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遊行,終於在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完全結束。
開道的侍衛們一手舉着旌旗,一手提着燈籠,步輦車兩邊,也多了兩排提着宮燈的宮女,漫天的桃花花瓣依舊紛紛揚揚的落下,整個京城,都飄着一股子淡淡的花香。
直到隊伍進了宮門,再也瞧不見了,圍着長安街瞧熱鬧的百姓這才漸漸散了,而話題卻留了下來,成爲每日老百姓都津津樂道的事情。
“你不知道,皇上出巡那天多好看喲!”青森珠寶行裡,掌櫃的跟東家一陣吹噓。
青冉哼了一聲:“有多好看?”
“那真是香車寶馬,美崙美化,就跟仙人出巡似的,連周圍挑燈的小宮女,一個個都跟神仙似的,而且啊,皇上的龍輦一倒,這雙膝蓋就不聽使喚的就給人家跪下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青冉翻了個白眼:“去去去,還不聽使喚的,我看你們是給嚇的吧?!”
掌櫃的也急了:“哎哎,東家,說真的,不撒謊的,當真是……”
青冉翻了個白眼,把櫃檯上的賬丟過去:“有錯誤啊,趕緊挑啊!挑不出來從你工錢里扣!”
掌櫃的摸摸鼻子,只能抱着賬本一邊查賬去了。
青冉翻了個白眼走出珠寶行,往遠處看了一眼,好幾天過去了,依然有人沿着朱雀大街溜達,地上的桃花花瓣早已清理乾淨,但空氣中不知怎地,還是能聞到桃花的響起。
“真奢侈,簡直就是昏君嘛,以爲老百姓的稅銀這麼好賺的麼?”青冉哼唧一聲,心道,還是我們小姐好,幫我把鋪子搶回來不說,要教育我勤儉持家!
哼唧一聲,一轉身,卻差點撞到一個人懷裡,擡頭看看,一個俊雅的男人,臉上帶着溫潤的笑容,夜色下一雙眼睛揉了月光,彌散出盈盈的光芒。
“小兄弟,說的好!”封怡然笑笑,君子如玉。
青冉本來還是很不爽的,結果聽到人這麼說,立刻高興起來:“你也這麼覺得,當真是路遇知己,走,小弟請大哥喝一杯!”
封怡然點點頭,跟這人慢慢的走進了臨近的酒館。
曾經讀古詩,先人道:千金散盡還復來,而今,封怡然千金買醉,因爲他丟掉的東西,再也回不來了。
青冉瞧着人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頓時有點驚慌:“大哥,你沒事兒吧?”
封怡然依舊溫潤,輕笑道:“無妨,還能再喝三百壇!來,幹!”
幹!幹個痛快!
其實他早就知道,在奪宮失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而今早就是今非昔比物是人非,只是那時候還存在着一絲兒僥倖,而今,便真的是當頭棒喝,將他完全震醒。
早在下合歡散的那件事情發生之後,葉小小,就永遠不再屬於他了。
喝到下半夜,青冉已經酩酊大醉,而他的對面,封怡然卻十分清醒,想要千金買醉,喝到最後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半分醉意。
抱起一罈子酒,仰頭猛灌,口鼻之內滿是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眼角都忍不住流出淚水,混合着濺出的清酒,沿着面頰緩緩滑落,打溼了衣衫。
“客官,我們馬上要關門了,您看……”小掌櫃的笑嘻嘻的湊過來,整間酒館都沒人了,只有這裡還有兩位一直在喝酒,整整喝了兩個時辰!
封怡然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丟在桌上,架起青冉丟進青森珠寶行,自己抱着一罈子酒,慢慢的消失在長街深處。
後宮內,葉小小從鴻園,搬入了椒房殿。
歷代皇后住的地方,也是後宮內最大的宮殿,奢華精美,鳳紋更是隨處可見。
安茹進來的時候,兩條腿都直打哆嗦,以前自家小姐從來沒過來請過安,她跟雲琪都是小丫頭,更沒機會進來,這頭一回進來就被裡面的奢華精美給震撼到了。
葉小小卻只是淡漠的掃了一圈,忽而也就明白了,爲什麼這麼多人都想坐上這個位置。
以女子來說,皇后便是女子的帝王,所有人都得爲她臣服,甘心被驅使,甘心爲之所用。
權利,對於女子來說,亦是互相爭奪的資本。
葉小小坐在曾經黃宜晴坐的小榻上,桃花眼微斂,沉靜如水,婉約如蘭。
安茹眨了眨眼睛,回頭看看雲琪,不知道怎地,或許是小姐換了鳳袍的關係,總覺得今日的人瞧起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娘娘,外面的小主們已經到了,來給娘娘請安來了。”
安公公從鴻園的門房,一躍攀升到椒房殿的門房,身份水漲船高,自然整個人都喜氣洋洋的。
葉小小點點頭,雲琪便靠過來,將人扶起,安茹連忙湊過來給人撫平身上的衣褶,端坐小榻的女人精緻美麗,如一尊華貴美豔的娃娃。
安茹心情倍爽,樂呵呵的拉着雲琪一左一右立在主子身側,瞧着這些女人們分成兩列,魚貫而入。
林蘭芷在左,朱雲碧在右,各領一隊,都低着頭,緩緩進入,屈膝行禮,問安:“太后娘娘安。”
葉小小點點頭:“平身吧!”
衆人站起來,依次落座。
以前,大家也會給葉小小請安,但是沒有哪一次跟這一次一樣,這麼正式,這麼令人覺得緊張。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都不敢再輕易交頭接耳了。
畢竟以前,葉小小雖然有那個權,卻沒有那個位,而今名利雙收,一聲金貴鳳袍更是幾乎能閃瞎人的眼,而且她們總覺得今日的葉小小看起來越發的不一樣了。
頗有威嚴,也頗爲清冷,就真的好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帝后一般,端莊高貴。
林蘭芷只偷偷的瞧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她知道,從今天開始,葉小小就不再是需要自己照顧的妹妹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後了。
朱雲碧卻一直不曾擡頭,眼睛瞄也不瞄上位的女子一眼,氣氛在一瞬間凝固下來,任誰都沒敢說第一句話。
葉小小擡眼看了看,嘴角勾起一點笑容,曾經的膽子去哪兒了?而今,她真的坐上這個位置了,這些人卻偏偏一句話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