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打殲滅戰幾乎不可能,依舊有大量蒙古騎兵成功逃走。
合不勒汗年老體衰經不起折騰,被生擒時早就暈厥過去,再次醒來時已到了貝爾湖的東北岸。
兩個月前,岳飛駐紮在遼國修建的烏古敵烈統軍司城。但那裡距離蒙古人躲藏的山區太遠,而且城池年久失修已經破敗不堪,於是移師到貝爾湖東北岸、曷剌河(哈拉哈河)北岸。
朝廷打算在此築城,只要城池修起來,三面環河、一面臨湖,只有西北角一小塊陸地通道。
除了打漁和放牧,沿河地區還可以耕種。
最適合的作物,自然是小麥、大豆和玉米。
但也可以種植水稻,後世的地方政府和商家爲了促銷,甚至將呼倫貝爾水稻取名爲“冰香稻”。
朝廷會遷徙一些漢人過來,圍繞着城市和河流建設農耕區,設立一支步兵用來守衛城池。這裡還會保留三千大明騎兵,貝爾湖周邊大片草原,全部作爲騎兵部隊的牧場。
這些城池、農田、牧場,便是今後的定北都護府直轄地。
其餘各族部落,包括蒙古殘部,會圍繞着都護府直轄地來安置。
是的,大明朝廷沒想過把蒙古諸部全殺光。
如果不長期治理,而是打了就撤軍,自然可以高過車輪皆斬。但長期治理就得該鎮壓鎮壓、該懷柔懷柔,否則所有草原部落都會兔死狐悲!
而且,漠北殺戮過多會導致草原空虛,八剌忽部那些林中百姓必然趁機南下。
“你就是那個嶽都護嗎?”合不勒汗問道。
岳飛笑着說:“如果你遵守朝廷法令,以前就該定期親自前往臨潢見我。那樣一來,我們早就認識了,朝廷也不會發兵漠北。”
合不勒汗掃了一眼自己被包紮好的腳踝:“要把我押付洛陽?”
“是的,”岳飛說道,“但在押往洛陽之前,你需要跟我進山,招降躲進山裡的蒙古殘部。”
合不勒汗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岳飛說道:
“朝廷會在這裡設立‘定北都護府’,在遼國的鎮州城(烏蘭巴托以西300裡)設立‘燕然都護府’。”
“被你們征服吞併的那些部落之人,全部挑出來混編爲新的部落,由朝廷來任命部落酋長。”
“剩下的蒙古殘部打散安置,三分之一遷往燕然都護府轄地,三分之一遷往臨潢都護府轄地,三分之一留在你們的祖宗之地。漠南兩大都護府的一些部落,也會北遷到燕然、定北都護府。”
合不勒汗仔細思考岳飛這番話,繼而發出一聲嘆息。
這是把漠南漠北的各個部落混雜安置啊,到時候各部的地盤犬牙交錯,而且互相之間還都有世仇。
“我那些兄弟和子孫逃走了多少?”合不勒汗問。
岳飛說道:
“韓世忠跟俺巴孩打了一場,陣斬你兩個堂弟、三個侄子、兩個侄孫,並俘虜你一個侄子、一個侄孫。”
“我跟伱打的那一場,陣斬你一個親兄弟、兩個兒子、一個孫子、兩個侄孫。俘虜你一個侄子、兩個兒子、兩個孫子。”
合不勒汗聽得心頭絞痛,瞬間彷彿失去渾身力氣。
岳飛又說:“只要你把藏在山裡的蒙古殘部招降出來,你那些還活着的兄弟子孫,包括已經被俘虜的親人,通通都可以保住性命。但是,必須遷往安西都護府,也就是以前的高昌回鶻。”
合不勒汗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問道:“俺巴孩那邊的戰報,爲何嶽都護已經知道了?而且連陣斬、俘虜多少都清清楚楚?”
“有個東西叫電報,可在千里之外瞬息傳遞軍情。”岳飛咧嘴一笑。
合不勒汗張大嘴巴,欲言又止。
他無法理解電報是什麼,但如果岳飛所言非虛,那蒙古人的這次軍事行動,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敗得徹底。
岳飛起身準備離開:“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兩天之後,我會跟韓世忠合兵,一起進山掃滅蒙古殘部。”
“我答應!”合不勒汗連忙喊住。
岳飛微笑着走出帳篷,繼續前行百餘步,看到被五花大綁押過來的朱世忠。
朱世忠驚慌呼喊:“都護饒命,都護饒命……”
“臨陣脫逃,軍法處置!”岳飛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咬牙切齒看向這個混蛋。
“饒命!饒命啊……”
朱世忠當即被拖走,求饒聲越來越遠。
至於拆掉朱世忠的塔塔爾部,這個事情岳飛沒有足夠權限,必須上報朝廷並獲得批准才行。
……
洛陽。朱銘輕輕放下韓、嶽二人發來的戰報。
相比起蒙古人,朱銘現在更關心西遼的消息。
安西都護府發回洛陽的最新消息,是花剌子模試探性賴掉一萬貢金,被西遼派兵胖揍了一頓老實交錢。
這次戰鬥,西遼使用了十五門火炮,輕鬆轟塌花剌子模一座石質脆皮城堡!
西遼居然也開始用火器了。
掃了一眼時鐘,朱銘說道:“讓他進來吧。”
很快,一個外國小老頭被帶進大殿,正是曾經出使大明的塞爾柱帝國宰相穆勒克。
歷史上,蘇丹桑賈爾被義軍抓住之後,宰相穆勒克成功逃回塞爾柱首都。
但由於他主張君主集權,其他官員剛好又扶持了一個傀儡上位。他留在朝中的心腹,早就被衆人排擠出去,如今回去自然是徹底失勢。
於是,穆勒克被新的朝廷班子趕出都城,甚至連他的家產都遭到瓜分。晚年流落中亞各國,希望獲得君主賞識,最終窮困潦倒而死。
這個時空,穆勒克沒有選擇瞎雞兒流浪,直接坐船跑來投奔大明皇帝。
“偉大的大明皇帝陛下,願你永遠健康。”穆勒克匍匐跪拜。
朱銘微笑道:“坐吧。”
跟上次見面相比,穆勒克彷彿蒼老了二三十歲。滿頭白髮,皺紋密佈,已是風燭殘年。
朱銘問起塞爾柱近況,穆勒克仔細回答,並且還分析了朝中派系和地方貴族。
交談一番,穆勒克突然說:“陛下,我這次帶來了兩個兒子、五個孫子。錢財早就已經花光了,還欠着船主一筆錢。我希望能在大明做官,並獲賜一座宅院。”
朱銘被逗樂了:“你能爲我做什麼?”
穆勒克說道:“全家皈依儒教,併爲大明獻上忠誠。”
朱銘懶得糾正儒教不需要皈依,只是說道:“還不夠。”
穆勒克又說:“黑契丹(西遼)在西方各國散播消息,說大明軍隊會殺死所有的沙漠教徒,號召各國君主聯合抵抗大明的入侵。”
“這個消息我知道。”朱銘點頭說。
穆勒克趁機建言:“其實,不必殺光所有教徒,我有辦法讓他們皈依儒教。”
朱銘仔細打量穆勒克,愈發覺得這個世界很滑稽。
眼前這個穆勒克的祖父叫尼扎姆·穆勒克,除了是塞爾柱著名的政治家之外,還是塞爾柱大名鼎鼎的宗教學家,主持興建了無數的宗教學校。
如此厲害人物的孫子,跑來教大明皇帝如何讓中亞信徒們叛教?
政治家族嘛,也可以理解。
尼扎姆·穆勒克本人就是一個不擇手段的,爲了推銷自己的政治觀點,在書裡對哥疾寧蘇丹大肆吹捧,把一個窮兵黷武的暴君,描述爲一個仁愛百姓的聖君。
這個家族是妥妥的皇權派,政治理念一直是君主集權,宗教什麼的全是用來搞政治的工具。
“說說看。”朱銘說道。
穆勒克說:“可以從突厥貴族下手。各國的突厥君主和貴族,雖然一直高喊着聖戰,但他們全都屬於假信徒。他們根本不遵守教義,公然喝酒,肆無忌憚。他們眼裡也沒有哈里發,甚至不服那些高級蘇丹。教義只是他們用來擴張地盤的工具!”
“哦。”朱銘終於來了興趣。
穆勒克說:“黑契丹(西遼)的地方貴族,就是以突厥人爲主。大明可以先擊敗黑契丹大軍,所過之處消滅所有神職人員,再保證突厥貴族的世俗權力,逼迫那些突厥貴族改信。不改信的就去征討,多征討幾次,便全部改信了。”
“這麼簡單?”朱銘有些懷疑。
穆勒克搖頭說:“並不簡單。需要非常強大的軍事力量,並要保證改信貴族的世俗權力。整個過程當中,會有此起彼伏的叛亂,甚至是一些信徒自發的起義。我有非常豐富的神學知識,可以幫助陛下安撫那裡的貴族和百姓。”
“有點意思。”
朱銘說道:“儒教並不需要皈依。我先給你一家人安排宅子,然後你去僧道司學習佛學,有空就跟天王寺的和尚多多交流。等到大明跟西遼開戰的時候,你帶幾百個和尚隨軍出征。”
“讓黑契丹的貴族和平民皈依佛教嗎?”穆勒克問道。
朱銘說道:“是的,讓他們皈依佛教,那裡以前本來就信奉佛教。”
穆勒克起身彎腰行禮:“我一定儘快熟悉佛學,幫助皇帝陛下平定黑契丹。”
朱銘說道:“你那些兒孫,儘快學會漢話,有能力者自然得到重用。”
“感謝陛下的慷慨仁慈。”穆勒克愈發恭敬。
從今以後,他全家都是大明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