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城,如果只說肉而不加其他定語,那麼指的就是豬肉。這是最受歡迎的肉,不論雞鴨魚還是牛羊都比不上。不過正因爲太普及了,反而沒有以做豬肉出名的館子。做海鮮做雞做鴨做火鍋都可以作爲餐館品牌主打,豬肉卻不行,哪一家餐館要是說我們豬肉做得特別好,肯定沒人買賬。豬肉做的特別好有什麼可以說的,你要是做得不好,還能出來混?
當然,術業有專攻,把豬肉分解開還是有人專門研究的。比如擅長做排骨的,擅長做肘子的,擅長做大腸的。今天牧飛星和唐楚雲去的是叫做楊記豬雜粥,新鮮殺的豬,取出內臟,還熱氣騰騰的就切好下粥,新鮮得很。
南城的豬實行集中屠宰,一般是凌晨進行,爲什麼到了晚上還有新鮮豬雜呢?那就不可說了,反正這家餐廳在郊區,過一條河就是農村,農村裡面養了豬自己殺自己吃,誰也管不着,偶爾往外面賣一些,也根本查不過來。
牧飛星和唐楚雲兩個去到楊記豬雜粥,老闆馬上就來了,拿着菜單問:“兩位吃點什麼?豬雜很新鮮,五點鐘才殺的。”
菜單隻有一頁,花樣很少,牧飛星說:“要一鍋大的豬雜粥,再要一份酸甜排骨,一份野山椒豬肚,再炒一份河粉,再要一份豬棒骨,再要個青菜,還有,額,阿雲你還要吃什麼?”
“這個是什麼?”唐楚雲指着豬寶問。
“這個啊,壯陽的。”老闆笑得很曖昧。
“那要一個試試。”唐楚雲說。
“好嘞。”老闆答應下來,“你們多少人?”
“十個左右吧。”牧飛星知道說兩個肯定又要羅嗦。
“十個人的話應該夠了,要喝酒嗎?”老闆說。
“沒有下酒菜啊。”牧飛星說,“再來兩個下酒菜吧,要椒鹽排骨和醬香豬蹄,先來一打啤酒吧。”
“等人齊上菜嗎?”老闆問。
“不用,準備好就上吧。”牧飛星說,“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我自己先吃。”
“這是新鮮豬雜,要是放太久不好吃的。”老闆說。
“不好吃讓他們自己再叫一份唄。”牧飛星說。
“我只是提醒一下。”老闆說,“馬上就上了啊。”
大份的豬雜粥真的很大,用個比洗臉盆還大的砂鍋裝着,粥水裡面滿滿的都是豬腸豬肝,牧飛星很喜歡吃。唐楚雲卻不怎麼喜歡,“能量密度太低了,全是水。”
這並不是爲了填飽肚子好不好,再說裡面不是還有豬雜嗎。酸甜排骨太酸,野山椒豬肚太辣,豬棒骨倒是不錯,裡面的骨髓很好吃,但是一根棒骨只有那麼一點骨髓,根本不夠吃。豬鞭雖然有噱頭,吃起來其實沒什麼意思,也就是多點味道的豬肉,多出來那些還不是好味道。
“這家店不行。”唐楚雲不屑一顧,“分量根本不夠。”
“喂喂,兩位,你說我們不好吃也就算了,分量不夠算怎麼回事?”老闆剛好路過,一聽就不樂意了。
“你看我們點了這麼多菜,還說夠十個人吃,現在兩個人就吃完了,還沒吃飽。”牧飛星說。
“啊?”老闆一看傻了眼,“這是怎麼回事?不應該啊,你們點了這麼多東西,兩個人就吃完了?”
“你看我們這桌還有第三個人?”牧飛星問。
“菜量比以前的確是小了些,原材料漲價太快,我們也沒辦法。不過這麼大鍋粥,你們兩個人吃完了?還有排骨和豬肚啊,還有一大盆炒粉。就算十個人不夠,七八個人應該可以……要不我送你們一個豬肘子?”老闆說。
這麼好說話?牧飛星的目的並不是豬肘子,他問:“你們是不是自己養的豬啊?”
“不是,都在鄉下收來的,自己養哪有這麼多功夫。”老被說。
“就是過了河那條村子嗎?”牧飛星問。
“到處都有,那邊也有,誰養了豬出來我們就跟誰買。”老闆說,“現在農村很少養土豬的,全都是雜交的外國豬,要弄幾頭土豬可真難,連土洋雜交的都很少。”
“我們最近有個同學聚會,想要弄條殺好的整豬,最好是土豬,不知道上哪裡買。”牧飛星說,“去打聽了一下說要殺豬必須去屠宰場殺,屠宰場又不接個人生意。”
其實牧飛星根本沒去過屠宰場,人家凌晨開工,他凌晨起不來。其他時間上門,屠宰場一個人都沒有,有人也不會專門爲了牧飛星一個人把整條生產線開動起來。
“這容易,你過河,河那邊就是鄉下,可以自己殺豬的。我們都不樂意跟屠宰場打交道,規矩太多,又麻煩。你們要找純正土豬,那是很難了,雜交土豬還有不少,你去找阿本,他的豬素質比較好。就住在村子邊,三層樓那個,就那棟。”老闆指給牧飛星看。
付了飯錢,走過河,牧飛星和唐楚雲馬上就見到了阿本。他家三層樓,第一層用來養豬,第二層用來放雜物,第三層才住人。上了三樓,裝修得很漂亮,但是有一股淡淡的豬糞味揮之不去,要是牧飛星,那是絕對忍不了的。
“牧老闆要買土豬嗎?”阿本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很瘦很黑。
“對。”牧飛星說,“多少錢一斤?”
“整豬的話,是七塊一斤。”阿本說。
“七塊啊?”牧飛星心想這價錢還真便宜,比在菜市場買豬肉合算多了。那裡隨便帶皮上肉都要十幾塊,排骨更貴,連骨頭都要十塊多,以前牧飛星一個人的時候,想自己燒點骨頭湯來喝,覺得骨頭太貴,都是買豬肘子,把肉切下來做了,骨頭燒湯,結果根本不好喝。以後再想喝骨頭湯,就直接去外面喝算了。
“一頭豬大概180斤到200斤,殺好應該是一百五到一百六十斤。你們要不要豬頭?如果不要豬頭的話,殺豬就不用另外收費了,只要把豬頭給殺豬的就行。”阿本接着介紹。
“要豬頭呢?”牧飛星問。
“那要收30塊錢。”阿本說。
豬頭也很好吃,30塊就30塊吧,豬頭好歹也有十幾斤重的呢,30塊就賣掉不划算,牧飛星說,“留着豬頭。”
阿本把他們領到樓下問:“你們要哪一頭?”
這裡有幾十頭豬,都是細胳膊細腿大肚子,臉上滿是皺紋,十分醜陋。牧飛星看來看去,都沒看到有特殊生命能量的,只好問唐楚雲:“阿雲你喜歡哪一隻?”
“那隻吧。”唐楚雲指了一頭最肥的。
“要那隻吧。”牧飛星說。
阿本把豬趕出來,綁起來上了檯秤,足足有240斤。每斤七塊錢,那就是1680塊,一頭豬殺好之後算八成出肉率,那就是八塊多九塊錢一斤,別說土豬肉,普通豬肉都沒這個價。
不過具體看賺多少,還是得殺好了才行。阿本叫了幾個同鄉來幫忙,少了一大鍋熱水,把豬吊了起來,一刀捅進心臟放血,放乾淨以後扔到門板上,用熱水一勺一勺澆在豬身上,同時使勁刮毛。
“不是扔進熱水鍋嗎?”牧飛星問。
“現在沒有這麼大口鍋了。”阿本說,“還是這樣方便!”
“能刮乾淨嗎?”牧飛星有些不放心。
“這樣更乾淨呢,一勺子一勺子全是開水,刮毛的時候颳得乾淨。用一口大鍋,扔下去的時候是開的,撈起來就降溫了,那才叫刮不乾淨呢。屠宰場那種機器更不行,噼裡啪啦一頓打,快是快了,會把豬皮打破,賣相不好。”
給豬刮毛是很繁瑣的活,牧飛星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了,左顧右盼的時候,忽然看到幾個穿着骷髏衣服的人從遠處走過來。那些不是骷髏幫的人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別管他們。”旁邊有人說,“都是些肥豬流。”
“肥豬流?什麼肥豬流?”牧飛星問。
說話的是阿本叫來幫忙的親戚,也是村裡人,跟牧飛星解釋說:“現在經濟不好,很多人找不到工作,尤其是那些十幾歲的年輕人,不好好讀書,又不肯吃苦,在村裡混不到飯吃,把頭髮染得無顏六色,整天偷雞摸狗。”
“非主流是吧。”牧飛星總算聽明白了,人家非主流抽菸喝酒燙頭,可不一定偷雞摸狗啊。
“最近還跑到城裡做壞事去了,真怕他們連累村裡。”那人說。
“好像加了個什麼幫。”阿本說。
“骷髏幫嘛。”另一個親戚說。
“一聽就不是好東西。”阿本說。
“管他們呢,反正和我們沒關係。”那親戚說,“我們幹活吃飯,管好自己就行了,他們就算被警察全抓了又怎麼樣。”
“被警察抓了沒事,就怕他們在外頭得罪人,跑回村子裡,人家追過來尋仇。”阿本說。
“怕個鳥,我們沒有刀嗎?”那親戚說。
“我家裡這麼多東西,可真怕影響生意。”阿本說。
談話間豬已經刮好毛了,又吊起來,用一把大砍刀把豬頭砍下,開膛破肚,拿出內臟,又把排骨裡脊五花肘子分開,都裝在大塑料袋裡面,交給了牧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