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近天都,連山到海隅。
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
分野中峰變,陰晴衆壑殊。
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
太乙是終南山的別稱。終南山連綿雄偉,高聳入雲,遙望頂峰,的確於天相連。山脈西起甘肅天水,東至河南陝縣,但是在修道之人的認知中,向西望不到邊,向東望不到尾,便如同茫茫大海相連一般。
終南山雲海縹緲,茫茫無邊,濛濛青靄,雲霞明滅。千巖萬壑,蒼松古柏,怪石清泉,奇花異草,姿態萬千。
隔着山澗瀑布,遙問砍柴的樵夫,可知雲深之處何處有追尋之人,渺茫不相見。
山間石徑蜿蜒而上,一個身穿麻布深衣,裝扮猶如山野鄉民的男子腳步匆匆,追趕着前面那高大挺拔的男人,連聲叫着:
“郎君,郎君?”
那男人連頭都沒有回,大步沿着小路向上,穿行在一片片雲霧之中。
“郎君,郎君,你莫要聽信那韋祐之言,那冰洞幽深酷寒,無人能至,想要尋找阿九,我們在此結草爲廬,潛心修煉,定然能尋到阿九信息。”
麻布深衣的男人加快着步伐,無奈極力追趕,也追不上大步流星,運轉着體內真元疾步而上的自家主子少昊。
說到阿九,前面的男人轉回頭來,便對上了一雙焦急如焚,恨不得拖住他後腿的微五。
一身玄袍,眉目如星,眉心的紅痣映在俊美無疇的如玉臉龐上,宛如謫仙中人。
拓跋曄死了,曾經馳騁北方二十年的殺神王爺已經死了,他現在已是脫胎換骨,姓元命曄,字少昊。
“冰洞酷寒,風洞暴虐,正是修煉淬體的最好所在,微五,你雖有內息,還沒有入道,自然不知道修道之人需要淬經淬骨,淬鍊五臟六腑,微五,我總覺得我入道後,只要達到韋祐所說的築基期,就能距離阿九更近一些。”少昊臉色凝沉,說完轉回來了頭。
“郎君,韋祐對你本有殺意,得知阿九曾經助你入道才收回長劍,你爲何還對韋祐所說的深信不疑?”微五緊跟幾步,低嘆出聲。
聽了微五的嘆息,少昊合上了眼睛,再睜開時聲音已是堅定無比。
“微五,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韋祐說阿九曾助他入道,他翻閱了歌家秘籍,才得知這太乙峰冰洞和風洞中能淬鍊本體,提升修爲。”說到這裡,少昊的聲音更堅定起來:
“阿九是我的婦人,總不能她的修爲突破到築基期了,我這個做夫主的,卻只是入道期吧?微五,你無需管我,我備有辟穀丹,淬完本體我便出來。”
“郎君?你……你無需這樣拼命,多少終南山的修士都執意進入過冰洞,一個個都抵抗不住那種酷寒而退出,我們邊在這終南山中修煉,便打聽阿九的消息,阿九是歌家後人,總有一天會回來。”微五看着越走越快的自家郎君,大聲喊着追着。
“微五,曲俠從賽里木湖傳回信息,有個楊堅的小郎帶着蘭陵王的骨灰埋在了賽里木湖畔,說阿九在崑崙山北麓遇險,拼命救了衆人離開,地動山搖後,便徹底沒有了阿九的信息。我有一種直覺,阿九還活着,還在某一個地方修煉,微五,我只有突破到築基期,我纔能有資格去找阿九。”
這是少昊第一次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微五低低的嘆息,此時雲霧飄渺,周側的小溪流中有了些許浮冰,同枝繁葉茂的綠樹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微五望着越走越快的少昊,知道再勸說無用,便低低的說了一句:“然,郎君進入冰洞後一定要量力而爲。”
直到現在,自家郎君讓位於拓跋朗,昭告天下自己病死,卻輕裝踏馬,準備孤身前往終南山尋找阿九,他放心不下,這才死皮賴臉跟着,放棄了大魏的榮華富貴,放棄了豪宅美眷,他同自家郎君一樣在終南山中尋找阿九的信息。
同曲俠匯合後,得知阿九帶着欣前往了太乙峰尋找老神仙治病,他跟在自家郎君的身後又找到了太乙峰道觀。
兩人遇到了一提到阿九和欣就憤憤不平,嫉妒惱怒的山林道長,從山林道長的極爲暴怒的鄙夷中,兩人這才知道,阿九不僅是入道之人,廣成子仙長親口說阿九已經築基,至於欣,已經是拜廣成子仙長爲師,同取了太玄谷歌家。
就這樣兜兜轉轉,轉轉兜兜,兩人尋不到進入隱世歌家的門徑,便在山中結廬而居,邊修煉邊等待起來。
直到遇到了韋祐。
滿面怒火,一言不發便要替阿九討回公道的韋祐。
那個時候,少昊已經是煉氣期中期,同韋祐修爲不相上下,卻依舊抵擋不住韋祐的一身劍氣。
幾乎是同時,韋祐心中驚訝少昊充沛的真元,這才得知阿九曾經親自到潼關城爲他祛除巫藥的參與,助他入道後失蹤,兩人惺惺相惜,化敵爲友,最後,韋祐丟下了一本淬體功法便告辭離去。
從那個時候,少昊便派曲俠帶人到太陽城打探阿九的消息,帶着微五結廬而居,瘋狂地在終南山中修煉。
日復一日,直到一年之後,少昊得知了阿九最後的消息後,本體真元也修煉到了煉氣期後期,這才爲了更快地尋找阿九,提升真元,準備到終南山最兇險的冰洞之內淬體修煉。
冰洞常年結冰,即使是外界酷暑炎熱,冰洞內寒風肆虐,酷寒異常,非尋常修士能忍受的,而且,冰洞連接着風洞,每日都有颶風吹一個時辰,普通修道之人的肉體根本無法忍受。
唉,也不知道自家郎君爲何要修煉這樣的淬體功法,莫非就因爲功法上寫着半年可成銅牆鐵壁,真元能突破一級嗎?
走在後面的微五尋思來尋思去,無法勸阻前面大步流星的少昊,只能搖搖頭,感慨一會,觀察着周圍有什麼平坦之地能供他結廬而居,自己郎君心意已定,他只能做好後勤工作了。
猛然間,一陣冰寒的颶風呼嘯而來,微五服用了驪歌曾經送給他的白玉靈芝丹,內息也達到了高級頂尖劍客的級別,可惜縱然是這樣,也渾身冰寒,不能繼續再進一步。
“微五,你到那邊的太乙池便結草爲廬,我一人進入便可。”少昊的聲音清潤堅定,微五再擡頭時,颶風捲着碎冰吹了過來,那俊美如玉的自家郎君,居然高昂着頭,大步進入了酷寒的冰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