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們緊張地搶救了七天,白臉纔算活了過來。本來,他的父母已經不讓醫院再費力搶救了:“這孽種,早死早好,要不將來也是個禍害。”
可是公安局卻給醫院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讓他活過來,讓他開口說話。
在他神智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時,訊問已經開始了。分局的張科長問他:“那個人想殺死你,他是誰?”
“我們知道你認識他。他叫什麼名字?”
還是搖頭。
“他想殺死你,你還要保着他?你說出他的名字,政府會給你做主的。難道,你不想報仇?”
又是搖頭。不想報仇?
“我告訴你,你還沒有脫離危險,隨時都可能死。你要是不說出他的名字,你要後悔的。”
這次連頭都不搖了,緊閉着眼睛和嘴巴。
訊問斷斷續續進行了一個多月,白臉隻字未吐。
最後,張科長嘆了口氣,對白臉說:“政府給你揀回了一條命,希望你自己能愛護它。”說完就走了。再也沒有到醫院裡來。
不知是怕碰上公安人員,還是覺得他早晚得死,沒什麼價值了,那些鐵哥們和拜把子弟兄們誰也沒有到醫院來過。只有小六子,這個過去從沒被瞧得上的小佛爺幾乎天天到醫院來看他。來了也不說什麼話,只是默默地坐在病牀邊,呆呆地看着他。
以後,他能吃飯了。小六子就天天登車出貨,用偷來的錢買菜買飯送到醫院來。菜飯都是從有名的飯館定的。
一天,午飯時間過去好久了,小六子還沒有來。白臉餓着肚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夢中,他被六子推醒了。
“大哥,快吃吧!我來晚了。”一塊髒手絹託着幾隻冷包子。包子也不乾淨,有的泡過醋,有的沾上了土,顯然是討來的。
白臉擦擦眼睛,看清了小六子臉上的青腫,耳朵上裂了一道血口子,半邊臉都腫了。
“誰打的?”白臉撐着坐起來,滿臉怒氣。“你說,是誰打的?”
“沒誰,捅貨捅炸了,捱了頓揍!”小六子強擠出一絲笑,躲閃着白臉的眼睛。
白臉沒再說什麼,拿起一隻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出院以後,他讓小六子攙扶着走進公安局,找到那位訊問了他一個多月卻一無所得的張科長。
張科長顯然不願搭理他,淡淡地問他有什麼事。他說沒什麼事,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向張科長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走了。
張科長感到有點兒不對勁兒。在那小子的眼睛裡,分明燃着一股火。糟糕,要出事!
張科長帶着幾個幹警趕到白臉家裡時,他剛走。他給父母磕了頭,說,以後不要找他了,就只當沒有生過這個兒子。
從此,他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