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裡？你怎麼發現的？”我只覺得後背一陣寒意襲來，心裡緊張到極點，這麼長時間的風平浪靜，現在終於有動靜了。
“酒樓出來後沒多久，是一輛黑色的馬六。”孟照抓着方向盤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他也緊張了。
我看向後視鏡，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發現跟着我們的馬六，估計緊跟在我們車後，在視線盲區內。算算時間，從酒樓到這裡，差不多二十分鐘了的時間。跟了這一路，對方沒有動手，主要是因爲這一路都是繁華路段。從酒樓到趙家，只有進入趙家老宅的那一段路是僻靜的。對方會蠢到在趙家的地盤上動手麼？
“抓緊。”孟照喊了一聲，車子險險避過了另一輛車。
我伸手抓住緊了頭頂的拉環，拿出手機想給於北庭打個電話，快速行駛中，我連手機都抓不穩。孟照超了一輛又一輛車。我在顛簸中盯着後視鏡，果然有輛黑色的馬六緊緊的咬着我們。
車子開到一個紅燈路時，孟照不得不踩了剎車。就在踩剎車那一瞬間，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來。我狠狠的往前一栽，在慣性下，又往後一撞。眼前一陣發黑，好像聽到孟照喊我的聲音，我努力的轉頭想看看他，但隨即我昏了過去。
我並沒有昏迷多久就醒過神來了，車子還在行駛着。駕駛位的孟照抿着嘴，一臉蕭殺之氣。我困難擡動頭，感覺了一下，除了頭昏沉得厲害，其他地方好像並沒有受傷。
“孟照。”我低聲喊他，胸悶得我忍不住咳起來。
“南歌。”他的聲音顫得厲害，“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頭暈。”我撐着座椅稍稍坐直了身體，夜色中，車窗外的景物是陌生的。也不知道追尾後還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又要去哪裡？我想問問，但胸悶得實在厲害，感覺喘氣都費勁。
孟照看着我的樣子，沒再問我，又開了一段路後，車子拐進了一條小道。大約三分鐘左右的時間，車子停下來了。
有人在路邊等着，車子一停下，副駕位的車門就被拉開了。
“阿照。”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站在車門旁。
“德叔。”孟照推開車門下了車。
我被他們攙下了車，腳着了地，彷彿踩在棉花裡。頭重腳輕，氣血翻涌。走了幾步，我就直往地上癱。
孟照被我帶得踉蹌了一下，站穩後他彎腰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南歌，非常時期，你不要介意。”
我倒是想介意，但說話都困難，我拿什麼矯情。
在德叔的帶領下，孟照抱着我進了一條小巷。又走了十來分鐘，我們走到一座院落前。德叔開了門，我們往裡面走去。
繞了幾道彎後，孟照把我抱進了一個房間，我被放到了一張牀上。
“阿照，還是得去醫院，趙小姐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不能耽誤了時間。”德叔看着孟照。
“南歌。”孟照俯身輕聲喊我，“有沒有感覺好些？”
我努力壓抑着想吐的感覺，也想問他爲什麼不直接送我去醫院。但尋思着，可能他爲了逃命，根本就來不及。
我不敢張嘴說話，怕吐一口血出來。
孟照眉頭緊皺，猶豫了一下後道：“對方很明顯想跟我們同歸於盡，我完全沒料到他們會直接在十字路口動手。幸好車子被撞後還能繼續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是誰？”我輕輕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孟照搖頭：“撞車後我還發現，追我們的不止那輛馬六，還有一輛出租車。我已經給趙總打過電話，他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在他到來之前，我們暫時先呆在這裡。”
我們說話時，德叔出了房間，不一會兒端了一杯溫開水回到了房間。孟照伸手把我從牀上慢慢的扶了起來，又把水杯送到了我脣邊。
我勉強喝了一小口，水從喉嚨裡滑過，有些刺痛感。我感覺我是受了內傷，五臟六腑被震得移動了位置。
喝了水後，我躺回牀上，孟照坐了牀邊的椅子上。
“阿照，要不要打盆熱水過來？”德叔問。
“哦，好，好。”孟照如夢初醒般，“我都忘了了。”
我閉上眼睛，人難受得要死，但思緒偏偏還停不下來。很明顯，那輛馬六的目標是我，只是連累了孟照跟着我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到底是誰，這麼急於把我置於死地？
孟照一直沉默着，估計也被嚇到了。
我想給於北庭打個電話，但手機落在了車上。想想，還是等完全脫險了再跟他說，他人還在彬縣，知道我被撞，肯定要跟着擔心。
德叔又進了房間，他一手端水一手拎着簡易醫藥箱。我以爲我哪裡受傷了。結果孟照掀起了褲腳，我這才發現他腳上受傷了，劃破了好大一個口子，血都凝固了。
德叔幫忙孟照處理傷口，隱約的，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那些要跟我同歸於盡的人找到我了？我的心提起來。孟照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仔細的聽了起來，緊接着，他快速的用繃帶纏了纏受傷的地方。放下褲腿後，他起了身。
“我去看看。”德叔放輕腳步朝門口走去，很快出了房間。
孟照關了燈，沒有月亮的晚上，房間裡一片漆黑。那隱約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似乎還有喊叫聲。這肯定不是趙傑森，他應該準確無誤的找到這裡，悄悄的進院子纔對。
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它鐺鐺歡快的跳着，像是要從我喉嚨口跳出來。
恐懼將我整個人包圍，我懷疑我今天晚上要死於非命了。
“南歌。”孟照輕聲喊我。
“我害怕。”我上下牙打着架，我怕死，怕得要命。
有一隻手伸過手，然後握住了我的手。孟照的手很溫熱，那股暖意迅速的漫延開來。
“別怕，我在這裡。”他輕聲說。
“嗯。”我咳了幾聲，感覺到有腥甜的液體順着我嘴巴往下流。我想，我是吐血了。但還好，這口血吐出來後，我反而覺得胸口沒那麼悶了。
黑暗中，孟照起了身坐到了牀頭，他說：“我就坐在你旁邊。”
“到底是誰？”我喃喃低語。
孟照不說話，只是握緊了我的手。
“我不想死。”我哽咽起來，“孟照，我好怕死。”
“我們不會死。”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南歌，我連累你了。”
“什麼意思？”我驚得半天才說出這幾個字，他連累我了？今晚的人是衝他。
“這一路上，我都在想跟蹤我們的人衝誰？就在剛剛，我想到了，是衝着我來的。”他輕聲說。
“爲什麼？”我問。
“我姐的事情。”他不肯詳說。
“你姐……不是已經過世了嗎？”我覺得更奇怪了，他說過他姐姐自殺身亡。人都死了多年了，到現在還不放過孟照，究竟是爲何？
“嗯。”他仍然不肯多說。
那雜亂的腳步漸漸遠去了，夜，又恢復了寧靜。房門被輕輕推開，德叔回來了。孟照鬆開了我的手，然後他開了燈。
“南歌。”開燈後，他臉色一下就變了，“不行，我得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低頭，看到了枕頭上一大灘黑褐色的血跡，我剛纔果然是吐血了。
“是一些年輕的小夥子，好像是在打羣架，應該不是追你們的人。”德叔插話道。
“孟照，你，不要着急。我現在感覺比剛纔好多了。”我擡起綿軟的手朝他擺了擺。
他從口袋裡拿手機，拔號後他放到了耳邊。等待電話接通的過程中，他一直來回踱着步。
“趙總……對，我按你的指示到了德叔這裡……好……不是太好，剛纔吐血了……好。”孟照掛斷了電話，走回牀邊後，他彎腰從牀上抱起了我。
“趙總快到路口了，我們現在趕緊到路跟他會合。”他說。
在德叔家呆了不到一個小時，我們又出了院子。聽孟照和趙傑森的通話，德叔這裡，應該是趙傑森信得過的人。
德叔跟着我們一起出了院子，大約走了十來米。那陣雜亂的腳步聲又傳來了，那些人在喊：在前面，就在前面。
“不好。”孟照低喊了一聲，然後他抱着我跑起來。平時我總覺得自己瘦，這關鍵時刻才知道，抱上一個我這樣的瘦子，跑起來出不輕鬆。
“孟照，讓，我，我自己，走。”我在他懷裡顛得又想吐血了。
他抿着嘴，加快了腳步。後面的腳步聲音越來越近，我從孟照的臂彎裡看過去，我們和那夥人的距離不超過二十米。晃動的手電中，我看到那些人都是一些類似古惑仔的打扮，他們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年齡，給點錢就能往死裡賣命的熱血年齡。
這裡到路口，進來時走了十來分鐘。我轉頭又看路口，這裡到路口，還有大約二十米左右的距離。
我想，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二十米了。跑不出去，我們就要被亂棒打死了。
孟照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德叔跟着我們跑，後面的人越來越近，我都能感覺到那些棍棒砸到身上的滋味。