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很粗大,很結實,經受住了樓船的輪番撞擊,可是岸邊用來固定鐵鏈的那些木樁卻撐不住了,硬生生被一點點的拔了出來,滑入水中。沉重的鐵鏈迅速入水,聯繫襄陽和樊城的浮橋宣告徹底斷裂。
蜀軍將士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大大小小的戰船紛紛越過浮橋,撲向還在與吳軍纏鬥的兩艘樓船。
張威推開了護甲,冒着被魏軍射中的危險,大聲吼道:“文舉、仲簡,衝過去,把那些吳狗撞沉!”
“撞沉他們!”馮進也紅了眼,指着那些還不肯退去的吳軍小船:“給我撞上去,撞沉他們!“
“撞沉他們!”馮家部曲齊聲大喝,樓船劃開水面,衝向那些吳軍小船。
在另一側,傅興也不甘示弱,指揮着樓船直撲吳軍。
吳軍付出了慘烈的代價,有效的分散了魏軍的兵力,眼看着蜀漢軍截斷了魏軍的浮橋,還沒來得及高興,結果蜀漢水師的戰船就向他們衝過來了,不由分說就是一陣亂箭,吳軍猝不及防,紛紛中箭。緊接着,他們的戰船又被樓船撞翻,一個接一個的落水。更讓他們覺得恐怖的是,蜀軍根本不聽他們的求救,不僅不救,還痛下殺手,對他們實行無差別的攻擊。
吳軍氣得破口大罵,可是這些辱罵不僅沒能讓蜀漢水軍將士清醒過來,反而激起了他們的殺氣,以馮進三人爲首的蜀軍水師左衝右突。橫行無忌,很快將沒來得及逃出去的吳軍屠殺一盡。如果不是有兩道障礙攔在馮進等人的面前。也許他們會一直追到吳軍的本陣。
看着耀武揚威的大吼大叫,還不時的射出一兩枝箭,發出一兩枚石彈追擊的蜀漢水師,吳軍將士險此氣炸了肺,付出了近千人的傷亡,徒勞無功也就罷了,結果還被友軍給揍了一頓,這算什麼事?
朱然怒不可遏。立刻派朱績向吳懿討個說法。
戰場漸漸的沉寂下來,雖然漢水兩岸的襄陽、樊城還能用弓弩、霹靂車來攻擊水面上蜀漢水師,可是浮橋既然已經毀了,襄陽和樊城之間的聯繫就已經被切斷,再攻擊也沒有實際意義,所以魏軍不約而同的停止了攻擊,節省一些箭矢和石彈。準備迎接更艱苦的戰鬥。
蜀漢水師遊弋於襄陽、樊城之間,連夜打掃戰場,撈起那些屍體和沉船,清理河道,而魏軍水師的最後四艘樓船則被魏霸毫不客氣的收入囊中,拖回了大營。
馬鈞坐在馬背上。臉色蒼白。戰鬥已經結束了,他還是沒能看到魏霸的秘密,他還是不知道蜀漢水師的戰船爲什麼會那麼快,所有的秘密,都被藏在了那些木板下面。不露分毫。
靳東流毫不猶豫的撤退了,他要護送馬鈞回去。馬鈞是目前曹魏唯一能夠和魏霸抗衡的大匠師。他一個人的作用抵得上上萬精銳,靳東流不能讓他死在戰場上。
此時此刻,夏侯霸被困在了漢水南岸。他退進了襄陽城,看着已經被蜀軍控制的漢水,他非常沮喪。他以爲蜀軍無法衝過那兩道水下障礙,浮橋可以無恙,最壞的結果也能拖上幾天,沒想到魏霸只用了兩天時間就強行突破了陣勢,截斷了浮橋,把襄陽變成了孤城。
戰場上安靜下來了,吳蜀之間的衝突卻開始升級。面對朱績的質問,吳懿推得乾乾淨淨,矢口否認。他對朱績說,你們肯定是看錯了,要不就是天黑,我們沒看清,戰場上,你們的服飾和魏軍的服飾差不多,生死之間,誰能注意那麼多。說不定還是你們先發動攻擊,我們才被迫反擊。
朱績氣得暴跳如雷。之所以沒有找魏霸理論,而是找吳懿理論,就是因爲他覺得吳懿年紀大了,身份尊貴,又是世家出身,想必要點臉面。沒想到吳懿耍起無賴來比年輕人還過份,不僅不承認自己的過失,反而倒打一靶,暗指吳國是魏國的屬國,沆瀣一氣。
朱績氣瘋了,話說到這個份上,討要戰利品的事當然談不起來了。他憤憤不平的走了,表示要彙報孫權,把這個問題上升到破壞盟約的高度。
吳懿嗤之以鼻,不屑一顧。朱績一走,他立刻召集衆將議事,當着所有人的面,他指着馮進等人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們很英雄是吧?想報仇是嗎?要想報仇,就要殺陸遜,就要殺孫權,殺幾個普通士卒算什麼本事?”他指着馮進、傅興和張威的鼻子,口水濺了他們一臉:“我知道你們恨吳人,可是你們這麼搞,只會壞事,不能真正的報仇。你們只是一幫孩子,除了吐對方一口唾沫之外,還有什麼本事?你們要報仇,就要向子玉學學。知道什麼叫咬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麼?”
馮進等人忍俊不禁,魏霸也扛不住了,打斷了吳懿的話:“將軍,你這是罵我麼?這事兒可跟我沒關係啊。”
“你閉嘴!”吳懿沒有開玩笑的心情,粗暴的打斷了魏霸,噼噼啪啪的在馮進等人的臉上扇了幾下:“小子,懂我的話不?懂了,就點個頭,滾出去做事。要是不懂,馬上打揹包,滾回成都去。老子部下不要你們這樣莽撞的東西。”
馮進等人聽了,知道這事吳懿扛下了,一個個老老實實的拱手應命,然後耷拉着腦袋,作認罪狀的出去了。
吳懿隨即宣佈暫時休整兩天,然後揮揮手,把衆將全轟了出去,只留下了孟達和魏霸。衆人一走,他立刻換了一副笑臉,樂不可支的說道:“這幾個小子還真是有眼力,不鬧這麼一出,我還真不好不分朱然一點破爛。現在好了,他們連塊木頭都撈不着。”他轉過頭對魏霸說道:“那四艘船的情況如此?”
“沒什麼大的損失。現在就可以用。要想改裝的話,還要拖回筑陽才行。”
吳懿撫着鬍鬚。沉吟片刻:“事不宜遲,讓傅興回筑陽去,這小子夠精明,想來不會誤事。子玉,我們既然和吳人翻了臉,就得防着他們下黑手,可不能掉以輕心。”
魏霸點點頭。他沒想到馮進等人這麼衝動,居然摟草打兔子。把吳軍也給打了。不過當初支持他們冒險一戰,就是利用他們對吳人的仇恨,出現今天的情況也就在所難免了。
“吳人的事,可以拖後再說。”孟達不以爲然的說道:“就以目前雙方的實力來說,他們還不能把我們怎麼樣。浮橋斷了,襄陽無法支援樊城了,我們是不是該攻擊樊城了?”
“子度。你不要急,樊城是要攻的,不過我們的最終目的不是樊城。”吳懿沉吟半晌:“子玉,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魏霸笑了笑:“將軍言之有理,我們的最終目標不是樊城。”他停了一下,話鋒一轉:“不過。樊城可能還是要攻的。否則,我們的最終目標很難實現。”
吳懿很意外。
“將軍,陸遜本來就懷疑我們的誠意,現在又有了這個衝突,他能不起疑心?如果他不肯對襄陽發動攻擊。我們又怎麼能把司馬懿吸引到這兒來,又怎麼能讓他們交手?司馬懿不來。我們又哪裡有機會去取南鄉?攻樊城,可能是唯一能取信陸遜的手段。”
吳懿眼神閃爍,沉吟不語。孟達卻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子玉,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做?魏軍不少殘兵敗將逃進了樊城,樊城的兵力現在至少有五千,僅憑我們這兩萬人,可不容易攻打啊。再者,司馬懿聽到浮橋被切斷的消息,肯定會發力猛攻,隨時都可能到樊城。”
魏霸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限於兵力,他也不可能吹口氣就讓樊城倒了。不過他也不緊張,畢竟正如吳懿所說,攻樊城本身不是目的,把司馬懿吸引到樊城纔來目的。而吸引司馬懿最好的辦法,其實不是攻樊城,而是鼓動陸遜攻襄陽。
“司馬懿的行動很詭異,我不太清楚他下一步會怎麼走。”魏霸說道:“我想先見見夏侯玄。”
“夏侯玄?”吳懿和孟達同時問道。
“嗯,我想,也許能從他嘴裡瞭解一些曹魏內部的不合。”魏霸笑道:“比如司馬懿和曹睿的關係。”
吳懿明白了,可是他還是不太放心。他用眼神提醒了一下魏霸,魏霸會意的點點頭:“請將軍放心,我會把風握好分寸的。”
吳懿沒有再說什麼,孟達卻不置可否,彷彿根本沒有聽到魏霸說什麼似的。魏霸也不擔心他,孟達是有前科的人,他在諸葛亮面前沒有任何可信度,大概除了李嚴之外,也不會有什麼人相信他。
魏霸找來了張紹,表達了自己要和夏侯玄見一面的意思,希望張紹能一起作陪,作個見證。張紹聽了,有些爲難。夏侯玄與夏侯徽還不同。夏侯徽已經是魏霸的女人,而夏侯玄卻是真正的敵人。和敵人私下會面,這是很犯忌的。諸葛亮非常看重這一點,他的兄長諸葛瑾到蜀國來,他們私下裡就從不見面。
“繼先,事急從權。”魏霸笑道:“能不能打贏這一仗,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你如果的確有疑慮,我也不勉強你,丞相如果怪罪下來,我獨自承擔便是。”
張紹脹紅了臉:“子玉,你這是說的哪裡話,我豈是那種怕事的人?我只是……”
看着囁嚅的張紹,魏霸暗自嘆了一口氣。這是張飛的兒子嗎?一提到諸葛亮就心虛,不知道是他太軟弱,還是丞相太強悍。他拍拍張紹的肩膀:“行了,我自己見他吧。”
張紹臉紅得快發紫了,他咬牙想了片刻:“不行,我如果連這點責任都不敢負,恐怕母親大人會對我很失望。子玉,我陪你,丞相若有責怪,我擔着便是,大不了去求求我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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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的支持,老莊非常感激。居然還能勉強支持住,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