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琅聽那人居然連自己私下的想法都知道，心中不由得更加害怕，吞着唾沫道：“什麼稱帝？什麼宏圖大志？我不明白。”
那人冷笑道：“石大人身爲洛城守將，居然投效沙戎人，所爲者若不是裂土稱帝，又是什麼？只不過可惜了那滿城被屠的百姓罷了。”
他頓了頓，見石琅臉上懼意更甚，又道：“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要建立宏圖霸業，區區幾萬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麼？所以石大人不要誤會，在下此來並無意擒拿你，只是有幾句話想說與大人蔘詳。”
石琅仍不相信，囁嚅着問：“什……什麼？”
“自然是有關大人建國稱帝的事。”那人語聲平緩，但口氣卻不容置疑。
石琅乾咳了一聲，抽着臉怒道：“什麼稱不稱帝的，你這條朝廷鷹犬不必在此套我的話，想欲加之罪了。”
他話剛出口便有些後悔，得罪錦衣衛就等於和閻王爺過不去，只會死得更加苦不堪言。
但話既然已經說了，也無法收回，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那人道：“要抓就抓，要殺就殺，來個痛快的！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輕蔑。
過了好半晌才停下來，跟着道：“據在下所知，那些沙戎人乃幾大部族聯盟而成，互相本不統屬，只因那誅邪部出了個厲害的角色朱邪天心，才逐漸將流散各部聚合在一起。然而，上次西北一戰之後，那朱邪天心威望大減，手下多有不服，對議和盟約也大感不滿，因此其他幾部狼主都蠢蠢欲動，欲取而代之。”
“……那又如何？”石琅眨着眼睛問道。
那人笑道：“石大人是聰明人，又熟知沙戎內情，自然明白該怎麼做，在下只不過是出言提醒罷了。”
“你……你的意思是，讓我挑動沙戎內鬥，讓其他狼主取代朱邪天心的位置，成爲新的單于？”
“如此一來，新的單于必會撕毀盟約，重新開
戰。而如今，周國盜匪四起，賊寇稱王者已不是一兩個，南方還有土蠻作亂，尚未平定。北方崇國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出兵，鄂國長公主命喪建興，雙方仇怨甚深，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石琅聽到這裡，眼睛不禁一亮，頹喪的身體好像忽然充滿了力量，隨即接口道：“這樣周國便是四面楚歌，危在旦夕，說不定真的會就此亡國，那我就可以……”
他說着便大笑起來，但很快又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指着對方問道：“閣下身爲天子親軍錦衣衛，卻爲何要攛掇在下聯結沙戎，攻擊大周？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
那人又笑了笑，冷冷地答道：“在下方纔已經說過，石大人是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就不應該問這種愚蠢的問題，還是多想想成就霸業之後稱孤道寡，妃嬪成羣的日子吧。”
……
建興。
這幾日一直雨雪紛飛，寒冷籠罩着這座古城，也籠罩着每一個人……
瀾修背手而立，站在皇城中最高的塔樓頂層，憑欄遠眺，俯瞰着風雪中朦朧不清的街景。
他高大的身材依然驕傲的挺着，但眼中卻佈滿血絲，俊美的臉龐也顯出幾分蒼白，緊鎖的眉頭更帶着幾分愁色。
這時，身後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隨即便有一雙纖纖素手將厚實的貂裘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瀾修回過頭來，只見顧洛凝渾身裹在一件銀白色狐皮披風內，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剛纔還緊鎖的眉頭立時便展開了。
“你這蠢女人怎麼知道本王在這裡？”
“嘁，你這幾日沒事就喜歡往這跑，再說這地方這麼顯眼，站在下面誰看不見呀！”
瀾修啞然失笑，隨即將她摟入懷中。
顧洛凝也沒有再說話，帶着幾分慵懶的靠在他懷中，與他一起看着風雪中的建興城。
她分明感覺得到這個男人心中的苦悶和憂慮，但也知道他不會對自己說起，甚至不會在自己面前表
露出來。
那顆堅強的心所發出的每一次跳動都牽動着自己。
兩人就這樣靜默了良久，瀾修忽然問道：“你說這城美不美？”
顧洛凝不假思索地答道：“只要有你在，它就是美的。”
瀾修微微一笑，摟着她的手臂不由得緊了緊，然後又問：“假如有一天，這座城被人攻破，你可願意與本王一起爲它戰到最後一息？”
顧洛凝點頭道：“這還用問，當然願意了！”
瀾修繼續問道：“爲什麼？假如我們那時仍然沒有成婚呢？你是夏國公主，沒有必要爲了周國……”
顧洛凝伸出蔥管般的纖指輕輕搭在他的脣上，正色道：“難道你此刻還不明白麼？我從沒把自己當成什麼夏國公主，更不是爲了當王妃而和你在一起。你是周人，我就是周人，你是夏人，我也是夏人，就算你不是王爺，只是路邊一個賣貨小廝，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當你的娘子，永遠不離不棄。”
瀾修擁着那柔軟的嬌軀，心頭一陣火熱，只覺這料峭的冬日竟比春天更加溫暖。
他的脣不停地落在顧洛凝的額頭、臉頰和櫻脣間，而顧洛凝也獻上香吻，忘我地迴應着。
“你放心，即便有那一天，本王也會護你周全。”
顧洛凝搖頭道：“不，我不要一個人周全，我要和你一起好好地活着。”
“本王是攝政，身系祖宗江山社稷，只怕到時……”
瀾修話未說完，顧洛凝便打斷他道：“不行，你必須答應也對我不離不棄，我們兩個要麼一起活，要麼便一起死！”
這次換做瀾修掩住了她的口：“莫胡說……好，本王今日便在這裡答應你，咱們兩個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一直到老！”
顧洛凝聞言，便“嚶”的一聲投入懷中，兩人都緊緊地擁着彼此，好像生怕對方會突然消失似的。
正在情濃之時，身後忽然有個粗豪的聲音急切地叫道：“王爺！有急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