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懷敏對一邊的士兵喝道:“還愣着作甚?還不將桌子拆開麼?”
兩名士卒趕緊一邊一個將那張中間帶着圓孔的桌子中間連接的搭扣解開,將桌子拆成兩半,葛懷敏拎着活蹦亂跳的小猴子走過去,將那猴兒的脖子卡在洞口處,兩名士兵趕緊將桌子合攏起來,鎖上搭扣。
葛懷敏鬆開猴頭哈哈大笑道:“好了,吃起來還挺麻煩,不過味道那是一頂一的好,辛苦些倒也值得,蘇大人,你可別眨眼看好了,新鮮的猴兒腦便要出爐了,諸位大人也別閒着,拿好傢伙什準備吧。”
衆人嘻嘻哈哈的端起面前的小碗,拿起小調羹翹首以待。
蘇錦明白葛懷敏要幹什麼了,心裡一陣陣的收緊,只見葛懷敏朝手心啐了口吐沫,伸手從腰間抽出一柄雪亮的鋼刀,伸手摸了摸猴頭,嬉皮笑臉的道:“小猴兒,可莫要亂動,砍歪了破了相可就不好了,給老子老實點。”
小猴子身子在桌子下邊踢騰,頭卻在桌面以上固定住,根本動彈不得,只張口大聲嘶叫,表情驚恐,看着叫人揪心。
蘇錦忍不住道:“葛將軍,難道你要砍開他的頭骨,活吃猴腦麼?”
葛懷敏高挑大指道:“不愧是狀元郎,這都能猜的到,你說對了,削去猴子的頂骨,卻不傷及猴腦,這可是門手藝,這渭州城中沒有比我老葛手藝精湛的了,若不是你蘇大人面子大,我老葛豈會親自操刀。”
蘇錦忙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小猴子怪可憐的,不如放了它們罷了,咱們滿桌的佳餚又何必非要活吃猴腦呢。”
葛懷敏看着蘇錦搖頭道:“不敢賭了吧,不敢就明說,可別死撐着。”
蘇錦心裡明白,自己跟這葛懷敏素不相識並無恩怨,此人之所以對自己無禮,又弄了這些花樣來,實際上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罷了。此舉便是要讓自己明白,渭州城可不是個好呆的地方,最好是嚇得自己尿了褲子,從此之後子啊衆人面前便擡不起頭來,今後也只能縮在府衙當個傀儡了。
想到這裡,蘇錦笑道:“葛將軍,咱們渭州城是大宋之地,什麼時候流行了茹毛飲血的異族吃法了,你這一刀下去,滿桌子血糊糊的,看着教人噁心,還怎麼吃?”
葛懷敏冷笑道:“原來你是不相信本人的手藝,怕污了猴腦,你瞧着吧。”
說罷轉身揮刀,但見寒光一閃,一聲尖利的慘叫劃破夜空,那隻小猴子的頂門腦殼被削的飛起,啪嗒一聲落在遠處,兩名士兵迅速的用白毛巾圈住洞開的猴頭,將滲出的鮮血吸乾,拿走毛巾時,果然毫無血跡,乾乾淨淨。
蘇錦看着那猴兒露在外邊的臉,那猴兒疼的死去活來,雙目流出淚來,下邊的手腳胡亂的踢騰,口中嘶叫不休,遭遇世間最殘酷的刑罰,卻還沒有死去,這等痛苦如何能當。
葛懷敏擦了鋼刀入鞘,擦了擦手探頭朝猴頭裡邊看,喜道:“蘇大人來瞧瞧這猴腦,用你們讀書人的話來說,凝如琥珀,白如美玉,熱氣騰騰香味撲鼻,趕緊來嘗上一嘗。”
蘇錦耳朵中充斥着猴子的悲啼之聲,心中難過之極,雖然自己來到這裡之後心腸已經變得硬了許多,自己也親手殺過不少人,也曾親眼目睹上千人在自己面前廝殺死去,情形比這還噁心;但此時此刻卻不忍卒睹,出於對弱小的憐憫,再加上對葛懷敏等人心中的排斥,自己無論如何是不能吃着猴兒腦子的。
葛懷敏催促道:“蘇大人,快些動手啊,熱乎乎滑.嫩嫩的猴兒腦可是人間大補之物,吃了不僅補腦,還滋陰壯陽;保你蘇大人吃了之後妙用無窮。”
蘇錦搖頭道:“我不吃,這賭局你贏了,我是讀書人,絕不做這等虐殺弱小之事。”
葛懷敏冷笑道:“蘇大人不給面子便罷了,犯不着出言譏諷我等,咱們在座的可都是這般吃過猴兒腦,你這是罵了一桌人,很好,有性格,有骨氣。”
蘇錦道:“那倒不是,各人有各人的忌諱,我不喜歡這種吃法,誰愛吃我也管不着,但我是決計不吃的。”
葛懷敏冷笑道:“你不吃老子還不愛請你吃,就知道你沒種,來來來,諸位大人,咱們嚐嚐鮮。”說罷葛懷敏伸手抄起一柄鐵勺探入猴頭中攪動幾下,挖出黏糊糊軟噠噠一塊猴腦來,送到口邊聞了聞作陶醉狀,一張口‘西魯’一聲吸入口中嚥下肚去。
衆人魚貫上前,人人爭先恐後挖取猴腦爭食,那小猴子疼的嗓子都啞了,雙手雙腳徒勞的在桌子底下折騰,雙眼漸漸翻白,終於腦盡而亡。
蘇錦一陣陣的犯惡心,剛纔衆人取食之時,蘇錦分明看到的是一羣魔鬼在吞噬血肉,現實中他們做作之時豈不是也是如此,現實中的他們吞噬的是百姓的血肉,跟這活吞猴腦相比可恨百倍。
葛懷敏伸手將調羹丟在一旁,抹着嘴邊的猴腦道:“蘇大人,既然你已經賭輸了,我老葛可是要來拿賭注了,很顯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狀元郎,跟我等衆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也不爲難你,只希望你從今以後可不準對渭州城中的軍政事務指手畫腳,乖乖呆在你的府衙享福,城中之事自有有人做主,只要你乖乖的別多管閒事,三年之後沒準你還能沾咱們守城有功的光榮升他處,我等也不會四下張揚說你沒作爲沒本事。”
蘇錦鐵青着臉道:“原來今日是鴻門宴,是怕我來了壞了你們的好事是麼?”
葛懷敏冷笑道:“什麼鴻門宴綠門宴的,我是老粗,憑殺敵立功到了這個位置,可不想跟你拽文;我只告訴你,凡事掂量掂量自己,莫要多管閒事。”
蘇錦冷笑道:“今日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對你們在渭州城所做之事也頗有耳聞,本來我來到渭州的另一個原因是奉皇上之命在渭州開設銀莊,替各位週轉俸祿和兵餉,與此同時也想來渭州弄些辛苦錢。我雖是讀書人,但我可不傻,千里爲官只爲財,假話空話我也不想不多說,本來想跟各位討一杯羹,沒料到諸位居然如此對我,也罷,咱們便一拍兩散,你們不瞭解我蘇錦的脾氣,不妨派人去京城打聽打聽我蘇錦是何等樣人,魚死網破的事兒我可沒少幹。”
葛懷敏冷笑道:“一拍兩散?你又能怎樣?”
蘇錦冷笑道:“我不能怎樣,但我有權停止設立銀莊。”
葛懷敏哈哈笑道:“笑死老子了,你開不開銀莊關老子屁事。”
蘇錦搖頭道:“你真是蠢貨,你問問在座的衆人,銀莊是匯兌朝廷兵餉剛和整個西北十幾萬大軍和幾百名官員俸祿的機構,我不開銀莊,後果如何,但凡有腦子之人都明白會有何等樣的後果。”
葛懷敏瞠目喝道:“你個廝鳥敢罵老子蠢貨?”
蘇錦眯眼冷笑道:“罵你蠢貨還是輕的,你的頭雖大,怕也活吃了不少猴兒腦,只可惜裡邊空空如也,便如這着只死了的猴子腦袋裡一般,腦子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葛懷敏暴跳如雷,握住拳頭便要上前動手,卻聽有人冷冷的道:“葛將軍莫要衝動,本官有話要問蘇大人。”
葛懷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頓時咬牙切齒的收回拳頭,只看着蘇錦喃喃咒罵。
說話之人正是涇原路監軍李知和,蘇錦早知道這幫人必有主腦,葛懷敏這蠢貨絕不可能是主腦,最有可能的是徐威和李知和,關鍵時候李知和輕輕一句便約束住暴跳如雷的葛懷敏,不言而喻,這李知和便是幕後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