狠狠將銀槍扔出,插在馬樁之上,大步走進軍中大帳,喘着粗氣道:“氣死我了,劉璋匹夫,卑鄙無恥,我定要寢汝皮,食汝肉。”
手掌猛地拍在案几上,牽動傷臂,痛的咬牙切齒,睜大眼睛看着龐德等人:“你們還愣着幹什麼?趕快去打造攻城器械,三日之後,我要血洗陽平關,我要劉璋跪在我的面前,讓他知道,我西涼馬超,不是他能輕視的。”
“三日?”馬岱爲難道:“大哥,我們缺少工匠,這三日如何能打造好攻城器械?”
“那也得攻城。”馬超吼了一聲。
龐德等人只得下去準備了,騎兵有自己特殊的攻城方法,缺少攻城器械,也不一定就攻不下堅城。
…………
川軍傷兵營,關銀屏正在給受傷女子擦拭傷口,劉璋命人給三名女子掛了一個布簾,天氣悶熱,平時就將布簾敞開,與其他傷兵一起,如果要上藥,就把布簾拉起來,剛好形成一個牀榻大小的小間。
關銀屏雖然從小跟着關羽走南闖北,但是關羽從沒讓關銀屏在任何事前出頭,關銀屏都是待在父親和哥哥身後,雖然善良,見慣生死,比同齡姑娘更成熟,但是機心卻沒那麼重。
關銀屏對劉璋這樣特殊照顧一個流民女子,非常滿意。
這時馬雲祿端着一個木盆走進來,那受傷女子立刻抓起自己一把柔順的頭髮,在馬雲祿面前直甩。
女子嘰裡咕嚕一大串話,誰也沒聽懂,從把女子弄進傷兵營,衆人就發現了,這女子不是個漢人。
可是儘管沒聽懂,誰都懂女子的意思,女子抓着一把頭髮,臉上沮喪和急切的神色,誰都知道她是要洗頭。
馬雲祿那個火啊,自己剛端着一盆洗澡水倒掉,這時又要伺候這姑奶奶洗頭,自己堂堂軍閥之女,哥哥乃是西涼神威天將軍錦馬超,從小到大,只有人伺候自己,哪有自己伺候別人。
“嘭。”馬雲祿氣憤地把盆子往地上一丟,木盆哐地滾在地上,滴溜溜打轉,顫抖着蓋在地上,發出切割空氣的嗡嗡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