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的部將張憲,其實已經投了義軍。
當時,林沖、白祺率一千偏師南下,沿途攻略州縣並擴軍,張憲在閬中老家被編入部隊。
因爲作戰勇猛,多次立下戰功,在經歷兩次擴編之後,張憲已經升爲營指揮。其麾下統領着五百士卒,目前跟着林沖駐守川南。
營級指揮的名字,已經能被朱銘看到。
但朱銘根本沒有多想,怎也猜不到是岳飛的部將,還以爲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至於岳飛本人,由於朱銘點名索要,朝中君臣也頗爲好奇。
但只是好奇而已,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隨便扔給那朱賊便是了。如果不給,萬一朱賊以此爲藉口,從南陽出兵北上咋辦?
朝廷爲了剿滅河北山東賊寇,連稱帝的鐘相都顧不上,更別提屯駐重兵防備南陽。
今年三月,童貫和樑方平兩位太監,率先帶着禁軍、廂軍去剿賊。
但宋徽宗讓張叔夜做主帥,童貫不願屈居人下,於是自作主張,跑去兩淮打通漕運,擊敗盤踞在那裡的崔大郎。
樑方平雖然去了山東,卻也不聽張叔夜號令,輕敵冒進之下,被賊寇楊天王打得大敗。
幸虧張叔夜早有預料,帶着一羣鄉兵去救援,半路設伏擊敗追來的賊寇。與此同時,宗澤帶着數千鄉兵,趁虛而入攻打賊寇城池,把賊酋楊天王的老窩給抄了。
楊天王被張叔夜和宗澤前後堵住,被迫接受招安,帶着千餘殘兵成爲張叔夜的部將。
童貫在兩淮大勝之後,立即北上山東,不跟張叔夜打招呼,便去攻打沂州的武胡、賈進。
勝捷軍再怎麼屬於少爺兵,體格擺在那裡,兵甲擺在那裡。
而武胡、賈進又無天險可守,接連吃了兩場敗仗。賈進悄悄接受招安,裡應外合幫助童貫攻破沂州,武胡帶着數百殘兵奔往海州。
童貫乘勝追擊,海州賊酋張方驚懼,殺了逃來的武胡接受招安。
此時,張叔夜、宗澤、樑方平已收復兗州,但濟南賊孫列擁兵十萬,一時之間難以戰勝。張叔夜讓童貫來幫忙,童貫依舊不聽軍令,自己帶兵去打密州賊。
不論如何,大半個山東,已經回到朝廷手裡。
只不過,依舊是流民遍地,還有好多反賊殘餘逃進山裡。一旦官兵離開山東,這些殘存的賊寇,就能出山裹挾流民再次壯大。
剿賊是剿不完的根源在於老百姓吃不飽飯。
姚古、劉延慶、种師中、劉錫等人的西軍,目前還在行軍途中,他們要被派往河北剿賊,順便幫燕京的郭藥師鎮壓起義。
相州,湯陰。
岳飛正在家裡種地,他自家的地不夠吃,同時也佃耕別家土地。
州里又在徵募敢戰士,這次卻是去剿匪的。
但岳飛沒法去,他要給父親守喪。
“鵬舉,鵬舉!”
岳飛放下鋤頭轉身一看,卻是同鄉王貴來了。
王貴已經應募做了敢戰士小軍官,急匆匆跑來說:“州里有當官的在打聽你,還說你跟反賊有來往……反正不是什麼好事,你快快逃走吧。”
把勇猛壯士禮送給反賊,這種事情說出來太丟臉。
朝廷肯定會隱瞞實情,只說岳飛勾結賊寇,再將其全家抓走,悄悄的送去漢中。
宋徽宗派來的太監,首先去問知州。
韓氏雖然世襲相州知州,但只能由嫡長子襲職。若是嫡長子已經升往別處,嫡長子的長子又暫時沒有做官資格,相州知州就會暫時讓流官來擔任。
現在這位知州是外地人,哪裡認識什麼岳飛?
又聽太監說岳飛是武人,於是派官差去軍中打聽,立即就被王貴得到消息。
岳飛怒道:“是誰在污我清白?我不逃走,我要跟他對質!”
王貴說道:“官字兩張口,伱怎去對質?河北山東到處都在剿賊,你隨便逃去哪個州縣,殺賊立功做了武職,自能洗去污穢證明清白。到時候,你殺了許多反賊,還有誰敢說你勾結賊寇的?”
岳飛摁下心頭怒火,認爲王貴說得有道理。
他提着鋤頭回家,跟母親和妻子道別,當天晚上就帶着兵器逃跑。
數日之後,一個太監帶着官差來到湯陰,直奔岳飛所在的村落,還在村外便開始打聽地址。
岳飛的妻子劉氏,得知消息大驚,拋棄婆婆和幼子,趕緊逃回孃家避禍。
太監尋不到岳飛,只得抓其家人交差。
就連躲在孃家的劉氏,也被官差給抓了。岳飛雖然逃跑,但他的母親、妻子和兒子,卻被官府送去漢中……
同時,太監還對村民說:“岳飛若是回來,讓他立即去漢中,咱家就先把他的家人送去了。”
王貴一直在暗中觀察,此時忍不住站出來:“中貴人有禮了,俺是岳飛的好友,請問他到底犯了什麼事?”
“你既是他好友,就幫忙多方打聽,”太監解釋道,“不知有誰舉薦,漢中朱賊得知岳飛勇猛,點名向朝廷索要此人。”
王貴越聽越糊塗:“既是賊寇,朝廷爲何把壯士送過去?”
朝廷的面子要緊此事不能細說。
太監怒道:“不該問的莫要多問,反正讓岳飛趕緊去漢中跟家人團聚!”
“是!”
王貴躬身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
岳飛不來,卻有個猛人不請自來。
隴西人李孝忠,不好好在隴西待着,一天到晚跑去邊境觀察山川地形。
觀察地形的同時,還會趁機搶奪西夏牧民的馬匹。然後將馬兒給賣掉,得到的錢財用來結交豪俠,整日在家中擺酒設宴款待。
等錢用得差不多了,再去邊境搶馬。
“這戰馬越來越不好搶了啊。”李孝忠趴在山上,觀察下面的山間草場。
同伴閻平也是個豪俠,笑着說:“那些西夏邊境的番人,早就已經被咱們搶怕了,哪裡還敢獨自放牧?沒有五六個帶弓刀的,打死他們也不會現身。”
李孝忠說道:“一共五人,都帶着兵器,搶是不搶?”
“搶啊,怕個卵子!”閻平說道。
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傢伙,牽着戰馬悄悄下山,臨近草場立即上馬奔馳。
對面的五個西夏番人,立即策馬迎上來,其中一人還吹響號角,試圖召喚附近牧場的族人。
李孝忠能挽強弓,隔得老遠便射箭。
雙方都在奔馳當中,如此遠的距離,竟然一箭射中番人肩膀。
那番人爲了保護財產,也是極爲悍勇,被射中了都不逃走,還在繼續衝殺拼命。
距離越來越近,番人射箭之後立即衝鋒,他們知道李孝忠箭術厲害,繼續騎射肯定是他們吃虧。
李孝忠再次射出一箭,正中番人的胸膛。
番人牧民只穿了簡陋皮甲,根本擋不住強弓,射中胸口幾乎就完蛋了。
閻平那邊,也一箭射中番人的手臂。
雙方錯馬而過,李孝忠將一個番人挑落,閻平也將另一個番人刺傷。
以二敵五,輕鬆獲勝。
有兩個受傷未死的番人嚇得飛快策馬逃命。
李孝忠和閻平也不去追,收攏三個敵人的戰馬,以最快速度離開戰場。至於草地上的牛羊,他們不方便帶走,被更多番人追上來就完蛋了。
兩人回到蘭州,直接去馬市賣馬。
站不多久,便有官差過來說:“這三匹都是好馬,不得民間私賣,須得全部賣給茶馬司。”
李孝忠疑惑道:“上個月還能賣如今怎不能賣了?”
“不能賣便是不能賣,”官差不耐煩道,“每匹五貫,茶馬司全都收了!”
李孝忠怒道:“這三匹都是番人的坐騎,雖非極品良駒,但也上得戰場,五貫一匹是不是賣得太賤了?”
官差說道:“邊地產馬,自然價賤。既牽到了馬市,不賣也得賣。若是再抗命不從,把你們的坐騎也沒收了!”
“算了,”閻平拉扯李孝忠的衣角,低聲說,“好漢不吃眼前虧。”
二人無奈,只得賤賣好馬。
李孝忠越想越氣,去跟馬市的其他商販打聽。
他們在這裡有很多熟人,一個馬販見官差走遠,才小心翼翼說:“茶馬司最近在收好馬,是賣給漢中朱賊的。朱賊那邊,不僅有番人歷來喜歡的名山茶,還有近來頗受番人貴族追捧的紅茶。”
李孝忠驚訝道:“都大茶馬司竟然跟反賊做買賣?”
馬販子笑道:“漢中朱賊可不一般,聽說幾路官軍都被擊敗,朝廷還跟朱賊議和了。既然已經議和,當然可以做生意。”
李孝忠問道:“朱賊的茶馬官在哪?”
馬販子說:“就在蘭州,官差、兵丁和茶夫都在,被茶馬司圈起來禁止民間接觸。茶馬司想做獨門生意,不許民間賣馬給朱賊。”
李孝忠對那朱賊產生了興趣,覺得那是一條好漢,竟然能逼得朝廷議和。
他跟閻平在蘭州等待半月,終於看到朱賊的茶馬官,帶着一百六十多匹好馬,以及許多糧食、草料、豆餅離開。
李孝忠在城外攔住,押送戰馬的士兵立即舉起武器。
“莫要誤會,俺是隴西遊俠兒,想打聽一下漢中朱先生。”李孝忠直接道明來意。
買馬官見他騎着好馬,帶着武器,又身強體壯,立即說道:“漢中歡迎各路義士,閣下可隨我一起過去。”
李孝忠卻問起漢中的各種政策,買馬官全都詳細解答。
一番問答之後,李孝忠對漢中愈發好奇,說道:“俺先跟好友一起去,若是漢中真個好地方,再寫信召喚更多兄弟。”
買馬官高興道:“如此正好,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李孝忠想了想,決定取個假名,抱拳回答:“俺叫李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