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同興致一起,大筆一揮,不過一個時辰便畫好了兩張圖,還額外贈送了一副字。
江寒不吝言辭地大加讚賞,直誇得呂同覺得她挺順眼。
原本他還要再畫,但小松拿來的紙張有限,他只得意猶未盡地收了手,要江寒請他喝壺好茶。
一壺茶錢換兩幅畫一幅字,這麼合算的買賣江寒怎會不做?
幾人來到茶館,擡頭便見王掌櫃正在櫃檯邊與人說着話,新來的小二叫大牛的,笑嘻嘻地上來將他們往樓上領,不想,王掌櫃卻突然出聲叫住了江寒。
王掌櫃領着那人滿面笑容地向江寒走來,高興地說道:“寒哥兒,你不是讓我留意二手的桌椅嗎?這不,還真讓咱們碰上了。”他將那人讓到前頭,介紹道,“這是烏瓦巷的寶壺,縣城保通街上的羊氏飯鋪,這個月要轉手,店裡的桌椅擺件都要處理。”
那叫寶壺的圓臉,眼睛晶亮,長着一副精明相,江寒心有提防,問道:“這位大哥,你怎知縣裡保通街上,有飯鋪要處理桌椅的呢?”
端午節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但當初被騙的經歷她可不會忘。
寶壺笑道:“小哥,我就在這羊氏飯鋪裡做賬房呢。”
“哦,是嗎?倒是挺巧的,你們怎麼不做了呢?”
“這也是沒辦法,我家掌櫃還做山貨生意,一個人顧不過來,飯鋪生意一般,再請人不合算,只好盤出去。但下家是賣糧食的,這些桌椅都用不上。”
聽起來很合理,但江寒一朝被蛇咬,可不相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之前的案桌和屏風,都在鎮上,她也是去看過後纔信的。
她瞟了王掌櫃一眼,後者立即笑着對寶壺道:“我方纔還在說,連這些小事也管,羊掌櫃請了你做賬房,倒是省心得很呢。”
看來王掌櫃與這人是老相識。
江寒心中一喜,懷疑頓散,手往樓上一請,客氣地說道:“既如此,寶大哥不如隨我到樓上詳談?”
寶壺微微一笑,擺手道:“不了,我今日只是來問問情況,小哥若是想要,還得去趟縣城與我家掌櫃詳談,順便也看看可還有其他喜歡的——不知小哥後日可有空?”
“有空,不過,明日不行嗎?這事早定早了。”
“呵呵,小哥真是急脾氣。但我家老爺昨日出門收貨去了,要後日纔回。所以,要麻煩你稍等一天了。”
江寒不太喜歡這種被動的感覺,沉吟片刻,才點頭答應了下來。
見她點頭,寶壺立即拱拱手,笑道:“好了,你們只要六套,剩下的四套,我還得去找人問問,這便告辭了——後日巳時,鋪子裡見,小哥可別忘啦!”
江寒要買二手桌椅的事,少不了又被呂同一頓嫌棄,但到了那天,一大早,他卻又跟在付思雨身後,出現在已經裝修完畢的鋪子裡。
但江寒卻不在。
原來,她剛從碼頭回到攤上,便被阿祿請到了靠近清溪上游的一處舊院子裡。
她本是要推脫的,但阿祿非說祝揚重要的事非見她不可,她想着坐車去縣城兩刻鐘都不用,辰中出發也來得及,這纔跟着去了。
當她看見面前,一溜擺着的十來只木桶裡,裝着的東西時,她突然十分慶幸自己一時心軟的決定。
她眼皮直跳,指着那些桶,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這,這,這……不會是你們從火鍋廢料裡,濾出來的吧?”
眼前這熟悉的,帶着點難聞味道的紅油,跟傳說中的地溝油,長得實在太像了!
“江小哥,果然火眼金睛,只一眼便看出來了。”阿祿尷尬地笑着。
其實他覺得這東西挺噁心的,但是他家少爺非要這樣幹,他哪能違逆。
“怎麼樣,江小二,我聰明吧,這些油,倒了多可惜……”
祝揚求表揚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江寒一聲怒吼給震住了。
“趕緊給我倒了,你缺德不缺德啊?這東西吃了會得癌症的……”想着古代好像沒有癌症一說,江寒忙嚴肅地強調,“會死人的!”
祝揚確實被嚇了一跳,但僅僅是一跳,他便不悅地反駁道:“你小子慣會騙人,我都讓人吃過了,根本沒事,只是有股味,我叫你來,就是讓你幫我想個辦法,把這怪味給去掉。”
“我去你個大頭鬼,這玩意叫地溝油,吃一兩次不會有事,吃多了就會得重病,最後致死!你缺不缺德,做了幾天生意,好的沒學到,這些壞毛病倒是無師自通了,你要是不倒掉,小心,小心以後斷子絕孫……”
“好你個江小二,老子好心叫你來幫個忙,你竟然咒我斷子絕孫?!別以爲你現在名氣大了,老子就怕了你,再胡說八道,老子早晚要你好看!”
江寒強按下心中怒氣,一腳踢倒一桶紅油,說道:“我懶得人你吵,你要是想安安穩穩做完三個月的火鍋節,這東西不能用,否則,不用到年底,你那百萬飯莊恐怕就會被人拆了。”說着又要再踢。
祝揚立馬扯住她,狠狠一推,怒道:“你少危言聳聽,趕緊給老子滾——你不幫忙,老子找其他人想辦法。”
江寒掙扎着還要再踢,祝揚趕緊指揮守在院子裡的護衛,架起她往外拖。
“你這個缺德貨,知不知道不能只看眼前利益?你這樣就是在自斷後路……我要告訴你舅舅去!”江寒推開護衛的手,怒氣衝衝地往外走。
哪知,祝揚卻渾不在意地對着她的背影喊道:“哼,你儘管去,我舅舅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做什麼,這院裡的好些潲水,還是黃家那幾家店送來的呢!”
江寒猛然回頭,惡狠狠地指着他道:“你們舅甥倆要狼狽爲奸,幹這件事是吧?那好,你信不信,只要這油敢出現在火鍋裡,你們的生意是怎麼紅火起來的,老子就要你們怎麼歇菜!”
祝揚氣得哇哇大叫,同時也悔青了腸子。
他怎麼就一時腦抽,請了這討厭鬼來呢?
可惜,後悔也已來不及。
想着江小二臨走時,那要吃人的模樣,他知道,她說得出就一定會做得到。
紅火的火鍋與通紅的紅油——他還有選擇的餘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