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父子的三處地盤,人口年齡結構比較特殊。
就拿大明鄉來說——
0歲到14歲,佔比33.6%。
15歲到40歲,佔比58.2%。
41歲到55歲,佔比6.7%。
56歲以上,佔比1.5%。
特別是從陝西帶回的流民,幾乎見不到老人,在家鄉就已死於飢餓和疾病。
而孩童比例高,主要是近幾年,在朱國祥的治理下,新生兒的出生率和成活率都很高。
當初朱銘訓練的三百弓手,在遣散回家之後,陸陸續續有90多人,拖家帶口前來投奔大明村。
童二順的哥哥,就是其中之一。
兄長害病死了,臨死之前,讓童二順帶着父親、嫂子、侄子、弟弟來投。
父親還不滿50歲,已經是花白頭髮,如今在大明村種地。
童二順則娶了嫂子,成爲家裡的頂樑柱。
今年,弟弟三順也16歲了,是該張羅婚姻之事。
但童三順很挑剔,因爲他在村學讀過書。認得好幾百個字,還會加減乘除,已分配到貨棧做賬房學徒,想娶一個條件稍好的女子。
“二順,跟我走一趟!”
“好嘞。”
童二順快步跑出門,那是鄰居大哥蔣勇。
兄長沒死的時候,跟蔣勇一起做弓手,追隨朱都頭前去剿匪。關係還算不錯,兩家人都來投奔大明村,蔣勇對童二順一直很照顧。
兩人沒走多遠,又碰到幾個村民,結伴朝着黑風寨走去。
“蔣大哥,這是要作甚?”童二順忍不住問。
蔣勇說道:“官府的雜稅越收越重,四里八鄉都有盜賊,相公讓張三哥多練些村勇。”
“俺也能做村勇?”童二順非常興奮。
村勇雖然不拿軍餉,但操練期間伙食很好,而且家裡可以減一些賦稅。
若是做到隊長以上,還能賞賜田產。
不是剛開墾的荒地,是已經養熟的熟地!
村民根據自家情況,可以申請開墾很多荒地。若開墾五畝,在耕熟之後,自己能保留四畝,剩下一畝作爲村裡的公田。
這些公田,平時招佃耕種,偶爾會拿來賞賜。
佃戶是不缺的,因爲開荒太費勁,而且前幾年產量不高。新來的移民,往往一邊開荒廣種薄收,一邊佃耕熟田養家餬口。
離熟田太遠的新移民農忙時節甚至有船隻接送,把他們運到幾裡外的熟田區域。
蔣勇低聲叮囑說:“俺是老兵,這回能升隊長。你老實巴交的,就不要做戰兵了,到俺這隊裡來做火兵。”
“啥是火兵?”童二順問道。
蔣勇說道:“每隊配一個火兵,平時要背鐵鍋、背乾糧。打仗的時候,手裡拿一把刀,割賊寇耳朵計人頭。隊裡繳獲的賊贓,也是火兵先收着,戰後交給長官來分配。賊寇要是衝進隊裡,火兵也得提刀廝殺。別怕,一般衝不進來。你哥跟俺交情好,不會讓你有危險。”
童二順恍然大悟:“就是給哥哥們打下手唄。”
“是這麼個意思。”蔣勇點頭道。
衆人一路去往黑風寨,童二順還是首次來這裡。
卻聽到隆隆馬蹄聲,騎兵早就開練了。
村裡的馬兒都不咋地,多爲外地買來的駑馬,攏共也就二十多匹。
騎術也比較糟糕,放哨傳信是夠了,追砍潰兵也不錯,但正面作戰夠嗆。
張廣道自己騎着一匹好馬,是聚寶盆和另一匹母馬的女兒。那匹母馬也是真正的戰馬,已產下兩胎,如今又懷孕了,獸醫正在小心伺候。
等聚集得差不多了,張廣道終於開始編制隊伍。
5人爲一伍,藤牌或長牌手擔任伍長。
12人爲一隊,由隊長、火兵和兩伍士卒組成。
49人爲一哨,由哨長和四隊士卒組成。
100人爲一都,由都頭、副都頭和兩哨士卒組成。
五都爲一營,共計500多人。
營官叫做指揮,還要配備旗手、號手、醫生、木匠、裁縫等等(今後還會加入火器部隊)。
朱國祥讓大明鄉擴軍到800人,張廣道直接擴軍至將近1100人,組建兩個滿編營和一個騎兵隊。
大明鄉攏共才5000多人啊,五抽一嚴重影響生產。
刨去老人、婦女和小孩,多數青壯都被徵兵,根本顧不上朱國祥說的不徵家中獨子。
好在都是農閒時節訓練,只留一些維持作坊和店鋪,就能勉勉強強保證大明鄉的運轉。
石元公、鄧春等人,負責探查川峽各路消息,在過年的時候已經回來了。
石元公擔任書記官。
鄧春擔任一營指揮,徐寧擔任副指揮。
孫覽擔任二營指揮,花榮擔任副指揮。
孫覽是跟隨朱銘剿匪的老兵,四年前帶着家人來投,在走私時表現極爲亮眼,獲得張廣道的器重提拔。而且,此人識得幾個大字。
徐寧和花榮,在東京就是軍官,武藝頗爲出衆。
但他們是外鄉人,而且資歷不足。能做副指揮,已經算格外提拔,朱國祥在背後發了話。
至於楊志、林沖等人,都去了洋州金潭村和金州鐵帽村,他們會另外組建各自的部隊。
童二順混在軍隊裡領到了一把刀、一副甲、一頂盔。
甲是半身皮甲,只遮住要害部位,盔也是普通的藤盔。
童二順突然不想做火兵了,他想要當戰兵,因爲看起來就更威風。
戰兵都穿着藤甲,藤條編制的戰裙,一直延伸到膝蓋。藤盔也不一樣,墜下一圈布片,布片上還掛着鐵片,把脖頸也保護住了。
童二順看向蔣勇,發現蔣大哥變成戰將。
蔣大哥手裡有一把長槍,背上還揹着弓箭,穿上盔甲之後,端的威風凜凜。
連續好幾天,童二順被搞得暈頭轉向。
每日除了一個時辰的體能訓練,剩下的時間都在熟悉號令。
他身爲火兵,只需認識蔣勇的三角旗。
但蔣勇這些小隊長,在辨認更高級旗幟的時候,小兵們也要跟着一起熟悉。不要求小兵記住但基本概念還得有。
還有各種帶響聲的號令:鑼、鼓、號、哨。
號就有三種,牛角號、喇叭、孛羅。
孛羅是一種海螺做的樂器,也能用其他材質製作,“大吹法螺”說的便是這玩意兒。
五花八門的旗幟,各式各樣的樂器,別說童二順這種小兵,就連蔣勇那些隊長都難以適應。
一直集訓到第六天,終於做到所有人都不出錯。
但也僅此一回,重新訓練又有人錯了。
見張廣道還在繼續操練旗令,石元公忍不住說:“張將軍,是否該練軍陣了?”
張廣道搖頭:“不急。”
石元公極爲驚訝,雖然他不懂打仗,但見過各地的廂軍。那些廂軍,能辨認號令已算精銳,而張廣道卻打算做到令行禁止。
此時此刻,校場上根本沒有陣型可言。
許多士卒以小隊爲單位,歪歪扭扭站成一團。但號令一出,軍官們層層指揮之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士兵,已能能迅速的做出反應。
一直操練半個月,張廣道纔開始訓練陣型。
一個月後,鴛鴦陣和號令相結合,根據號令列陣做出行動。
轉眼又是農忙時節,爲了保證農業生產,兩營將士只能輪換着來。
一個營連續操練三天,另一個營回家幹農活,如此重複交替。鄰里之間,必須互相幫助,特別是要幫正在操練的士卒搶收糧食。
朱國祥整日在各處田間巡查,里長、保長、甲長隨時彙報工作。
以一甲爲單位,哪塊田的糧食先熟,整甲農戶都得先收那塊田。按人頭和天數計算工分,各家田畝數量不同,互幫互助之下,肯定有人的工分更多,這些人事後會給予物質獎勵。
又要練兵,又要生產,朱國祥只能如此,倒是把基層保甲組織力鍛煉出來了。
農忙過後,依舊輪換操練。
等於每個士兵,訓練三天,休息三天,休息期間可以幹自己的事兒。
這種訓練力度,已經超過禁軍了。
當然,如果按照制度,禁軍操練還是很牛逼的。
王安石變法之後,禁軍一天操練兩次,冬天還要集訓十日演練大陣。執行最嚴格的時候,禁軍士卒寧願去打仗,也不願留在校場訓練。
就連京畿地區的百姓,王安石也以保甲爲單位,在農閒時候操練民兵。
百姓爲了逃避軍訓,竟然紛紛自殘。因爲軍官各種剋扣,民兵根本吃不飽,來回途中還得自帶乾糧,甚至是被軍官調去免費幹活。
王安石還沒下臺呢,這種練法就撐不住了,禁軍從上到下報復性偷懶。
大明鄉的士卒卻很積極,反正農閒也沒啥活幹,練兵期間一天三頓,頓頓吃飽還不花錢。
就是糧食消耗得很快,朱國祥還得去隔壁幾個村買糧。
連續三個月之後,面對急速減少的存糧,朱國祥下令改爲五日一練。
同時走私貿易也恢復,挑選一批士卒,帶着農閒百姓往陝西賣茶。
直至到了冬天百姓徹底閒下來,張廣道再次下令全軍集訓。
“咚咚咚咚!”
一千士卒聞鼓而動,指揮根據中軍旗令,對麾下將士發出命令。
各都、哨、隊層層傳遞消息,做出不同的軍事行動。初時稍顯滯塞,漸漸就流暢起來,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
當然,這只是操練,真上了戰場肯定變形。
必須經歷過幾次戰爭,才能發揮得更完美,不見血永遠只是新兵。
但這就足夠了,石元公看着眼前的軍隊,雖然只有一千人出頭,他眼中卻彷彿有百萬大軍。
一千精銳,足夠橫掃利州路。
打下一縣,立即可以暴兵。打下一路,擁兵數萬都可以。
打下川峽四路,能拉起十多萬軍隊。
在這十多萬軍隊裡,只需訓練出一萬這樣的精銳,就足夠割據整個四川以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